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是我國現(xiàn)存最早出現(xiàn)的高層建筑,出現(xiàn)在周代,漢代達到鼎盛。根據(jù)立闕的位置,有宮闕、祠堂闕、廟闕、門闕、墓闕等。漢初建未央宮,立東闕和北闕。漢武帝造建章宮,在東側(cè)立有鳳闕。巴蜀地區(qū)現(xiàn)存石闕達21處,占全國現(xiàn)存石闕(30處)的70%,為我國漢闕藝術的故鄉(xiāng)。四川漢闕多為墓闕,均為雙闕,是東漢時期(公元25年~220年)墓 前的裝飾建筑物,即進入墓室通道(神道)前面設置的大門。四川漢代畫像磚石、畫像石棺、崖墓石刻圖像中也常見石闕的圖象,反映了漢代巴蜀厚葬意識和安葬儀式的盛行,顯示了主人的社會地位和威儀。四川簡陽市鬼頭山崖墓出土的畫像石棺上,在闕旁的榜文為“天門”[1],示意人死后由闕門入神道而升天,反映出漢代崇尚長生不死,升天成仙的思想意識。
巴蜀地區(qū)的石闕,用石材制成仿木建筑結(jié)構,配以裝飾雕刻后,層層壘砌而成。大的漢闕結(jié)構有臺基、闕身、樓部和頂蓋四個部分。闕身構件,刻出立柱、欄額、斗拱以及瓦當、脊飾等,構造精細,顯現(xiàn)出中國“東方式骨架結(jié)構建筑”的特點,在東漢時期,已臻于全面成熟階段。石闕構造極為重視裝飾的藝術性,闕前有圓雕石獸,闕體有透雕的角神,浮雕圖案花紋則表現(xiàn)社會歷史、生活場面以及神話傳說、仙禽異獸、車騎儀仗等,并刻有銘文。
石闕上的銘文詳細記載墓主人的生平履歷,既是考察墓主生平的珍貴檔案,也保存了時代、社會的許多史實資料,具有歷史價值。四川現(xiàn)存石闕如雅安高頤闕,綿陽平陽府君闕,渠縣沈府君闕、馮煥闕,夾江楊公闕,蘆山樊敏闕,梓潼李業(yè)闕以及一些無名闕,都是保存完好、極具史料價值的建筑藝術珍品。
漢闕銘文現(xiàn)存十余種,經(jīng)歷代金石學、歷史學等領域的著名學者考釋、研究,留下了歷史的記憶。其中已見于宋人著錄的如漢王稚子闕(成都)、漢馮煥闕(渠縣)、高頤闕(雅安)等,極具藝術價值,可供后人研究和觀賞。[2]
石闕上的各種圖案,除保存有東漢時期現(xiàn)實生活資料外,還保存了大量天文、地理等科學技術資料和音樂舞蹈百戲等藝術的珍貴資料。雅安高頤闕上的《師曠鼓琴》音樂故事圖像,就是記載我國戰(zhàn)國時期著名音樂家?guī)煏缫魳饭适碌奈ㄒ徽溘E。據(jù)《韓非子》、《史記》等文獻記載,戰(zhàn)國時期晉國音樂家?guī)煏绲那俾暷芎麸L喚雨,招徠鳥禽。有一次,晉平公聽彈琴,師曠先彈了清商調(diào),晉平公問:“清商調(diào)是不是最悲傷的?”師曠回答:“不如清徵。”公曰:“你能不能彈給我聽聽?”師曠曰:“不可,古時候聽清徵的人,都是有德有義的君王。如今我君德淺,還不能夠聽這樣的曲子?!逼焦终f:“我的嗜好是聽音樂,特別愛聽新曲,你一定要彈給我聽。”師曠無奈,撥弦撫琴。奏第一章,飛來“二八”一十六只仙鶴,從南方來,停集在廊門外。奏到第二章,仙鶴排好隊列。三奏之,仙鶴伸長脖頸,仰天長鳴,舒展雙翼,飄然起舞。音樂舒緩飄逸,裊裊而去。師曠停下琴,平公堅持要他繼續(xù)下去。師曠不得已又奏響琴聲,隨著激越跌宕的旋律,仙鶴騰空而舞,狂風大作,橫掃亭閣,琴聲戛然而止。[3]
雅安高頤闕位于雅安市東8公里的姚橋鄉(xiāng),石闕上的雕刻圖像就是根據(jù)這個故事創(chuàng)意而作。畫面上兩人:師曠凝神彈琴,晉平公掩面而泣,生動感人。師曠所奏之琴,是“魚頭琴”,形狀很像一條魚。魚頭琴的記載見于文獻,已無存品,圖像自然更加珍貴。(如圖)
高頤闕上的樂舞圖案,成為我國音樂舞蹈史學研究中最為珍貴的資料,印證了古代文獻記載關于“師曠鼓琴”故事的真實性,又彌補了早已失傳的“魚頭琴”的形制圖像,對于考察我國音樂舞蹈發(fā)展的歷史,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它同時又說明了四川是我國藝術發(fā)展過程中的一塊天然藏寶地。四川漢代石闕藝術圖像與漢代畫像磚石藝術圖像,積淀著中國漢代以前藝術發(fā)展的歷史,傳遞著由漢代藝術家們保存下來的我國遠古和先秦時期藝術的重要信息,其中許多資料還有待于我們的深入研究和詮釋。
注釋:
[1]高文、王錦生:《中國巴蜀漢代畫像磚》第11頁,國際港澳出版社,2002年。
[2]《四川省文物志·漢闕》(中冊)第721—743頁,四川出版集團·巴蜀書社,2005年。
[3]幸曉峰:《積淀的藝術》第52—53頁,人民日報出版社,2007年。
作者:四川省社會科學院歷史所(成都)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