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偉
瑪麗亞·卡拉斯,出生于紐約的希臘女高音,就這樣在二戰(zhàn)的血與火中傳奇般地成名
1941年,在二戰(zhàn)最黑暗的歲月里,一群意大利軍人沖進一家希臘人的房間,準備開始屠殺和搶掠。這時,一個18歲的少女走了出來,她不慌不忙,更不害怕,徑直走到鋼琴前坐下,輕聲唱起了后來無數(shù)次征服聽眾的歌劇《托斯卡》,那仿佛具有魔力的聲音,竟讓在場的意大利人放下武器,沉默著聽完了整支唱段,而后,靜靜離開。
在那時,這幫意大利軍人并不知道,這位叫做瑪麗亞?卡拉斯的希臘美女,將成為二十世紀第一女高音,他們只是對軍中的每位同僚說:“那一刻,我們才知道什么叫天籟?!?/p>
瑪麗亞?卡拉斯,出生于紐約的希臘女高音,就這樣在二戰(zhàn)的血與火中傳奇般地成名。
無可否認,上世紀的50到60年代,瑪麗亞?卡拉斯的聲音是全世界各大歌劇院最風靡的旋律。當代歌劇的三大圣殿:米蘭斯卡拉歌劇院、英國皇家歌劇院以及紐約大都會歌劇院,全都虔誠地拜倒在她裙下。人們說,上帝用小指碰過普契尼之后,一直在尋找的下一個目標,就是瑪麗亞:從輕巧的花腔女高音到渾厚的戲劇女高音,她駕輕就熟;從最動人的演唱到最激情的表演,她無不擅長。
一生之中,瑪麗亞演繹過上百出歌劇,音域跨越三個八度。她的音質(zhì)柔美、抒情,加上她克婁巴特拉式的眼睛、富于雕塑感的面部曲線和黑絲絨般的頭發(fā),卡拉斯一度令全世界瘋狂。一位資深樂評家說:“她的演唱技巧并不完美,但與同時代的人相比,她對意大利古典風格具有最深厚的洞察和最具樂感的直覺,同時還有出類拔萃的戲劇張力。她在舞臺上的一舉一動都能激發(fā)興奮。在如此的天分面前,技巧上的缺陷便顯得微不足道了。”
卡拉斯死于1977年,54歲,最后一次演出是1965年在倫敦唱普契尼的《托斯卡》??ɡ沟镊攘ι踔敛荒苡盟嘘P(guān)于歌劇的標準來衡量。她太瘋狂太強烈,以致所有漂亮的女高音在她面前都顯得孱弱。我一直覺得她的符號很具象征性:希臘人加美國人,希臘人的基因為本質(zhì),希臘的英雄氣概與悲劇氣質(zhì),加上美國環(huán)境,才能誕生她那樣耀目的情感。這情感濃到凝聚成一種合金,連刀都會因割不開而卷刃。她火化后骨灰撒到愛琴海,據(jù)說帶來的是暴風驟雨、驚濤駭浪。
她的希臘氣質(zhì)應(yīng)該說最濃烈體現(xiàn)在美狄亞的塑造上,巨大的悲憤凝聚成強悍的仇恨,美狄亞最后是燒死情敵,血刃了自己的孩子后才壯烈地升天??ɡ沟穆曇舾腥緛碜运珡娏业那楦懈腥?,那是一種神經(jīng)質(zhì)的歇斯底里,無論什么角色的悲劇性都被她內(nèi)在的悲劇氣質(zhì)放大到讓你無法承受,無論是歡愉還是悲傷。這樣一個女人恐怕任何一個男人都承擔不起,于是我們就只能被她的聲音所恐懼。
卡拉斯于是成為全世界悲情女性代表,她拼著命撕心裂肺,撕裂著自己的酥胸,以瘋狂的悲訴與悲憤控訴與鄙視全世界輕薄的男性,由此才構(gòu)成了超越歌劇的力量,她的聲音強度足以使每個男人驚心動魄。與她的聲音作對比的斯苔芳諾,那是音色最優(yōu)雅漂亮的男高音類型——從發(fā)聲、咬字到高音的余地,都令人傾倒。但他只能作為卡拉斯聲音的襯托。卡拉斯讓我們充分意識到,一個強悍女人內(nèi)蘊的生命力可以達到那樣強烈的地步,她先把男人燒毀,然后再將自己自焚。
由于卡拉斯塑造的人物都比正常尺碼大不止一號,所以,即使《蝴蝶夫人》中喬喬桑、《茶花女》中薇奧列塔這樣的角色,她也唱到別人無法達到的強度。于是,從聲音效果,聽她的高音,能獲得別的女高音不可能達到那種宣泄的過癮,她是一個太讓人忘乎所以的容器。但從深入體會女性角度,反而她唱得最弱的《藝術(shù)家生涯》中的咪咪與《夢游女》中的愛米娜,那種盡量唱弱的凄涼凄清更令人憐憫,更促使我們男人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