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的斡旋
為什么偏偏是朱棣文,這個沒有什么政治經(jīng)驗的學者成為奧巴馬政府的能源部長?他身上的什么特質(zhì)讓奧巴馬寧可忽視他缺乏政治經(jīng)驗這一點,也要將其納入麾下?
作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非洲裔的黑人總統(tǒng),奧巴馬在競選演說中向選民們許諾,他當選后,要促進執(zhí)政團隊的多元化,推動多元族群的和諧,為美國社會的變革共同努力。因此,朱棣文被任命,被看做奧巴馬向選民兌現(xiàn)諾言之舉,也是奧巴馬開始推行“促進執(zhí)政團隊的多元化”的有實際意義的一步。
但是在政治家們看來,朱棣文能夠平息各方猜測,除了他出色的業(yè)務能力、對環(huán)保政策和能源政策有著深刻的理解之外,他更是能夠平衡政治生態(tài)、族裔生態(tài)的一個關(guān)鍵人物。
美國的主流輿論一向認為,中國的崛起,對美國的全球戰(zhàn)略牽制很大。而朱棣文不但是華裔,同時也是難得受到中國高層廣泛尊重的美籍科學家。在1997年他獲得諾貝爾物理獎的時候,中國駐舊金山總領(lǐng)事王永秋就立刻代表總領(lǐng)事館給他發(fā)去了賀電。半個月后,正在美國訪問的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在洛杉磯親切會見了朱棣文,請他?;貒?、?;乩霞铱纯?。而朱棣文在任何場合都表現(xiàn)出來的謙遜和低調(diào),正是中國人的傳統(tǒng)特質(zhì),這一點,無疑很受中國民眾的好評。由他執(zhí)掌能源部,與中國的綠色戰(zhàn)略進行合作,可以減少敵對與猜疑,增加信心和信任,少一些摩擦,多一些合作。如果兩個大國能攜手配合,那么,全球能源政策、環(huán)保政策、防止溫室氣體效應、提升替代能源的開發(fā)與使用,就有了全新的動力和市場,能源自給自足和可持續(xù)發(fā)展,就不再是一句空話。
政壇新星
朱棣文的新身份可否使他將自己的科研成果和科技觀點更直接、更快速地運用到政策領(lǐng)域?
朱棣文的任命發(fā)布之初,各方對他頗有擔憂。畢竟,以前的朱棣文是個純粹的科學家,沒有什么政治經(jīng)驗和管理經(jīng)驗。但是社會各界又很快平息了對他的懷疑,因為朱棣文表現(xiàn)出的專業(yè)能力和素養(yǎng)使“政治經(jīng)驗”的缺乏退居其次了。
朱棣文具有強烈的環(huán)境保護主義傾向。他不僅反對化石燃料的濫用,甚至對某些新能源也提出了批評。例如,他承認核能與傳統(tǒng)的煤電相比具有更高的風險收益比,但卻把核能和煤電都稱為“魔鬼”,并堅持尋找更低污染的能源。對時下風光的生物能源,他同樣抱有警惕的態(tài)度,比如用于生產(chǎn)酒精的玉米,本身就是石油工業(yè)的產(chǎn)物。這么“拗”的人似乎在政壇難以立足,但是,奧巴馬與他堅定地站在一起,似乎向社會宣布:解決能源問題,就是要這么“拗”!
朱棣文鐘情于合成生物學的研究,希望通過生物自身的某種特性,將各種纖維直接轉(zhuǎn)化為能源。他時常舉出白蟻和沼氣的例子:白蟻轉(zhuǎn)化纖維的能力驚人,但目前卻難以讓其釋放出超過自身使用的能量。沼氣則是相對容易利用的能源,問題在于常常被浪費在空氣中。可以想象,雖然發(fā)展新能源的方向還會保持核能與太陽能的主體地位,朱棣文能源部長的身份會促進合成生物學這種新興學科的大發(fā)展。
內(nèi)行的領(lǐng)導
朱棣文的領(lǐng)導一定是內(nèi)行的領(lǐng)導,而非外行領(lǐng)導內(nèi)行,這一點,美國政界和科學界應該都沒有任何疑義。他領(lǐng)導的加州勞倫斯·伯克萊國家實驗室,是全球替代能源和再生能源的研究重鎮(zhèn)。他自己也一直呼吁,放棄使用化石燃料是對抗全球變暖的關(guān)鍵手段,由他出任能源部長,是美國能源政策、環(huán)保政策走向科學決策而非政治決策、軍事決策的第一步。朱棣文直截了當?shù)刂赋觯茉床康淖谥季褪侵С帜茉囱芯亢桶l(fā)展,領(lǐng)導民間革新,培養(yǎng)對未來繁榮至關(guān)緊要的廣泛科學研究,并在減少核子武器擴散和使用方面提供科學領(lǐng)導。
與一般的政客不同
潘國駒
