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宋詞是語言藝術(shù),鑒賞應以品讀為核心。讀的方式多種多樣:參讀、誦讀、美讀、比讀、議讀、評讀、研讀,各有側(cè)重,各有特色。根據(jù)教學要求,選擇不同的讀法,力求每讀一次,就有新的理解、新的收獲,對作品的賞析“更上一層樓”。
參讀,就是在課前預習階段,指導學生查閱與詩歌有關(guān)的各種資料,為進一步鑒賞該詩歌作個參考,打好基礎(chǔ)。
如楊炯的《從軍行》是第一專題“‘風神初振’的初唐詩”的重點,應認真“參讀”。首先必須了解初唐詩的特色:初唐前期,詩風以齊梁的綺靡婉媚為主;初唐后期,“四杰”突破前期詩風的格局,情思飛動,剛健濃郁;這是一個詩歌發(fā)展緩慢但又孕育盛唐高潮的時期。在此基礎(chǔ)上,初步認識《從軍行》昂揚蓬勃、奮發(fā)豪邁的風格。其次,知人論世,關(guān)注作者:“四杰”之一,“王楊盧駱”并稱,炯“愧在盧前,恥居王后”;善寫邊塞征戰(zhàn)生活,時寓建功立業(yè)之愿。再次,初讀全詩,知道該詩是借用樂府舊題描寫士子投筆從戎、出賽參戰(zhàn)的全過程;“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為唐讀書人的普遍心態(tài)。為了更好地了解這種精神,還可參閱宗白華的《唐人詩歌中所表現(xiàn)的民族精神》。
誦讀,就是要求學生在初步理解的基礎(chǔ)上,用朗讀的方法,反復熟讀詩歌,逐步加深理解,直到可以背誦為止。誦讀對于培養(yǎng)語感、積累語言和培養(yǎng)思維力大有好處。
蘇軾說,“三分詩七分讀”,誦讀得好,讓靜止的詩文活動起來,就使我們進入到一種可聞、可見、可感的意境里去。
誦讀只是完成了背誦的目的。誦讀過后,還要進入更高階段——美讀。美學家朱光潛在《談詩歌朗誦》中說,理想的詩歌朗誦,正如理想的詩歌一樣,必須求得語言的自然節(jié)奏與音律的形式節(jié)奏的和諧統(tǒng)一,這就是既有表情,又有音樂美。美讀“是一種側(cè)重于審美欣賞的閱讀”。
美讀,即學生在初步理解作品的基礎(chǔ)上,通過反復誦讀,有聲有色地把作者的思想感情恰如其分地傳達出來。美讀對于詩歌思想感情的品味和學生審美能力的培養(yǎng)大有裨益。美讀是誦讀的深化。優(yōu)秀的美讀包括以下四個因素:運用停頓,辨別并認定語法停頓、心理停頓和結(jié)構(gòu)停頓;定好重音,調(diào)節(jié)輕重,讀出豐富復雜的感情,讀出抑揚頓挫之美;控制語調(diào),琢磨詩歌的語言含義,是悲、是喜,是豪邁、雄壯,還是婉轉(zhuǎn)、細膩,讀出情味來;把握節(jié)奏,掌握聲音節(jié)奏,把握感情節(jié)奏,讀出不同的感情,能否讀出感情特色,則是美讀的目的和歸宿。
例如,對李白《將進酒》的美讀,首先要明確該詩的感情基調(diào):憤激是內(nèi)核,豪放則是它的外殼。瀟灑狂放中帶有絲絲感傷,及時行樂的背后隱藏著人生苦短的哀嘆。就整篇來講,開頭四句寫悲,用長句開篇,有挾天風海雨而來之勢;中間感情復雜而多變:“人生”以下六句寫歡,“天生我材必有用”令人擊節(jié)贊嘆,“會須一飲三百杯”,詩人漸趨狂放;“鐘鼓”以下六句寫憤激之情;結(jié)尾忽然振起,有如登泰山絕頂,一覽天下之大。
再如學生依譜(姜夔自度)吟唱姜夔的《鬲溪梅令》(好花不與),又怎能體會不到姜詞音節(jié)和諧、詞采華妙、詞情婉轉(zhuǎn)的美學風貌?
