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姿態(tài)看起來都那么僵硬,像是一根根木頭杵在草地上。一群衣著時尚的男男女女,矯揉造作地在那里散步,彼此互不交集。
100多年前的《大碗島夏日的星期天午后》,被法國畫家修拉渲染得怪異而諧趣。在當時,來塞納河上的大碗島意味著從事性交易。畫中有許多搶眼的神秘細節(jié),直到現(xiàn)在也爭論不休。比如那個牽猴的女子是不是交際花,釣魚的女子似乎另有企圖等等。
復雜的休閑場景,可以理出許多脈絡。音樂家把它改編成音樂劇,起了很滑稽的名字《隔世點點情》;園林藝術愛好者,把畫中的人物修剪成樹木供大眾親密接觸;商人索性將它翻制成各種流行玩意兒,讓人愛不釋手。
法國人認為,這幅畫是唯一流落海外的法國藝術杰作。它被一個精明的美國人買走,如今它是芝加哥的象征。
24歲的修拉刻意制造了一場捉迷藏,幾百萬個彩點組成的畫作,產(chǎn)生一種奇異的效果。站在不同的距離觀賞,感受的彩點互動完全不同。呆板又雀躍,愚蠢又慧黠,毫無關聯(lián)又充滿秩序的美。就像站在不同的角度看人生,這可能正是修拉最隱秘的詭計。
保持適度距離,是自然界的和諧法則。長在非洲的豪豬,身上的毛硬而尖,天氣冷時,它們就聚在一起依偎著取暖,但是當它們靠近時,身上的毛尖就會刺痛彼此,于是不得不分開??墒呛溆职阉鼈兙墼谝黄?,這樣反復數(shù)次,最終它們找到了之間的最佳距離——在最輕的疼痛下得到最大限度的溫暖。人際關系的相處之道也不過如此。
人與人的距離究竟多遠才不疏遠?心與心的距離相差多長才能長遠?沒人可以精確地算出。縱使用一生去體悟,境界不同,答案也不盡相同。
莊子曾經(jīng)有個形象的比喻:世上有一種蟲子叫朝菌,朝生暮死,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一個月;有一種寒蟬,春生夏死,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四季;有一種海上靈龜,五百年為一春,五百年為一秋;有一種椿樹,以八千年為一春,八千年為一秋。朝菌和寒蟬不可能理解靈龜與椿樹的歲月滄桑,但它們各有天性,各有自在,不必互相嘲笑,也不必互相羨慕。
距離產(chǎn)生距離,也產(chǎn)生誤區(qū)。人們總以為歷史要拉開一段距離才看得清楚,想一想當時的人看不清楚,后來的人能看清楚多少?林林總總的史書,被歷朝歷代的當權者反復修訂過,有多少值得考證。所以,與其看得清楚,不如看得清醒。
眼下人們最為困惑的是,金融危機何時到谷底?中國經(jīng)濟真的開始復蘇了嗎?專家名嘴們各有主張,人們不知道信誰,不信誰。美國人揪出去年最離譜的預測,比如全球公認的財經(jīng)媒體CNBC主持人曾預言“拋售貝爾斯登股票者是笨蛋”、著名股票分析專家斷言“衰退是危言聳聽”、高盛分析師揚言“國際油價可能漲到每桶200美元”,如今看起來荒謬的觀點,當時多少人趨之若鶩。破滅的預言背后,是一言難盡的利益糾纏。
盡信名家,則不如無名家。大勢不好,信自己,心定則安。
藥山禪師有兩位弟子,一位叫道吾,一位叫云巖。一天藥山指著院子里的兩棵樹,先問道吾:“這兩棵樹是凋敝的好?還是茂盛的好?”道吾答:“茂盛的好?!痹茙r則答:“凋敝的好?!边@時有位侍者經(jīng)過,藥山又問他,侍者答:“凋敝的由他凋敝,茂盛的任他茂盛?!毙膽B(tài)不同,見解不同。道吾熱忱進取,云巖清靜淡泊,侍者隨遇而安。
人生一如這兩棵樹,不同的歷練,不同的面貌,無論身處何境,順其自然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