我覺得朱棣文具有科學家少有的行政管理能力,據(jù)我所知,有的科學家是沒有行政能力的,即使有,也不愿花費太多精力在行政上。譬如諾貝爾獎得主南部陽一郎教授,他是一個非常謙虛但同時也很獨特的人,盡管日本政府高規(guī)格禮遇他,可他就是不愿長期在日本生活工作,原因就是他怕繁瑣的行政工作浪費他的科研時間。朱棣文不同,他具有服務社會、貢獻社會的心愿,他出任部長也是基于這樣的意愿,與一般的政客不同。我想,朱棣文身上畢竟還有華人的儒家思想,有報效國家的奉獻精神,這點尤為難得。
能力治國
韓慶祥
美國政界有一種現(xiàn)象:專家學者從政,參與國家決策的現(xiàn)象很普遍。比如賴斯,原來是一所大學的政治學教授,現(xiàn)在是布什政府的國務卿。她從國務卿的位置上退下來之后,還要回原來的大學教書。這說明了,美國政治決策非常注重專家意見,非常重視專家頭腦。布什政府有很多搞研究的學者,涉及政治學、經(jīng)濟學、管理學等各種學科,是專家內(nèi)閣,是智囊團,是思想庫。把自己的專業(yè)知識,用于治理社會,治理國家,學術(shù)界和政界的結(jié)合緊密,鏈接比較通暢。
這實際上也是能力治國的體現(xiàn),不是靠情感、特權(quán)、人情、金錢、主觀好惡等,這些現(xiàn)象在美國不是沒有,但很少很少。主要是看一個人的知識、能力、創(chuàng)新技能等。我們要學習美國憑能力治國。美國是典型的不拘一格降人才,像趙小蘭、朱棣文等,并不是西方血統(tǒng),但是都能被吸納到美國政體中來,他們的人才強國戰(zhàn)略實施得比較好。
能力社會必然要看重人才,如果是權(quán)力社會,需要時用人才,不需要就把人才趕走了。二戰(zhàn)以后,美國不惜重金把歐洲的科學家都吸引過去了??▋?nèi)基揚言:“再給我5個人才,我能再創(chuàng)辦一座鋼鐵廠?!北葼?8226;蓋茨說:“把微軟的20個頂尖人才挖走,微軟就消失了?!?/p>
美國人才競爭激烈,但是有平等機制保證了競爭的公平合理。就像短跑比賽,一起從起跑線出發(fā),跑最快的得第一,這樣的競爭是公平的。公平的競爭既有利于和諧,又有利于活力?;盍κ亲屓税褲撃馨l(fā)揮出來了,和諧則是讓大家認可競爭的結(jié)果。
李文和之后
朱棣文的科學家背景,讓人很自然地聯(lián)想到了幾年前另一位命運截然相反的華裔科學家李文和。當年僅因為是華裔,科學家李文和便被懷疑為間諜,并被刻意搜羅罪名入獄。這種不安全感嚴重戕害主流社會以平等公正的眼光看待華裔。自李文和事件后,華裔有如驚弓之鳥,不太愿意加入能源部工作。諷刺的是,當年的李文和博士正是能源部的受害人,如今卻出現(xiàn)了一位華裔能源部長。從當年蒙冤受屈的科技精英到今天的專家入閣,波谷波峰交錯間,讓眾多美國華人感慨萬千。
加州參議員余胤良表示:“朱棣文代表華裔族群的人成為內(nèi)閣成員是非常重要的大事,讓我們對政府更有信心,讓我們相信華人所重視的問題也能受高層的重視,也讓我們對政府的新方向有更深的認識。”而中華公所主席于金山認為,從早前的華裔職員盧沛寧成為奧巴馬競選陣營的幕僚長,到奧巴馬在當選后紛紛選擇亞裔擔任其政府的重要職位,說明亞裔移民在美國政壇上愈來愈受到重視。
獲獎當年
1997年10月15日凌晨,美國西部地區(qū)斯坦福大學校園附近的教職員工住宿小區(qū),萬籟俱寂。勞碌了一天的朱棣文夫婦,也早已進入夢鄉(xiāng)。突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將朱棣文叫醒:“朱教授,恭喜您獲得了諾貝爾獎!”朱棣文脫口而出:“別開玩笑!”平時他喜歡和學生們開玩笑,也毫不介意??墒?,剛放下這個電話,立刻又有朋友打來電話重復這個喜訊,并問他有什么感想。朱棣文還是不信:“我沒什么感想?!敝钡矫襟w打電話來,他才明白:“我真的得獎了?!贝藭r,來自四面八方的祝賀電話潮水般涌來,讓朱棣文睡意全無。那天早上,朱家一片混亂,蜂擁而至的記者和攝影師把他家擠得水泄不通。
朱棣文不想因為自己的事耽誤當天上午的課,記者們就跟著他來到了斯坦福大學的課堂。當大家走進教室時,發(fā)現(xiàn)課堂早已被學生們變成了一個歡樂的大派對。學生特意為他買來甜點,向他熱烈鼓掌祝賀。朱棣文的內(nèi)心始終是一位盡職盡責的教師,他給學生們簡單地介紹了自己的科研過程和獲獎經(jīng)過,企圖“平息”教室里的興奮情緒,把秩序拉回到正常的課堂教學中來,但是顯然,這次的情況已經(jīng)脫離了朱教授的控制。學生們當天下午拉著老師來到校園里的大草坪上,為朱棣文舉辦了別開生面的香檳祝酒會。也怪不得大家興奮,斯坦福大學物理系已經(jīng)連續(xù)第三年有教授獲得諾貝爾獎了,這實在是一件可喜可賀的大事!
