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然
按照《現(xiàn)代漢語詞典》的解釋,我們平素所說的應聲蟲,是比喻隨聲附和的人。而關于應聲蟲的來歷,宋代龐元英的《文昌雜錄》中有一條頗有意味的記載:淮西士人楊勔,自言中年得異疾,每發(fā)言應答,腹中有蟲效之。數(shù)年間,其聲浸大。有道士見而驚曰:“此應聲蟲也。久不治,延及妻子。宜讀《本草》,遇蟲而不應者,當取服之。勔如言,讀至雷丸,蟲忽無聲。乃頓餌數(shù)粒,遂愈。始未以為信,其后至長汀,遇一丐者,亦是疾,而觀者眾。因教之使服雷丸?!必ふ咧x曰:“某貧無他技,所求衣食于人者,唯借此耳。”
馮夢龍在其《古今笑史》里也輯錄了這條“應聲蟲”,并就此發(fā)表了頗有見地的議論:“應聲蟲,本病也,而丐者以為衣食之資,死而無悔。又安知世間功名富貴,達人不以為應者乎?”他老先生是把話說到家了。“貧無他技”的乞丐,為生計所迫,依靠腹中的應聲蟲來掙取衣食,他不肯服雷丸,情有可原,而那些“通達之士”,為了謀求人世間的功名富貴厚著臉皮充當應聲蟲,就有些掉份子了。
《笑例》中有一則“才來味”的笑話,可以為這人世間的應聲蟲做注腳,笑話說,清客慣奉承主人,忽一聲屁響,清客愕然。主人說:“是我放的屁,不必介意。”清客馬上奉承道:“不見得臭”。主人道:“好人的屁不臭,就不好了?!鼻蹇瓦B忙用手兜了一把空氣,放到鼻子下猛吸幾口,嘖嘖稱贊:“才來味兒,才來味兒!”
比清客“才來味”更生動逼真的應聲蟲,要數(shù)南宋趙師爨的“雞鳴犬吠”了。韓平原作南園于吳山上,其中有所謂村莊者,竹籬茅舍,宛然田家氣象。韓游其間,甚喜,曰“撰得絕似,但欠雞鳴犬吠耳?!奔瘸鲇嗡?忽聞莊中雞犬聲,令人視之,乃府尹趙師爨所為也。韓大笑,遂親愛之。趙師爨貪圖功名富貴,為了巴結(jié)權貴,討好上司,甘愿充當“雞鳴犬吠”之徒,似乎不足為怪,但堂堂的臨安知府應聲而匍伏在地,學雞似狗,畢竟不是件光彩的事,當時就遭人唾棄。
人世間的應聲蟲因何不乏其人,歷久不衰,至今不絕呢?究其緣由,我以為,這除了“應聲”者自身有所求的原因外,與我們這個古老的國度有生長應聲蟲的深厚土壤有關,或者說有適宜應聲蟲生存的優(yōu)越環(huán)境和條件。且不論我們傳統(tǒng)文化中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道助長了奴性,泯滅了個性,抹殺了創(chuàng)造性,單是我們現(xiàn)今生活中的“一致”“全部”“共識”等詞匯的頻頻現(xiàn)出,就足以看出,我們倡導的是永遠的“輿論一律”,不需不同的聲音。你不應聲,是沒有好果子吃的。一些心術不正的人,正是在這種情形下吹喇叭,抬轎子,隨聲附和以求達到個人的目的。
我不認為,在一個偌大的國家里,應聲蟲多,是一種興旺祥和之兆。日本曾有人“慫恿”人們說“不”。今天,我們是否也需要支持和鼓勵人們,愿我們都來獨立思考,增強敢于說“不”的勇氣和精神,而不去做隨聲附和的“應聲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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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功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