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海林 歐陽濤
摘要:經濟增長是各國經濟政策的核心目標,學者們一直在理論上探尋經濟增長的成因以促使目標的實現。本文通過對經濟增長的衡量標準入手,評述了衡量經濟增長的傳統(tǒng)指標的理論,并結合相關的文獻從制度變遷及文化角度探討了經濟增長的影響因素,旨在完善經濟增長的相關理論體系,為經濟政策的制定提供參考。
關鍵詞:經濟增長;制度變遷;文化;外部性
中國分類號:F01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7217(2009)06-0007-04
作為各國經濟政策的核心目標,經濟增長將意味著就業(yè)的擴大,收入的增多,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但要實現經濟增長,特別是持續(xù)高速增長不易。日本和德國二戰(zhàn)后經濟成功的增長、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亞洲四小龍的經濟增長速度以及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增長是少數比較成功的案例。為什么持續(xù)的經濟增長很難、實現經濟增長的影響因素是什么?這些具有現實意義的問題一直引導學者在這一領域不斷地探索。
一、經濟增長的衡量標準
經濟學家薩繆爾森(1948)在其著名的經濟學教科書《經濟學》中談到,經濟增長是指“一國總產出跨時期增長,通常用一國的實際GDP(或潛在GDP)的年增長率來衡量”。而有“GDP之父”之稱的庫茲涅茨(1989)在《現代經濟增長:發(fā)現與思考》一書中指出:經濟增長可以定義為“給居民提供各類日益繁多的經濟產品的能力上升,這種不斷增長的能力建立在先進技術以及所需要的制度和思想意識相應調整的基礎上,表現為對不斷增長的人口提供更多的人均商品和勞務的能力不斷提高”。新制度經濟學的領軍人物諾斯(1937)則言簡意賅地說:“談到經濟增長,我們指的是人均收入的長期增長。真正的經濟增長意味著社會總收入必然比人口增長得更快”。
盡管他們對如何來衡量經濟增長的觀點各不相同,但在如下幾個方面形成了共識:首先,經濟增長必須是長期的而不是短期的,因此,當提起經濟增長,指的就是一個時間跨度比較長的經濟現象。其次,經濟增長必須用定量的指標來衡量,較早的文獻中經濟增長通常用國內生產總值(GDP)這一量化的指標來衡量。最后,經濟增長是一個過程,最終結果是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有些經濟學家同時認為,經濟增長必須盡可能少地給環(huán)境帶來負面影響,盡可能多地給世界上最窮的人帶來福利的增長;經濟增長會給人類帶來更多的閑暇時光,享有更多的商品與服務;經濟增長還會使人類文化中所包含的諸如多自私而少同情這樣的負面因素減少。
二、影響經濟增長的內生因素
一國一定時期內經濟增長一般由本期GDP與基期GDP之間的差額反映,宏觀經濟學大師凱恩斯在簡化的三部門模型里面,將GDP的來源分為三個部分:C、I、E-M,僅將這三個部分內生化,而將其它影響因素歸為外生因素。從量化GDP來反映經濟增長的角度來說,可以從消費、投資與貿易差額找尋經濟增長的源頭。本文僅從投資、貿易二個方面來對學者的一些觀點加以歸類匯總,從這兩個方面進行分析的學者相對較多,但不同學者因側重點不同,其觀點存在一定的差異性。
1關于投資對經濟增長的作用。經濟學教授多馬(Domar,1946)在《資本增長、經濟增長率和就業(yè)》中探討了美國短期經濟衰退與投資之間的關系,多馬假設生產能力與資本存量保持固定比例,強調資本存量對經濟增長的影響。索洛(1956)對經濟總體的增長貢獻設定為由勞動、資本和技術進步三者組成,并提出了著名的索洛模型,該模型有一個重要的假設即儲蓄全部轉化為投資。他認為,在長期,一個經濟的儲蓄率決定其資本存量規(guī)模,從而決定其產出水平。儲蓄率越高,資本存量就越多,產出也越多。儲蓄率的提高導致一個迅速增長的時期。后來研究投資對經濟增長的作用一般都是對擴展的索洛增長模型中各具體變量作進一步實證分析。
Mankiw,Romer和Weil(1992)研究了均衡路徑中投資變量系數B值的動態(tài)收斂問題并指出,勞動者人均產量的長期增長率取決于外生的技術進步,而技術進步來源于投資的擴大,這已經成為在標準增長模型框架下進行分析和估計的一個重要思路。Barro,Sala-I-Martin(1995),Caselli,Esuivel和Lefort(1996),以及Bond,Hoeffler和TemPle(1999)等采用截面和面板數據研究的結果也證實,在他們的增長模型中B值都是正相關且顯著非零的,其結論認為,在均衡穩(wěn)定情況下,投資對于勞動者人均產量具有決定作用。