朱棣文的獲獎項目,是他與另外兩位教授發(fā)明的“用激光冷卻并捕陷氣體原子”的方法,就是氣體的原子都處于高速運動中,但是用激光束可以將這些高速運動的原子固定住,并隨意移動,以進行研究。朱棣文自己經(jīng)常舉一個例子來說明這項實驗的實用價值:可以讓一束光透過一個活的細胞核內(nèi)的一個染色體,把它移動到核內(nèi)的另一個位置。那就是說,人們有了一個比動手術(shù)還好的手段,因為人們不必再忍受開刀的痛苦了。諾貝爾物理獎歷來只頒發(fā)給理論研究,而朱棣文和同伴憑借這項實驗得了獎,可見其重要性。瑞典皇家科學院也在新聞公報中說:“這項成就,可以使研究者在前人所無法到達的領(lǐng)域內(nèi)操控物質(zhì)。”
朱棣文希望,獲獎的慶祝宴會越少越好,答謝演講越短越好,他想盡快回到科研、教學、平靜生活的軌道中來。當斯坦福大學校長稱贊他是“一位偉大的物理學家”時,他立刻予以糾正:“我只是一位普通的物理學教授。”在記者招待會上,他依然是慣常穿的藍色襯衫和棉布褲子,在燈光閃爍的演講臺上卷起袖口。他告訴記者們:“我不會因為得獎而打斷時間表,我還是要去學校上課。”但他的時間表還是被打斷了,來自全球各地的演講和學術(shù)邀請分享了他不少的科研時間和家庭團聚的時光。
華麗家族
朱棣文的家族,在江蘇太倉一向以詩書耕讀著名。他的祖父朱筑巖以耕讀治家,嚴格秉持著“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的古訓。雖然朱家有田產(chǎn),但朱老先生喜歡給鄉(xiāng)間的孩子教書。不僅教授知識,更把自己的民族氣節(jié)傳遞給孩子們??箲?zhàn)時期,日本侵略者占領(lǐng)太倉后,曾利用各種手段威逼朱老先生充當他們的統(tǒng)治工具,遭到朱老先生的嚴詞拒絕。惱羞成怒的日本兵燒了朱老先生家的大部分房屋,并將老先生抓去做苦工。老先生每天做完苦工回家后都悲憤地說:“今天我又做了一天亡國奴!” 那時,朱老先生對日本人非常反感,他看不起那些在日本兵面前卑躬屈膝的人.看不起那些在日本人面前沒有骨氣的人。有一次他甚至氣憤地將孩子們養(yǎng)的蠶寶寶全部倒掉,并指著蠶寶寶說:“不要養(yǎng)那些無骨蟲,不要做沒骨頭的蟲!”
朱老先生的兩位太太先后為他生育了12名子女,其中長子朱汝瑾從小就讀書勤奮,畢業(yè)于清華大學后,在二姐的資助下赴美國著名高校麻省理工學院攻讀化學專業(yè)的博士學位。在這里他認識了同樣出身于教育世家的天津女孩李靜貞,李靜貞攻讀工商管理專業(yè),日后成為著名的經(jīng)濟學家。才子與淑女,相識,相知,相愛,他們在美國結(jié)婚了,并生下了三個兒子,二兒子就是朱棣文。
在朱筑巖老先生的嚴格管教下,朱棣文的12位父輩長親大都學業(yè)有成。他的大姑媽朱汝昭曾東渡日本留學,是一位才女。二姑媽朱汝華早年留學美國,獲化學博士學位,是我國第一代著名化學家,發(fā)明了復合維生素K和B。三姑媽朱汝蓉也是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卓有成就的化學教授。
朱棣文的外公李書田先生,是我國著名的土木工程學家、水利學家。中年之后移居大洋彼岸,但對祖國的拳拳熱愛之心絲毫不減。1985年,與他分別40年的女兒李淑貞到美國看他,父女見面之后第一句話不是彼此問候,而是李老先生問:“鄧小平好嗎?”“鄧穎超好嗎?”朱棣文很喜歡外公。在他看來,外公是個很成功的人:慈善、博學,去世前5年辦了一所函授大學,當時外公還想讓朱棣文到這所函授大學去做教授。對于外公卓著的人品,朱棣文更是欽佩:他去世前把全部財產(chǎn)都捐給了大學,沒有留給孩子們一分錢。
這樣的家庭氛圍讓朱棣文和他的兄弟們受益匪淺,不僅在各自的領(lǐng)域都有建樹,而且人品出眾。朱棣文有一兄一弟,他的兄長朱筑文獲得了物理學、生物化學、醫(yī)學3個博士學位,現(xiàn)在是斯坦福大學醫(yī)學院的教授,專長DNA方面的研究,弟弟朱欽文更是天才,18歲就大學畢業(yè),21歲獲得政治學博士學位,現(xiàn)在是美國專長知識產(chǎn)權(quán)的100位著名律師之一。
朱氏家族,到朱棣文這一代,一共出了12位博士。這種學術(shù)氣氛濃厚的學術(shù)世家,既賦予了朱棣文勤奮、嚴謹?shù)膶W術(shù)風格,也給了他極大的壓力。在進行物理學研究時,只要三四個月沒有什么新進展,他就會心里沒底,覺得不安。
