[摘要]預期違約是英美現代合同法的重要制度,該制度最初起源于英國的合同判例,經過長期的發(fā)展已相當成熟和完善。我國的新合同法也吸納了這一制度,但是條文過于簡單,因此在實踐中如何具體的運用還有待不斷的歸納和總結。
[關鍵詞]預期違約;明示毀約;默示毀約;違約救濟
預期違約,又稱先期違約,是英美合同法上的獨有制度[1]。它是為了解決合同生效后至履行前發(fā)生在合同履行上的危險而建立的一項法律制度。
一、預期違約的淵源及相關立法例
預期違約最初起源于英國的合同判例。其最早的案例是1853年的“霍切斯特訴戴?納?陶爾案”。在該案中,合同雙方當事人在1852年4月簽訂了一個雇傭合同。合同規(guī)定自6月1 日起原告為被告工作3個月。但在6月1日前被告通知原告,不再履行雇傭合同。5月22日,原告起訴立即請求被告賠償,并在7月1日前找到了其他工作。法院認為,被告寫信通知原告,其將不履行合同,已構成先期違約。原告的起訴并不過早,如果不允許他立即起訴主張救濟,而讓他坐等到實際違約的發(fā)生,那么他必將陷入無人雇傭的境地。在一方當事人明確表示他將不履行合同的情況下,允許另一方締結其他合同關系是合理的。接下來,在1855年的“愛沃里訴伯頓案”[2]中,法院在判決中指出,如一方先期違約,而另一方拒絕此表示,則其必須承擔因情事變更而喪失訴權的風險。上述兩個案例確立了預期違約制度的基本框架。此外,值得一提的是1894年的“辛格夫人訴辛格案”[3]該案中,被告于婚前向原告許諾,他婚后將把一棟房屋轉歸原告所有,但被告此后又將該房屋賣給第三人,使其許諾成為不可能。法院作出判決:盡管不排除被告重新買回該房屋以履行其許諾的可能性,但原告仍有權解除合同并立即請求賠償。該案又確立了一條重要規(guī)則。它與上述兩個案例所確立的規(guī)則一起,共同構成英國法上預期違約制度的完整框架。
英國確立這一制度,并在實踐中得以廣泛的應用。美國《統(tǒng)一商法典》和《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公約》也采納了預期違約的概念,規(guī)定在其條文之中。學者認為,預期違約規(guī)則有助于使損失降低到最低限度,在像霍切斯特訴戴?納?陶爾這樣的案件中,如果原告不立即起訴他就得更加準備履行合同。預期違約規(guī)則賦予了原告立即起訴的權利,無論如何等于鼓勵他解除合同。這樣,可以避免額外的損失。[4]
二、預期違約的具體形態(tài)
國內大多數學者認為有兩種基本形態(tài)即明示毀約和默示毀約。
1、明示毀約
明示毀約是指在合同履行期限到來之前,一方當事人無正當理由而明確肯定地向另一方當事人表示他將不履行合同。
構成明示毀約,按照學者通常的觀點,應當具備:一是毀約方必須肯定地相對方提出毀約的表示;二是必須明確表示在履行期到來以后不履行合同義務;三是必須表示不履行合同的主要義務;四是明示沒有正當理由。[5]應當注意的是,明示毀約都是故意的行為,在當事人的主觀上,之所以明確表示毀約,總是在另有所圖,或是為了追求更大或是為了減少損失,或是履行已經訂立的合同將對自己帶來不利而準備撤回交易。因此,明示毀約的當事人應當在主觀上具有過錯。不具有過錯,不構成明示毀約。上述1853年的“霍切斯特訴戴?納?陶爾案”就是典型的明示毀約。
2、默示毀約
默示毀約則是指在履行期限到來之前,一方當事人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另一方當事人在履行期限到來時,將不履行或不能履行合同,而另一方又不愿提供必要的履行擔保。
默示毀約制度起源于英國法院1894年辛格夫人訴辛格一案 。與明示毀約相比,默示毀約在毀約行為是在合同履行期限屆滿之前、行為的目的是不再履行合同債務、沒有正當理由等方面都是一致的;只是在毀約表現的形式上有所區(qū)別,即明示毀約是當事人公開表示毀約,即有明確的意思表示;默示毀約則當事人沒有明確的表示,只是在行為上表現出不履行合同債務的意思。也應當注意的是,默示毀約盡管當事人對毀約還沒有做出明確的意思表示,但是在他的客觀行為上,已經有了明確的外在表現,表明了他在合同期限屆滿時不履行合同約定的義務,因此,一般也是故意的主觀狀態(tài)。在確定默示毀約的構成時,應當適用過錯責任原則。不具有過錯的,不能認定。
三、我國法律有關預期違約的規(guī)定
(一)預期違約在我國法律制度中的體現
1999年的新合同法在“違約責任”一章明確規(guī)定:“當事人一方明確表示或以自己的行為表明不履行合同義務的,對方可以在履行期限屆滿之前要求其承擔違約責任。”這是我國合同立法中首次明確地規(guī)定預期違約制度。
(二)預期違約與不安抗辯權的區(qū)別
值得注意的是,新合同法在引進英美法上的預期違約制度的同時,也引進了被很多人認為是大陸法上與預期違約相對應的不安抗辯權制度。《合同法》將這兩種制度同時加以規(guī)定,構成了我國預期違約制度的重要特點,是我國立法的一個重大進步。同時,也給執(zhí)法者正確適用法律帶來一定的困難。