后來的經濟學家采用時間序列和面板數據分析方法對投資和經濟增長進行了Granger檢驗,結果卻發(fā)現投資不是增長的Granger原因。例如,Jones(1995)對戰(zhàn)后經濟合作與發(fā)展組織國家(OECD)的年度時間序列進行了分析,沒有發(fā)現投資對長期經濟增長的決定作用。Blomstrom,lipsey和Zejan(1996)采用一個集合發(fā)達國家和欠發(fā)達國家5年面板數據的樣本進行分析,結果發(fā)現投資不是經濟增長的Granger原因,增長才是投資的Granger原因。但采用截面數據和面板數據卻得出不一樣的結論。Bernanke和Gurkaynak(2001)采用截面數據,研究了投資和經濟增長之間的截面相關性,認為兩者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Bond,Leblebieioplu和Sehianntarelli(2004)對98個國家5年的面板數據進行分析,發(fā)現GDP中投資比重越高,在均衡狀態(tài)就會有更高的勞動者人均產量;同時,短期經濟增長和長期經濟增長都顯示出與投資的正相關關系;資本積累對于勞動者的人均產量與GDP都有著顯著的影響。
在理論上因為采用的數據或是分析方法不同,增長與投資的因果關系也不同。但無論哪一方是因,都將促使另一方的增長,而另一方反過來又會促進前一方面的發(fā)展,整個增長過程更似一個良性的互動過程。事實也能提供佐證:中國近年來經濟的發(fā)展,投資做出了相當大的貢獻;而當經濟增長后,反過來又推動投資的進一步擴大。
2貿易與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分析。巴羅和薩拉·伊·馬丁(Barro&Sala-I-Martin,1997)認為,對外貿易是促進技術擴散從而是決定經濟增長收斂及其速度快慢的主要因素之一,即對外貿易有利于國家間經濟增長差距的縮小。新經濟增長理論則持相反意見,如盧卡斯(Lucas,1988)認為,起初具備豐富人力資本的國家在生產高技術含量的商品上擁有比較優(yōu)勢,并通過專業(yè)化生產和對外貿易不斷積累生產經驗,鞏固該商品專業(yè)化生產的優(yōu)勢和壟斷地位,由此將持續(xù)地獲得較高的經濟增長率。相反,最初就處于人力資本劣勢的國家和地區(qū)將只能專業(yè)化生產低技術含量的商品,由此獲得較低的經濟增長率。克魯格曼和埃利桑多(Krugmanand Elizondo,1996)等新經濟地理學家認為,由于對
外貿易并不依賴于國內市場,隨著中心城市區(qū)土地、勞動等生產要素價格的上漲,生產者可以選擇在中心城市之外進行生產,這將加速外圍地區(qū)的經濟增長,從而有利于一國內部地區(qū)間經濟增長差距的縮小。新經濟地理學在一定程度上認可經濟增長趨同,但指出區(qū)域經濟趨同的速度要比新古典增長模型預測的趨同速度慢得多。
一部分學者從進口角度分析貿易保護、自由化與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勞倫斯和溫斯坦(Lawrenee and Weinstein)指出,最初的貿易保護主義使日本產生了大量具有國際競爭力的企業(yè),但通過對1963~1973年的有關數據的計量分析,他們發(fā)現較低的關稅和較高的進口數量對日本企業(yè)競爭力的培養(yǎng)尤為有利,他們對日本、韓國、美國等國家的相關數據的計量分析,得出進口額與勞動生產率增長之間有正相關的關系,并指出進口促進經濟增長是通過國際競爭力的加強以及獲得更好的中間產品來實現。巴羅(Barro,1992)研究了各國的GNP數據后發(fā)現,那些采用典型貿易保護政策的國家,其經濟增長都比較慢。勞倫斯(Lawrence,1999)在對20世紀80年代美國100多個制造業(yè)中國際競爭對其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進行了研究,發(fā)現進口競爭刺激了全要素生產率的提高。
雖然不同學者得出結論不一致,但并沒有本質上的區(qū)別。對外貿易政策是由一國所處的經濟發(fā)展時期決定的。在最初的發(fā)展時期,本國的很多產業(yè)尚處于成長時期,需要通過貿易保護才能在日后的國際競爭中更具實力與市場。一旦條件成熟,貿易自由化將會促使本國企業(yè)改進技術,提高勞動生產率,從而促進經濟增長。自由競爭是未來社會的主流。
三、制度變遷對經濟增長的影響
除了內生因素外,有些學者也從制度變遷角度對經濟增長影響進行了研究,下面將從外生因素談談影響經濟增長的因素。
馬克思(1859)提出了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之間的辯證關系:生產關系是由生產力決定的,但生產關系會反作用于生產力。生產關系與生產力相適應時,就會促進生產力的發(fā)展與經濟的增長,一旦生產關系不適應生產力時,就會成為發(fā)展的桎梏,將需要確立新的生產關系來支持生產力發(fā)展,生產關系的本質是制度。而通過生產關系更替來適應生產力的發(fā)展是對制度變遷影響經濟增長這一觀點支持的體現。
制度變遷影響經濟增長的理論中,最著名的是諾斯的產權理論。諾斯(1937)認為“解釋經濟增長,產權理論是必要的”。在產權經濟學的有關文獻中,產權具有“界定人們如何受益及如何受損,因而誰必須向誰提供補償以使他修正人們所采取的行動”的功能;具有“導引人們實現將外部性較大地內在化激勵”的功能;具有激勵人們保護資源、進行創(chuàng)新、降低交易費用的功能。正因為產權具有諸如此類的功能,從而成為影響資源使用、技術變革、經濟實績的重要因素。
