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3.10 篆刻的城市
我可以原諒這個城市帶給我的感受,畢竟這是城市。
在水泥鋼筋構建的無風的森林里,在馬路中央的綠化帶的植物上面,附著隨便哪一輛車子過去就會揚起來的塵埃,而我在這里病怏怏的仿佛怎么也長不大。
樓房灰色的遠景像是篆刻在不太藍的天空上面一樣,橫平豎直有棱有角。陰刻是樓房的鋼筋水泥柱,陽刻是一戶又一戶緊閉窗戶的人家。
馬路上車輛夜以繼日,由車燈匯成的江河川流不息,以至于從沒有人注意到磚縫里艱難站立向一切微笑的小草。
我時常向教室的窗外望去,地平線被一枚又一枚灰蒙蒙的“樓房印章”蓋住了。
綠樹在樓房夾縫間生存著,努力給城市帶回自然的氣息。
只有開始轉暖的空氣告訴我,春天到了。
2008.3.14 水泥花
一年前,學校里那塊草坪被熱愛足球的活躍分子磨禿了之后,校領導就請來水泥工人,用劣質的水泥把她填平。
我對那塊草坪有著別樣的感情。記得自己剛上初一不久,綠草就茂盛地長了起來。似乎陽光的精靈偏愛于她,常常在油亮的細草葉上舞蹈。每當我依偎在她的身邊時,總會怦然心動。而今,突兀的新鮮的水泥色,用慘白的沉默回應我對它的不友好,我常常繞過它向教學樓走去。
下午的天有些陰冷,是初春的肅穆。轉眼已是一年,那曾經新鮮的水泥地,經過南方夏天那熾熱驕陽的曝曬,已經出現了裂痕。劣質的表面延伸著細長的紋路,像是落了花的莖稈。我看了它很久,隱隱有些悲傷。
春天是大地母親懷孕的季節(jié),萬物充滿胎動的靈氣。
地面上輕碰觸須的螞蟻,電線上嘰嘰喳喳的麻雀,也許在偷偷地奔相走告:“森林里的狐貍嫁女兒啦!你看馬兒的鐵蹄都被卸下來了,免得驚動喜慶的婚嫁。”所以,請放輕你的步子,不要破壞了大地母親的胎氣。
土地生機盎然,而可憐的水泥地卻如何也孕育不出春季的孩子,就算那裂紋再怎么綻開成花朵,也不過是裂紋。
2008.3.17 墨團錦簇
美術室。
那里總能吸引我的是國畫圖冊。
潑墨留白,山水無盡遐想;工筆細描,花叢熙熙攘攘。墨色濃淡干濕,就可以讓鮮花盛開在柔軟的宣紙上面。
那不是被工業(yè)廢氣染黑的花朵,可是現在哪里還有這樣花辦飽滿的花叢?
曾經的一段時間里,我在傍晚放學后都會蹲在磨禿了的草坪面前,想守著她恢復生機。那個夏天的第一個星期里,草坪是如何看待我的我不知道,可是校園內的人幾乎都把我當成怪胎,死要面子是我的缺點,所以我沒能堅持守下去。
冬天拉著秋天一起跑了過去,她再也沒有恢復生機,甚至連被某雙巧手用墨色留在宣紙上的機會也都一并失去了。
2008.3.19 花顏遲暮
上了高中以來,很少回家鄉(xiāng)去。
很小的時候,我的母親對我說過,如果我對公園里的人工花叢產生愛意,那么我永遠不會愛上這個人間。
那時候我怎么可能懂得這句話的含義?
清楚記得的是,母親經常帶我到山上去。陽光把山林植物的味道曬了出來,濃郁而帶有綠色的味道。蕨類植物,羊齒類植物,落葉喬木,果樹,部分野生的草藥,我從小就可以分辨許多植物的種類。累了的時候就坐在山澗邊的石頭上,涓細的泉水涼得沁人心底,我的手指在母親的指導下,細心而虔誠地撫摸每一顆植物。傾聽著他們訴說山林的信息。
這個習慣被我一直保留,無論是遇到葉子還是花辦抑或是樹干。
公園里人工的花兒,脈絡里流動的是無可奈何的遠離,遠離自然的生長繁衍,遠離山林被陽光曬出來的味道。難道因為可以人工,所以可以大肆破壞自然的兒女;因為可以想象,所以可以殘忍對待美麗的生靈;因為可以描摹。所以可以摧毀春天的綠意?難道人們沒有看到,溫室培養(yǎng)出來的花朵,就算再怎么盛開,也早已垂垂老矣,美人遲暮?
自然從來不能允許被破壞后再完整被重造。
2008.3.19 溫暖重生
我來這個城市,已有十年之久。每每站在窗邊,總盼望有一陣風可以送來自然的消息,風可以告訴我,蜻蜓是不是在跟它的影子賽跑,小葉桉樹是不是已經長出新的一輪年輪。每一聲清脆的鳥叫,都會帶給我居住的城市一份空靈清新,這著實讓我心弦顫動。
當春天來臨,不要驚動了我們大地母親的胎氣,你會看到溫暖,在篆刻的印章間重生,那飽含春的信息的清風,會撩起發(fā)絲附耳對你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