小時候的朱棣文,學習成績完全被大哥壓了上風,他調(diào)皮淘氣,不喜歡背書、寫作業(yè),卻喜歡拆卸各種模型和玩具,用肥皂做雕塑,做各種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小零件,再隨意把這些小零件組裝成“大怪物”,動手能力很強。而父母對孩子們的發(fā)展,也發(fā)揚充分的民主,從來不壓抑孩子的天性。有一次,上初中的朱棣文在家里唯一一張吃飯的塑料桌子上做化學實驗,突然著火了,桌子被燒了。朱棣文忐忑不安地等媽媽下班回家,沒想到媽媽一句責怪的話也沒有,反而不停地安慰他:“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朱棣文很愧疚地說:“今后我們上哪兒吃飯?”媽媽很寬容地說:“我們能將它修好的?!本褪沁@樣完全不給孩子任何負擔的寬容,讓朱棣文發(fā)展了各種愛好,包括各種物理化學實驗、各種體育項目、制作各種小零件等等。這些愛好,擴展了朱棣文的空間感覺和邏輯思維。
朱棣文上了大學之后,對物理學的興趣越來越大。父親本來不希望孩子學物理,因為物理實驗枯燥無味,而且這個領(lǐng)域已經(jīng)被前賢作出了太多成績,很不容易再上一層樓。但是考慮到孩子的興趣,父親并沒有多加反對。多年之后,成功了的朱棣文在各種場合總是反復感謝父母給予的寬松與自由。
故鄉(xiāng)之行
在美國出生、長大的朱棣文,具有完全美國式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習慣,他的一切已經(jīng)融入了美國社會。但是,他的骨子里時刻沒有忘記,自己是一個中國人,根在中國。而父母的祖籍江蘇太倉,則成為他的魂牽夢繞之地。
朱棣文第一次踏上故鄉(xiāng)的土地,是1998年8月24日,他應邀到上海嘉定中國科學院光機所講學。受父親朱汝瑾的囑托,在王育竹教授的安排下,忙里偷閑,來到距上海僅18公里的太倉尋根訪祖。心直口快的朱棣文見到家鄉(xiāng)人的第一句話是:“你們也曉得我得諾貝爾獎的事?”太倉市政協(xié)副主席曹浩親切地回答說:“怎么不曉得,家鄉(xiāng)人民還要歡迎你呢!”說罷,曹浩立即把收集到的有關(guān)朱棣文獲獎的一大堆資料拿給他看。一股暖流涌上朱棣文的心頭,他沒有想到家鄉(xiāng)人民會這么關(guān)注、了解他這個華裔科學家。
曹浩先生帶朱棣文來到了朱家老宅的宅基處——這條建于明代的老街剛剛在舊城區(qū)改造中拆除,新樓正在豎起。那次講學時間安排得很緊,朱棣文在太倉只停留了幾個小時,甚至連祖父母的墓也沒能去祭掃,這給尋根的朱棣文留下一點遺憾。
2000年8月24日至25日,朱棣文專程到祖籍地江蘇省太倉尋根祭祖,這是他第二次故鄉(xiāng)行。
這次回鄉(xiāng),朱棣文是與太太吉恩·朱一起來的。吉恩非常喜歡太倉。太倉市政協(xié)副主席曹浩向朱棣文贈送了朱棣文祖父、祖母的大幅照片,雖然幾經(jīng)翻拍的照片已經(jīng)泛黃,但朱棣文祖父身著長袍坐在藤椅上的形象仍然栩栩如生,祖母也是端莊賢淑。朱棣文接過來后,欣喜萬分,他恭恭敬敬地將祖父照片捧在胸前,一個勁地問夫人:“像不像?你看我像不像我祖父?”
朱棣文的叔叔朱汝琛及嬸嬸田龍珍、姑媽朱汝宇(現(xiàn)名金灼章)、朱汝宙,還有堂兄堂妹、表兄表妹共6個家庭20多人,當天紛紛從上海、南京、鎮(zhèn)江、蘇州、昆山等地趕來,朱棣文很感動。他請?zhí)妹弥煳撵o(朱汝琛之女)將每個親戚介紹給他,介紹到長輩時,他就恭恭敬敬地鞠一躬;介紹到同輩兄妹時,他就握手致意。為了讓年邁的父母也能和這些親戚“見面”,朱棣文用數(shù)碼相機為每家人拍了照。有時為了取一個角度,他甚至蹲下來為大家拍攝,每拍一張,他都要仔細檢查拍得是否完美,然后再拍下一張。他說:“這次回鄉(xiāng)是我們家族的一次大團圓,我將永遠記住這一刻?!?/p>
朱棣文得諾獎后,太倉將現(xiàn)代化的新區(qū)小學改名為朱棣文小學。這次回鄉(xiāng),考察朱棣文小學也成了他的重要行程。正值暑假,只有參加興趣小組的學生們在教室里。在英語課外小組,幾位天真活潑的小學生很有禮貌地向朱棣文問好,用簡單流利的英語與朱棣文交談??吹郊亦l(xiāng)的孩子,朱棣文非常興奮。在書法美術(shù)興趣小組,學生們有的在畫水彩畫、蠟筆畫,有的在進行手工制作。當朱棣文看到孩子們用一些廢舊材料制作成的自行車、坦克車、摩托車、龍舟、恐龍、城堡、東方明珠等模型時,他立即用數(shù)碼相機拍了一張又一張。一位叫邵益菁的小女孩,將自己在全國硬筆書法比賽中獲金獎的書法作品贈送給朱棣文。朱棣文驚奇地說:“小小年紀,能寫這么好的字,真了不起!”