一些學者嘗試量化制度對經濟增長的作用。姜照華(2003)測量了制度因素在經濟增長中的貢獻度,他對1991~2000年美國經濟增長中各因素貢獻率進行了測算,得出在1992~1994年之間制度創(chuàng)新貢獻率曾高達40%左右。董祥海、李升(2004)對柯布一道格拉斯函數進行了改進,加入了制度項,并用WLS回歸后得到1980~1994年間制度和技術因素總和對中國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為22.4%,其中制度因素占主要部分。譚德慶(2000)檢驗了技術進步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但他采用“直接技術貢獻”和“間接技術貢獻”的細分法,在后一種方法中實際包括了制度創(chuàng)新的因素,并測算出這部分對中國經濟的貢獻率在一段時期內遠大于直接技術貢獻率。王金營(2004)從所有制變革對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的作用角度出發(fā),選取中國1990年和2001年各地區(qū)的截面數據做擬合檢驗,得出制度方面10%的差距會引起8.37%的經濟發(fā)展水平的差距,同時提高物質資本產出彈性3.7%。
另一方面,杰夫雷·薩克斯、胡永泰、楊小凱(2000)等人否定中國經濟增長的制度因素,認為在沒有憲政秩序轉軌條件下的市場化改革,中國的成就來源于模仿日本、香港等地的發(fā)展戰(zhàn)略,獲得這些地區(qū)的免費信息和傳統(tǒng)經濟中自給自足經濟轉向勞動分工模式釋放出來的效率,而這只是技術模仿不是制度模仿。
無論將中國經濟的成就定性為技術模仿也好,還是真正的制度模仿也罷,這只是前提或是角度上的差異,事實上,從歷史發(fā)展的長河里隨處取一瓢,我們都能發(fā)現制度變遷對經濟的重大影響:英國憲政運動、日本的明治維新、中國歷朝安邦之初頒布的各項新政對經濟都產生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四、文化對經濟增長的影響
有些學者嘗試從其它角度,如文化角度來解釋經濟增長。文化是一群松散元素的集合,而這個集合的范圍又因時代的不同、視角的差異、研究目的而異,英國人類學、文化學家泰勒在其名著《原始文化》中將文化定義為一個復雜的總體,包括知識、信仰、藝術、法律、道德、風俗等,文化因素深入了各個角落,影響著社會的各個方面。
在文化對經濟增長作用的研究方面,史學家蘭德斯(Lands,1998)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個,他認為一些價值觀,比如說節(jié)約、誠實、忍耐、努力工作等文化因素對經濟增長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他說:“如果我們縱觀經濟發(fā)展的歷史,就會發(fā)現是文化造就了這種非凡的業(yè)績”。而經濟學家是不太喜歡將文化這一變量引入經濟增長中去,因為他們認為文化這個概念過于寬泛,更沒有辦法量化。但除了量化一個事物來衡量其貢獻度,還可以通過對比方法。瓊斯(Jones,2006)根據東亞經濟發(fā)展的經驗認為,要反映文化的力量,我們可以對不同的經濟體進行對比,而對經濟體的對比則是不難的。
有些學者把東亞經濟的起飛歸納為一個共同因素:中國儒家文化。亨廷頓(2002)把東亞經濟的成功歸因于儒家文化的優(yōu)越,儒家文化的優(yōu)越在于強調勤奮、節(jié)儉、集體主義、重視信義、尊重知識、家庭責任感,而西方文化的頹廢體現在自我放縱、個人主義、犯罪、不尊重權威。儒家文化成為經濟崛起的推動力??唆敻衤?1993)也說:“馬克斯·韋伯用‘新教教義,解釋西北歐的經濟增長;可能高儲蓄率和崇尚教育的‘儒家思想就是亞洲經濟成功的共同主題?!被舴蚣{(Hefner,1998)認為文化中的價值元素有助于經濟增長,他通過對東亞的實證檢驗發(fā)現,這一地區(qū)的文化中對同伴的信任更顯著,而這一特性有利于降低交易費用,從而促進經濟的增長。
五、結束語
經濟增長的影響因素多種多樣,除了必要的要素投入,如勞動力、資本等硬投入要素外,還有制度變遷、文化等軟因素。經濟增長并不是由某一因素就能決定,不同區(qū)域、歷史背景、文化氛圍、資源稟賦等都會導致經濟增長上的差異,正因如此,學者們不斷從不同的角度對經濟增長成因進行研究,形成不同的觀點與理論。以上通過對其中一些學者的在經濟增長的傳統(tǒng)要素、制度變遷對經濟增長的影響、一定區(qū)域內的文化等研究成果進行了匯總評述,認為無論是硬投入還是軟因素,都會對經濟增長產生重要影響,為此,政府在制定促進經濟增長相關政策時,不僅要注重硬要素投入,還要考慮到相關軟因素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