不安抗辯權是指雙務合同成立以后,有先為履行義務的一方于對方當事人財產顯著減少以至于將來難以為對待給付時,在對方未為將來履行提供充分擔保前有拒絕自己先為履行的權利。不安抗辯權是大陸法系上的獨有制度,大陸法系許多國家對其都有規(guī)定,我國《合同法》借鑒了大陸法系中的不安抗辯權制度?!逗贤ā吩诘? 章“合同的履行”中用了兩個條文對不安抗辯權作出了規(guī)定。該法第68條規(guī)定:“應當先履行債務的當事人,有確切證據證明對方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可以中止履行:(一)經營狀況嚴重惡化;(二)轉移財產、抽逃資金以逃避債務;(三)喪失商業(yè)信譽;(四)有喪失或可能喪失履行債務能力的其他情形。當事人沒有確切證據中止履行的,應當承擔違約責任?!钡?9條規(guī)定:“當事人依照本法第68條的規(guī)定中止履行的,應當及時通知對方。對方提供適當擔保時,應當恢復履行。中止履行后,對方在合理期限內未恢復履行能力并且未提供適當擔保的,中止履行一方可以解除合同”。
但是,《合同法》在“合同履行”中規(guī)定的不安抗辯權與它在“違約責任”中規(guī)定的預期違約在適用上極容易產生混亂。根據第 108條的規(guī)定,“一方以自己的行為表明不履行義務”應屬于預期違約的適用范圍;而根據第68條的規(guī)定,一方“轉移財產、抽逃資金以逃避債務“應屬于不安抗辯權調整。那么我們是否可以將“一方轉移財產、抽逃資金以逃避債務”視為“一方以自己的行為表明不履行義務”呢?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連“一方轉移財產、抽逃資金債務”這樣嚴重的行為都不足以表明一方將不履行義務,那么到底什么樣的行為才能表明一方將不履行義務呢?對此,恐怕我們的立法者們也難以回答;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一方轉移財產,抽逃資金以逃避債務”可以視為“一方以自己的行為表明不履行義務”,那么不安抗辯權和預期違約在適用范圍上便發(fā)生了重疊,這樣當出現“一方轉移財產,抽逃資金以逃避債務”的情形時,我們是應適用第68條的不安抗辯權呢,還是應適用第108 條的預期違約呢?這給實踐中的法律適用造成了很大的混亂。因此,我們應對預期違約中的默示毀約與不安抗辯權進行比較區(qū)別:
其一,兩者適用前提不同。不安抗辯權適用的前提是雙務合同,且在履行的先后順序上有所不同,先履行合同義務的一方當事人享有不安抗辯權;默示毀約在適用上不求這樣的條件,無論是雙務合同還是單務合同,無論是先履行還是后履行,都可以適用默示毀約責任。
其二,在構成要件尤其是過錯的要求上有所不同。不安抗辯權的構成不必具備主觀過錯的要件,只要是負有后履行義務的一方其財產顯然減少,有不履行之虞的,就可以行使不安抗辯權;默示毀約則不同,默示毀約的一方當事人在主觀上應當有過錯的要件,沒有過錯的主觀要件,不構成默示毀約責任。
其三,適用的法律依據不同。行使不安抗辯權的法律依據是《合同法》第68條,默示毀約的法律依據是《合同法》第108條之規(guī)定。前者是在合同的履行中規(guī)定的,性質是合同履行中的抗辯權制度。
其四,法律救濟的后果不同。不安抗辯權的救濟后果是中止履行合同,當行使不安抗辯權的條件消失后,應當繼續(xù)履行合同。默示毀約的法律后果是責令違約方承擔違約責任。
(三)預期違約的救濟
按照《合同法》規(guī)定,預期違約的救濟手段與實際違約的救濟手段是一樣的,都是承擔違約責任。這就是繼續(xù)履行、采取補救措施、承擔違約責任、損害賠償。
綜上所述,我國《合同法》中的預期違約制度還存在著一些缺陷和不足。要想克服這些缺陷和不足,一個有效的辦法就是充分吸收英美法的優(yōu)秀成果,將默示毀約與不安抗辯權明確地區(qū)分開來,以利于司法人員準確地適用,從而更好地保護當事人的權益,維護交易秩序的安全。
注釋:
[1]隋彭生:《買賣合同法》,中國檢察出版社,1997年版,第276頁
[2]葉林:《違約責任及其比較研究》,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5),第194頁
[3]楊永清:《預期違約規(guī)則研究》,載《民商法論叢》第3卷,第354-355頁
[4]韓世遠、崔建遠:《先期違約與中國合同法》,《法學研究》1993年第3期
[5]王利明:《民商法研究》,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505-507頁
[作者簡介]師曉丹,女,(1981——)石家莊信息工程職業(yè)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