在音樂藝術(shù)教室里,朱棣文仔細聆聽了一位五年級的女生丁雯彈奏的古曲——《秦桑曲》。他佇立在那里,一直聽到全曲彈完,并舉起雙手,帶頭為小女孩的精湛演奏鼓掌,主動上前與小女孩合影留念,夸獎她彈得好。
臨別之際,學校邀請朱棣文題字,并給他遞上了毛筆。面對毛筆,朱棣文傻了眼——他根本不會用毛筆!校方趕緊換上了簽字筆,朱棣文高高興興地接過來,英語題字一揮而就:“小學是人生的第一所學校,是求知的重要第一步。希望孩子們在這里學會熱愛學習。”落款處,他認認真真地用漢字豎著寫了“朱棣文”三個字。這三個字寫的就像小學生寫的一樣歪歪扭扭,但是看得出來,朱棣文非常喜歡自己的中國名字。曾經(jīng)有記者問朱棣文:“有報紙說您的名字不是朱棣文,甚至沒有中文名字,是不是這樣?”朱棣文聽后雙眉緊鎖,很嚴肅地回答:“不對。雖然我不會講中文,但是我有中文名字。”說罷,朱棣文攤開手掌,以指代筆,在手心上寫了中文“朱棣文”三個字,激動地說:“這就是我的中文名字,它什么時候都不會改變?!?/p>
天堂的選民
朱棣文的行政秘書馮平說:“朱棣文教授是一位對人類有卓越貢獻的科學家,也是一個普通人?!?/p>
凡是接觸過朱棣文的人,都說他是一位非常容易接近的人,完全沒有想象中的大牌科學家可能會有的高不可攀,而是很隨和,很斯文,很幽默,很開朗。
朱棣文的家,就在斯坦福大學附近的小區(qū)里,一座面積并不大的兩層小樓,簡單的三室兩廳,簡單的裝修和家具,房前屋后也只有一小片草坪而已。草坪上停著他每天上班要騎的山地車。1997年他分得了稅后諾貝爾獎金10萬元,朋友問他這些錢怎么用。他很認真地說,這些錢除了還貸款、給孩子上學用之外,剩下的準備買輛山地車上班用——這就是這輛騎了10年的紅色山地車的由來。他天天騎著它上班,有一次學生們還看到他在校園里摔了一跤。
對于北京交通大學的李劍君、曹慧教授來說,拜訪朱棣文教授家的經(jīng)歷使他們終生難忘,而與朱棣文的交往更是如沐春風。他們赴美國拜訪朱棣文時,秘書馮平來接機,一見面就說:“你們的訪問提綱我已經(jīng)對朱棣文說了,到時候你們可以隨意向他提問,他沒有一點架子,我們經(jīng)常和他開玩笑,他講話也常常信口開河,沒有顧忌。”
當天晚上,馮平就接李劍君夫婦去朱棣文家。遠遠的他們就看見朱棣文已經(jīng)笑容滿面地等候在門口。為了迎接客人,朱棣文夫人已經(jīng)精心地準備了兩天,她準備的三文魚、竹筍等都是新鮮而又價格不菲,在美國都是款待貴客的原料,而每一道菜包括蔬菜沙拉、蛋撻這樣的甜點、餐后水果都制作精美,讓人食欲大開。整個晚宴過程中,朱棣文教授始終親自為客人布菜,輕聲問“夠不夠”,這樣的細致、周到,如同對待自己的家人。他說,自己前兩天去一所中學作報告,實在太忙,否則做飯的一定是他了。馮平問:“你一個諾貝爾獎得主給中學生做報告有什么意義?”朱棣文滿懷深情地說:“這是死后可以上天堂的事。”
邂逅網(wǎng)球場
朱棣文結(jié)過三次婚。第一次婚姻很短暫,是他學生時代結(jié)的婚,第二次婚姻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朱棣文與太太生了兩個兒子。像所有的父親一樣,朱棣文很愛自己的兒子,他在自己斯坦福大學的辦公室里,一直擺放著小兒子的稚嫩的畫作。兩個孩子小的時候,經(jīng)常來他的辦公室做功課,但他實在太忙,沒有精力去照顧孩子。他給孩子洗澡、洗衣服的時候,總是一邊洗一邊想自己的實驗,用毛巾機械地往孩子身上撩水,一洗洗兩個小時。他就是這樣不分白天黑夜地忙,甚至把床也搬到實驗室去了,家務事和照顧淘氣孩子的任務完全落到太太一個人身上。上班族太太實在不能忍受這種“不顧家”的丈夫,只好與他分手了。