比讀,即比較閱讀,就是把兩篇或兩篇以上的彼此聯(lián)系的詩作放在一起閱讀,要求閱讀者對詩歌的主體、結(jié)構(gòu)、表達技巧和語言風格等項中的若干點進行比較,指出異同,進行鑒賞和分析。比讀對于活躍思維、開發(fā)智力,發(fā)展求異思維,培養(yǎng)創(chuàng)新精神,大有裨益。
在品味李清照的《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詞時,引進韓幄的《懶起》詩,兩相比較,高下立判,同寫海棠,韓詩是“海棠花在否,側(cè)臥卷簾看”,李詞是“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李詞更給人以意趣橫生之感。
又如學習蘇軾的《水龍吟》(似花還似非花)的過程中,可拿原作章質(zhì)夫楊花詞與之對照閱讀,以深化理解蘇軾詞。下面的兩則宋人詞話,一貶一褒:其一:“章質(zhì)夫作《水龍吟》用楊花,其命意用事清麗可喜。東坡和之,若豪放不入律呂。徐而視之,聲韻諧婉,便覺質(zhì)夫詞有織繡工夫?!逼涠?“東坡次韻,機鋒相摩,起句便合讓東坡出一頭地,后片愈出愈奇,真是壓倒古今。”
再如同是秦觀的詞,結(jié)合王國維的“境界有大小,然不以是而分高下”語,我們可以說,“寶簾閑掛小銀鉤”(《浣溪沙》(漠漠青煙上小樓))與“霧失樓臺,月迷津渡”(《踏莎行》(霧失樓臺))在意境上難分軒輊,女主人公于金閨寶簾之中,所見飛花、細雨清如春夢,細如春愁,雖不及霧中樓臺和月下津渡那么高遠,然其纏綿迷離,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議讀,就是把一些容易產(chǎn)生歧義的內(nèi)容或看法提出來,組織學生自由討論,鼓勵獨立思考、刻苦鉆研,從而發(fā)表自己的見解,只要言之成理、持之有故即可。
李煜《浪淘沙》(簾外雨潺潺)“獨自莫憑闌”中的“莫”字有兩解:一讀入聲,解為“勿”;一讀去聲,同“暮”,解為“黃昏”。對此,我們就可以組織學生討論交流,想象意境,揣摩詞情,給出自己的看法。有的學生認為,作“暮”更好,理由如下:第一,這首詩從時間順序來看是由黎明(“羅衾不耐五更寒”)到黃昏,作“暮”字比較自然,且與下文“無限江山”相連貫;第二,從聲調(diào)音節(jié)來看,一句連用“獨”、“莫”(勿)兩個入聲,顯得急促,不和諧;第三,下片從“憑闌”生發(fā),略點晚景,“無限江山”以下,轉(zhuǎn)入沉思境界,從而引出“別時容易見時難”的悲怨感嘆,順理成章。
再如,李商隱的無題詩,大多寫得迷離隱約,有政治寄托說和純寫戀情說等不同解釋,至今沒有定論。在學過《無題》(相見時難別亦難)、《無題》(昨夜星辰昨夜風)和《錦瑟》后,可以適時地安排學生議讀。不求學生給出真知灼見或石破天驚的定論,但通過討論,既可以加深對無題詩用閃爍不定的意象群傳達情感的特色的理解,又可以加深對詩人人生遭際和時代內(nèi)涵的認識。
評讀,“評”即古人、近人的評點批注。評讀就是積極利用這些評點信息,“原湯原味”地鑒賞詩詞。古人、近人的評點批注,大多是玩味一生的獨特發(fā)現(xiàn),往往是眉批旁注點破機關(guān),三言兩語直擊要害,為學生提供了鑒賞范本。評讀,有助于學生的思路拓展、多向交流、個性解讀和深入探究,所以要用足、用好評點信息。
例如,在鑒賞辛棄疾的《菩薩蠻》(郁孤臺下清江水)時,不妨引用陳匪石的《宋詞舉》中的有關(guān)評點引導學生?!啊拙鋸呐_上俯瞰所見,‘多少行人淚’包括不少傷心事,不專指隆佑而言?!L安’指汴,遙望‘西北’,‘無數(shù)’之山隔之,喻恢復之難也。‘青山’二句,借山怨水?!吘箹|流’,與望中之‘西北’有‘南轅北轍’之嘆,且亦逝水不回之痛?!碚钣唷?,承上開下,‘晚’字更饒遲暮之感?!p鴣’為虔州山產(chǎn),有‘行不得也’之聲?!缴盥匉p鴣’者,言無知之鳥亦作此聲,則余愁更不堪說,進一層語,且亦師五代虛縮之法,以作收筆……”
此評用語通俗,議論全面。倘若要作深入鑒賞,還可激發(fā)學生探究對“‘青山’二句,借山怨水”的理解。反復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詞人筆下的“水”,混合著愛國志士憂時之淚的贛江水;而其筆下的“山”,則象征著抗金復國大業(yè)所面臨的種種阻撓。詞中共用三個“山”字?!翱蓱z無數(shù)山”既表明對中原的懷想,又表明恢復失地的種種阻礙;“青山遮不住”,以高山不能阻止流水,比喻主和派終難阻止抗金復國力量的發(fā)展;“山深聞鷓鴣”,借深山鷓鴣,亦巧妙地道出阻撓派的陰魂不散。這樣的評讀,古色古香,效果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