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 鳴
古代書畫的堅挺抗跌,建立在其“貨真價實”的基礎上,建立在藏家“精準無誤”的眼光上。頭頂比利時男爵頭銜的收藏家蓋·尤倫斯夫婦,名頭甚大收藏頗豐,2002年出版的《比利時尤倫斯夫婦藏中國書畫選集》,向人們展示了其收藏諸多的古代、近現(xiàn)代及當代藝術品。
姑且先以曾鞏論。
根據(jù)此帖背面隱隱可見的字段來看,是陳壽撰寫《三國志·魏志·徐奕》的南宋刻版印本殘頁。問題來了:曾鞏是北宋人氏,《局事多暇帖》怎么會書寫在南宋刻版書殘頁的背面呢?根據(jù)南宋《太平御覽》卷504記載,《三國志》始刻于南宋紹興年間。按照徐邦達先生的推理,《局事多暇帖》作于北宋熙寧年問,曾鞏怎么可能用100多年后的南宋刻版書殘頁來寫信?據(jù)此,再進一步作如下考證:
1復旦大學漢語言文字學蕭瑜博士在論古寫本《三國志》中,根據(jù)敦煌出土文獻,提到南宋以前均為寫本,南宋以后才有刻本《三國志》出現(xiàn)。
2中國國家圖書館所藏善本《三國志》為南宋人王宗所刻,應為當今傳世最早的《三國志》刻本。王宗是南宋紹興至紹熙年間刻工(見瞿冕良編著的《中國古籍版刻辭典》47頁,齊魯書社1999),刻有《三國志》《禮記正義》《春秋左傳正義》等。
3此帖中落款為“鞏再拜”,再鈐有朱文水印“曾鞏再拜”。暫且不論印章真否,這種行文顯然不符合北宋人的書寫格式(可參看曾鞏《與王介甫一、二、三書》、《與杜相公書》等);再者,“曾鞏再拜”印文混沌不清,若按此時曾鞏的地位來看,如此內(nèi)容切切的書信怎可能在印章的使用上如此隨意?
4徐邦達先生在《徐邦達古書畫過眼錄》一書中,根據(jù)歷代流傳及帖中內(nèi)容,斷定此《局事多暇帖》為曾鞏在熙寧十年之前五十多歲時所寫。徐邦達考證曾鞏在熙寧元年知越州通判,到次年元豐元年十二月離任。這其實是個錯誤的論斷:曾鞏是熙寧二年(1069年)51歲時任越州通判,熙寧四年(1071年)轉任齊州知州,而元豐元年(1078年)曾鞏60歲又轉任明州知州。
5再說說落款中的“鞏”字。經(jīng)查《宋史》,叫“鞏”的人有100多人,與曾鞏同時代的大家王鞏,也是顯赫時的人物。王鞏字定國,王素的兒子。元豐二年官至太常博士,與蘇軾、王詵、曾鞏等交好。王鞏傳世墨跡有《冷淘帖》、《老病帖》等,王鞏的名氣遠不如曾鞏,但還有墨跡傳世,為何曾鞏就一件《局事多暇帖》存世呢?而“鞏”字款為何就定是曾鞏呢?為何不是王鞏、劉鞏、張鞏呢?或許,前人為增大名頭,鈐蓋了“曾鞏再拜”偽印。
6從鑒藏印來看,有多方項元汴的藏畫印,如“項元汴印”、“墨林山人”、“項子京家珍藏”、“項墨林鑒賞章”、“宮保”、“槜李項氏士家寶玩”等。按道理來講,項元汴在此幅上鈐有如此多鑒賞印,當是非常珍愛之物,但在他的《蕉窗九錄》中卻對此作只字未提。
7從《局事多暇帖》用紙的質地來看,它與北宋時代版本的用紙完全不同,經(jīng)查中國國家圖書館北宋版本古籍圖書,與此帖用紙相差甚遠。而南宋王宗所刻《三國志》版本用紙卻與此帖用紙很是吻合,屬湖州皮紙類,為南宋官刻本用紙。
根據(jù)此帖的版本紙判斷,所謂曾鞏《局事多暇帖》最早不超過南宋,而且肯定晚于王宗所刻《三國志》之后,應在宋光宗紹熙年以后。以版本的湖州皮紙及刊印的用墨看,是典型的宋寧宗內(nèi)府所用材料,與著名的古籍《春秋經(jīng)傳》版本紙墨相似,此帖時代定位應在宋寧宗以后的南宋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