此后,朱棣文更是把全部精力獻給了科學,對感情無暇顧及。直到上個世紀80年代,在網(wǎng)球場上遇到了網(wǎng)球高手、哈佛大學物理學博士吉恩。吉恩打球贏了朱棣文,也贏得了朱棣文的心。這個來自英國威爾士的女士,與朱棣文有著極其相似的情趣。用吉恩的話說:“朱棣文喜歡科研、網(wǎng)球、游泳、旅游、烹飪、古典音樂、閱讀,而我除了游泳,所有的愛好都和他一樣?!眱深w心對彼此有著強烈的吸引力,他們終于走到了一起。朱棣文的這次婚姻很幸福,他用物理學家的眼光為自己挑選了一位合適的好妻子。20年了,他們的感情依然那么深厚,既是思想上可以交流的同道,也是生活上互相照顧、情感上相互吸引的伴侶。在朱棣文的生活照中,只要是和吉恩的合影,兩人總是手牽手,親密無間。吉恩熱愛中國文化,喜歡收集泥茶壺,會做紅燒魚、春卷等中國菜,也同樣尊敬朱棣文的父母、兄弟和家庭。
吉恩在接受《文匯報》記者采訪時,曾經(jīng)說:“我非常幸運,能夠和這樣一位成就卓著的男士共同生活?!彼钌畹貝壑扉ξ?,全力支持朱棣文的科研工作。朱棣文將寶貴的時間幾乎都投入到科研與教學中,他每時每刻都在思考問題,從不停止,“休息”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種奢侈,即使在旅途中,他也拿著筆不停地運算。雖然他很少休閑時間去陪妻子,但吉恩不僅一點不埋怨朱棣文,還十分高興地將自己融入朱棣文的科研事業(yè)中。她隨朱棣文到世界各地參加會議和演講,不僅不感到旅途的勞累和會議的枯燥,還能從每一天中感受到興奮和激動。在斯坦福物理系日常的工作中,吉恩還會利用自己曾經(jīng)做過斯坦福校長助理的經(jīng)歷,幫朱棣文分析問題,提出解決的辦法。
酷似張德培
只要不工作,朱棣文就是個靜不下來的人,他非常喜歡運動。這是性格使然。
小時候的朱棣文活潑好動,沒有一刻閑著,不是在家里爬上爬下,就是在學校里玩橄欖球、棒球和籃球,有時還會玩玩冰球。上八年級時,朱棣文又迷上了網(wǎng)球,為此他還專門買了一本如何打網(wǎng)球的書,認認真真不知讀了多少遍,就這樣自學書本知識外加勤奮練習,他的球技提高很快,在校隊當了三年替補隊員。后來他又愛上了撐桿跳。他從地毯店里找來一根竹竿,每天苦練,不知摔了多少次,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很快,他能跳過8英尺(1英尺=0.3048米)的高度了,但這個成績還不夠加入校田徑隊的資格,這使少年朱棣文甚是遺憾。
網(wǎng)球、登山、騎自行車、游泳這些運動愛好,都被他保留了下來,雖然工作相當繁忙,但只要有機會,他就動一動?,F(xiàn)在,他依然能每周打好幾個小時的網(wǎng)球。對他來說,體育活動是舒緩緊張情緒的最好方法,可以使頭腦保持清醒。
朱棣文喜歡打網(wǎng)球是出了名的。每次出差,網(wǎng)球拍子常常是他行李箱中必帶的物品。1998年3月,朱棣文到臺灣演講,諾貝爾化學獎得主李遠哲博士邀請朱棣文比賽網(wǎng)球。賽場上,朱棣文身著白色球衣,容光煥發(fā),英姿勃勃。整個比賽,兩位諾獎得主都充分發(fā)揮了科學研究中的百折不撓精神。因為經(jīng)常運動,朱棣文步履矯健,根本沒有一點“年過半百”的感覺。他底線抽球強勁,網(wǎng)上攔截迅速,有些明知很困難的球也不放棄。兩個高手相遇,打得難舍難分,這場球一口氣打了三場,分別是一勝、一負、一和。賽后,朱棣文謙虛地說:“李遠哲是天生的運動員,網(wǎng)球打得比我好?!倍钸h哲則大夸朱棣文的球風和網(wǎng)球名將張德培很相似。
斯坦福大學的游泳館,是朱棣文經(jīng)常光顧的地方。為了方便,他的游泳衣和一塊舊得不能再舊的浴巾,平時就放在辦公室的長沙發(fā)上。有一次,朱棣文回故鄉(xiāng)太倉探親時,偶感風寒,返回上海后,他立即到游泳館游泳,事后很高興地告訴大家,他的感冒已經(jīng)好了,是游泳治好的。他有三輛自行車,除了那輛上班騎的車子外,一輛是他花了5000塊的工資買的,平時可舍不得騎,還有一輛是專門的登山自行車。每到周末,朱棣文或者自己,或者約上夫人,登山去也!每次兩三個小時。多少年來,他一直堅持著這種鍛煉身體的方式。
教授也瘋狂
朱棣文最喜歡穿著那件有米老鼠頭像的T恤衫,背著雙肩背包去上課。在一次年會上,他遇到了自己尊敬的物理學前輩、也曾是斯坦福同事的肖洛教授,就提議與肖洛教授合影。他們高高興興地照了一張相之后,朱棣文大喊:“等一下,再照一張!”他撅起嘴,親著肖洛教授的紅臉蛋,留下了一張珍貴的合影。直到多年后肖洛教授已去世,他還常常給朋友得意地展示這張照片,像個孩子似的笑。
朱棣文的學生甚至經(jīng)常被導師嚇一跳。有時朱棣文會突然跑到實驗室里,激動地把自己剛剛經(jīng)歷的一些好笑的事情講給他們聽。當學生抱著頭苦思冥想實驗細節(jié)時,朱棣文會突然出現(xiàn)在學生的面前,向?qū)W生扮著鬼臉,學著動畫片的語氣說:“咕咕咕,有什么……好玩的事嗎?”學生看了他這個樣子也哭笑不得。
有一次,朱棣文到澳大利亞參加國際會議,剛回到學校,他就比手畫腳、又說又笑地向?qū)W生們講述鴨嘴獸跳進水中的樣子,他一邊講述,一邊毫無顧忌地模仿鴨嘴獸搖搖擺擺走路的怪模樣,引得學生捧腹大笑。
物理系辦公樓的樓道里,放著一個電熱水壺,這是朱棣文從家里拿來的。有的老師或者學生很粗心,倒完水就走了,也不看看壺里還有沒有水。沒過多久,水壺邊上就貼了一張紙:“如果壺里的水少于三分之一,請加水。否則,我就把它拿到我的辦公室去了?!边@張紙條就是朱棣文的杰作。而這之后,水壺再也沒空過。
諾貝爾的得獎晚宴,被他形容為“受罪”,因為上菜很慢,一頓飯吃三四個小時,只要瑞典國王王后不站起來,誰也不準離席,上廁所也不行。所以在吃飯前幾個小時,朱棣文就不敢喝水了,盡管席間的紅葡萄酒很好,嗜好紅酒的他也不敢敞開懷喝。許多前任諾貝爾獎得主已經(jīng)七八十歲了,同樣不能隨便離席,他們的表情看上去仿佛“受酷刑”一樣。不敢吃不敢喝,又坐著沒事干,朱棣文仔細地研究開了坐在他身邊美麗的瑞典皇后與公主。他回國后告訴同事們,她們佩戴的珠寶很有講究,皇后的大別針上有國王的側(cè)面肖像,正好對著皇后的臉,“這樣皇后就永遠逃不開國王的注視啦!”每每說到這里,朱棣文總是和聽眾一起哈哈大笑。
諾貝爾級大廚
朱棣文還有一個嗜好,那就是下廚做菜,并與妻兒、親友一起享用。他的烹飪手藝很高,中國菜、意大利菜、法國菜、墨西哥菜等中西料理他都在行。其中以中國菜、墨西哥菜最拿手,因為他的太太很喜歡中國菜的色香味俱全,而他與前妻生的兩個小孩偏好墨西哥菜的辣勁。他甚至還會做烤鴨,調(diào)制香檳酒,第一次到朱棣文家做客的朋友往往驚訝于這位“諾貝爾級大廚”的手藝如此全面。而他也要親自給每一位客人布菜,確定他們每個人都吃飽了才放他們回家。
提到下廚的“啟蒙期”,朱棣文回憶說。有一次,三兄弟跟媽媽在廚房包餛飩:“當時大家排成一列,媽媽負責調(diào)餡,大哥則在前頭搟面皮、填裝餡,我跟小弟弟在后面負責捏餛飩,好像工廠的生產(chǎn)線一樣,很有趣?!边@以后,朱棣文便常常在廚房里跟母親學做菜。
學得幾樣“花招”后,中學以后的朱棣文,就常常單獨下廚,做飯帶到學校去。美國學生多半帶兩個三明治、一瓶牛奶;但是朱棣文的飯可就多彩多姿了,有時候是中國菜,有時候是墨西哥料理,使那些美國同學十分羨慕。
到了研究所,朱棣文也常拿著食譜研究,并做菜與朋友分享。他經(jīng)常自己做飯,餃子包得十分出色。每逢家人聚會時,朱棣文總會大顯身手,親自下廚,為大家獻上一頓豐盛的美餐,而他的母親要來給他做幫手時,他總是執(zhí)意不讓:“媽媽,你歇歇,不用你幫忙,你會越幫越忙,我自己完全可以。”
朱棣文喜歡烹飪,也是個好廚師,每個吃過他飯的人都說他是個頂呱呱的廚子。一次,同事的女兒對朱棣文說:“我可沒有時間做飯?!敝扉ξ膶λf:“做飯很容易,一定要先有個安排,你回家一定要做飯,無論時間多晚,都要回家做飯?!敝扉ξ淖苑Q自己做飯比吉恩還好,但他又幽默地說,這可不能告訴吉恩。朱棣文認為,做飯能鍛煉能力,同事們到他家,都是他自己做飯。他認為動手做飯跟做實驗一樣,可以訓練一個人的專注與解決問題的能力,特別是在冰箱里找剩菜,拿僅有的材料下廚,在有限資源中求變,這種經(jīng)驗、能力對他日后在研究中解決所面臨的瓶頸問題,有很大的助益。朱棣文認為,所有男性應以能烹飪?yōu)榘?,也應該讓孩子從小學會下廚。
李遠哲與朱棣文的看法不謀而合,過去他在選拔優(yōu)秀生入大學時,曾淘汰了一些被稱為非常優(yōu)秀的孩子。當時孩子的父母很不理解。李遠哲認為,這些只會念書的孩子,連煎蛋、煮蛋都不會,怎么可以做實驗?
不會說漢語
朱棣文始終不諱言,最大的遺憾是作為中國人,卻不會說漢語。朱棣文七八歲的時候,父母也曾經(jīng)送他去上周日漢語學校。但是調(diào)皮叛逆的朱棣文不想周日還要早起上課,更不想說漢語讓自己變得和周圍其他孩子不一樣,所以堅決抵抗父母的這一安排。而錯過了學習語言最快的兒童時期后,成年的朱棣文再也沒有機會學漢語了。這一點父母也替他遺憾。
曾經(jīng)有一陣他也想過重拾漢語,但是繁重的科研任務和行政工作讓他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漢語并不容易學,需要停下手頭事務專心致志,現(xiàn)在正是自己出成果最好的時候,只好把漢語往后排一排了。2004年,第四屆全球華人物理學大會在上海世博會議大廈舉行,有數(shù)百名來自海內(nèi)外的科學家參加。1976年諾貝爾物理獎得主、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教授丁肇中是第一位大會報告人。丁肇中上臺后,看了一眼坐在臺下的朱棣文,說:“Steven,對不起,我要用中文講了?!敝扉ξ漠敃r的心情難以形容。他在臺下聽著演講,也不知道聽懂了多少,幸虧幻燈片是中英文對照的。這件事深深地刺激了朱棣文。
朱棣文和夫人都是再婚,他們各自有自己的孩子。朱棣文的孩子們也都很聰明,用他同事的話說就是:在美國,聰明的小孩容易走到別的路上去。因為工作很忙,朱棣文沒有精力把握孩子的前途和他們交的朋友,以致于他的大兒子連大學都沒上就直接進入社會工作了。
只培養(yǎng)科學家
朱棣文骨子里還是把自己定位為一個教師。在斯坦福大學,朱棣文被稱為該大學物理系最聰明、最友善、最努力的教授。
朱棣文經(jīng)常對學生們說:每一個好的科學家都有共同的特質(zhì),那就是一旦選擇了科學研究的目標,就要堅持下去。尤其是物理學研究,必須要有長時間的投入和無數(shù)次失敗,才有可能鍛造成功。他的一個博士后,曾因一項實驗沒有成功而灰心喪氣。朱棣文給他打勁說:“不要放棄嘗試,只有通過不斷的努力,才會獲得提高,才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我就是這樣,正因為反復做實驗,以前幾個月才能完成的實驗,現(xiàn)在只需幾星期,甚至幾天就能完成。實驗中遇到新情況時,我就能及時想出解決辦法。”
朱棣文所在的斯坦福大學,非常注重對學生自信心的培養(yǎng)。他經(jīng)常對學生說,你們是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學生,只要你想學,那么你就能學好,就會成為一名學者。雖然不一定是科學家,但你會成為一個喜歡解決問題的人。
朱棣文不允許學生對待學業(yè)有絲毫懈怠。如果某個學生在研究時缺少拼搏與嚴謹?shù)木?,沒有按研究進度去做,朱棣文也會毫不客氣地把這個學生狠狠地教訓一頓。有時候,當學生以為朱棣文不會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而稍有放松時,朱棣文會出其不意地來到實驗室看學生是如何做實驗的。
從臺灣大學來的裘盛蔚,是朱棣文的博士生。裘博士說:“通常有人畢業(yè)了,朱棣文都會主動地提出來請同學們到他家聚會。我做過朱棣文的助教,他為了了解學生在學習上的盲點,經(jīng)常準備教案到夜里三四點鐘,而一早又來上課了。他上課不是照本宣科,而是用自己的方法講課,講物理學中的一些小故事,引起學生的興趣。沒見到朱棣文之前還有些怕他,因為人家是大牌教授??!但是一接觸,就發(fā)現(xiàn)他跟普通人一樣。對成績差的學生,他會約時間與他們談話。學生問他問題,他就會發(fā)現(xiàn)學生思考的盲點是什么。如果你不懂,他不會不耐煩地將書丟給你,而是耐心地又講、又寫、又畫?!绷硪晃徊┦繌堅葡韪锌氖牵麆倎頃r,只是重視實驗,想得并不多。有一天朱棣文對他說:“我把你招來是要你將來成為科學家的,不是做技工的!”“我培養(yǎng)的是未來的科學家,而不是工程師!”
朱棣文要求學生很嚴格。比如在有的實驗室做實驗,有人可以將紙隨便丟在實驗室的地上,而在朱棣文的實驗室里卻不容許,每天做完實驗,他都要大家清理干凈再走。在激光實驗室做激光實驗時.他要求同學們必須將實驗室門口的紅燈打開,以示意人們此時不能進去。每次做實驗,朱棣文都要反復強調(diào)這項要求。討論時,有的學生會大概估計一下實驗數(shù)據(jù),而朱棣文卻不容許這樣做,他不允許實驗數(shù)據(jù)是“大概”的。曾有個研究生在朱棣文這里做了8年研究生,但因為數(shù)據(jù)分析沒有完成,就無法畢業(yè)。這個學生實在忍不住了,最后不得不離開這里。一些老學生說,給朱棣文當研究生實在不容易,一般都要七八年才能畢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