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6月13日下午,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在釣魚臺國賓館會見臺灣?;鶗麻L江丙坤一行,“海基會”與“海協(xié)會”還簽訂了兩岸周末包機與大陸同胞赴臺旅游協(xié)議,人們不禁想起二十年前沖破重重阻撓第一位公開來訪的臺灣上層人士胡秋原。胡秋原(1910—2004)湖北黃陂人,著名愛國學者,原臺灣資深“立委”、“中國統(tǒng)一聯(lián)盟”前名譽主席。早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就蜚聲上海文壇,生平著述達三千余萬字。1988年9月,他毅然首訪大陸,與李先念、鄧穎超等共商國是,被李登輝之流開除國民黨黨籍。人稱“海峽兩岸破冰第一人”。本文首次透露了周恩來、鄧穎超與胡秋原父子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縣長軟禁胡康民
我有幸認識胡秋原先生是1988年。那年9月12日,他作為臺灣上層人士首次沖破臺灣當局的種種阻撓公開訪問祖國大陸,被譽為“海峽兩岸破冰第一人”。當中央電視臺播音員李瑞英播發(fā)全國政協(xié)主席李先念會見胡先生的新聞時,竟把湖北黃陂(pi)誤播成湖北黃“坡”,我當時不禁一笑。
10月5日,胡先生一行又專程返鄉(xiāng)謁祖、訪古、重游他昔日耕耘過的前川中學(時為黃陂一中,現(xiàn)為黃陂實驗中學)。當時,黃陂教育局設在黃陂一中校園內(nèi),我到教育局辦事,正好一睹了先生鶴發(fā)童顏的風采。
其后,他們一行參觀了坐落在校園內(nèi)、凝聚著胡家三代情結(jié)的一棟小洋樓。此樓是胡秋原之父胡康民先生創(chuàng)辦前川中學時,所建的一棟教學樓。前川中學不僅是黃陂的第一所中學,而且兩任民國大總統(tǒng)的黎元洪還是該校的首任董事長。
前川中學于1921年春開學,胡秋原是該校當時年齡最小、成績最優(yōu)秀的首屆畢業(yè)生。1946年,他返鄉(xiāng)恢復前川中學并任校長,還親自為校歌填詞,并請國民黨元老、著名書法家與詩人于右任先生題寫了“勤、仁、誠、勇”的校訓。他的次女和侄兒也曾在該校學習。故此次舊地重游,他不禁即席為黃陂一中揮筆題詩留念:
一別校園四十年,欣看黌宇信倍添;
勤仁誠勇當年訓,地隔時移心自聯(lián)。
當年黃陂縣教育局教研室就設在這座小洋樓里,我在那里工作了兩個年頭,對此樓有著特殊感情。早在1980年,我就開始搜集前川中學及相關人物的資料。
關于新四軍“軟禁胡康民”一事,當時國內(nèi)的資料幾乎是眾口一詞,說是“新四軍曾邀請胡康民到根據(jù)地作抗日演講”。而胡秋原先生給我提供的資料卻說是新四軍“扣留”胡康民。鑒于胡氏父子曾經(jīng)有反共的一面的背景,故對此事一時難以證實。直到家父貴輝公作為新四軍老戰(zhàn)士被安排到湖北省療養(yǎng)院療養(yǎng),他與老戰(zhàn)士們聊天時談及筆者正在寫胡秋原傳時,有一位老人說,早在1976年2月至1977年3月整理新四軍統(tǒng)戰(zhàn)工作文史資料時,抗日戰(zhàn)爭時期鄂豫邊區(qū)行署教育委員、建國初出任湖北教育廳長、時已八十六歲的李實(1903—1983,原名李抱一,又名魏維凡)曾回憶周總理解救胡康民一事:
那是1940年初,李先念、陳少敏率部挺進湖北黃陂、孝感北部,駐扎在黃陂山區(qū)姚家山,并以“憲政促進會”的名義在團山溝召開各界人民代表大會,成立黃陂縣抗日民主聯(lián)合政府,上海復旦大學畢業(yè)的黃陂人任士舜被推選為中共黃陂工委書記。同年6月,黃陂縣工委、縣抗日民主聯(lián)合政府遷往孝感境內(nèi),并與孝感縣合并。次年3月,重組黃陂縣委,任士舜仍任縣工委書記,二十六歲的魏天一任黃陂縣抗日民主聯(lián)合政府縣長。這年秋,中國共產(chǎn)黨頒布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已在全國各階層深入人心。鄂豫邊區(qū)行署所轄的湖北黃陂縣,也由縣長魏天一主持,以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原則組成了縣參議會,組建區(qū)鄉(xiāng)政府、區(qū)抗日武裝,開辦了一批中小學校。
當時的縣參議會的一個中心任務是動員地主、商人和鄉(xiāng)紳等有錢、有勢、有影響的人,在鄉(xiāng)村實行減租減息,使勞苦人民的基本生活得到保障,促進邊區(qū)生產(chǎn)發(fā)展,以保證抗日軍隊的后勤供應。黃陂長軒嶺附近的鮑家寨,住有名叫鮑海舫、鮑濟堂的大財主兼地主,鮑家擁有一個地主、財主的武裝“保莊隊”,有人有槍,還有石寨城墻掩體,防范十分嚴密。在土地革命時紅軍曾三次未能攻破鮑家寨的“土圍子”??谷諔?zhàn)爭以來,鄂豫邊區(qū)行署、新四軍第五師派出的工作隊行經(jīng)鮑家寨,“護莊隊”也公然阻攔,一次也不讓進入鮑家寨內(nèi)。
魏天一縣長血氣方剛,對鮑家寨這個傲慢勁兒很是惱火。有幾次,鮑家寨附近的貧雇農(nóng)來報告鮑家“護莊隊”的活動,想請縣府派新四軍的武裝工作隊去“搬家”(即打土豪的別稱)。魏縣長同縣委書記任士舜研究后,決定設法整頓鮑家寨一次。
胡康民是辛亥革命武昌起義勝利后,湖北軍政府首任審計科長,后任黃陂教育會長與勸學所長,繼而創(chuàng)辦黃陂第一所中學——私立前川中學。他還是黃陂縣一言九鼎的鄉(xiāng)紳,號稱“四大金剛”之一。他與鮑家,既是同鄉(xiāng),又有生意往來。1938年日寇占領黃陂縣城后,為安全計,胡康民也住進了防守嚴密的鮑家寨。有人懷疑鮑家寨“護莊隊”系胡康民掌控。于是,黃陂縣委以縣政府請胡康民來縣府參與議政的名義,企圖把胡扣押起來,以達到敲山震虎的目的。
當時縣參議員,是按鄂豫邊區(qū)行署規(guī)定的“三三制”政策,除了吸收知識分子、紳士參加議政參事的“縣參議會”外,也吸收了一些有覺悟的貧雇農(nóng)代表為參議員。鮑家寨的“護莊隊”深感事情重大,不能得罪“縣參議會”人員,在縣參議員們進入鮑家寨后,胡康民便隨參議員們來到了縣政府駐地。
魏天一見到胡康民,得意地笑著說:“委屈你了,胡先生!你從今個兒起就住到這里吧!”胡康民沒弄清為什么,就被縣政府軟禁起來:每天吃喝都是上等的,但每天都有人來做說服工作,要胡康民必須在近日解決鮑家寨各地主、財主的減租減息的問題,以及解決讓新四軍及政府人員進入鮑家寨正常開展工作的問題。
胡秋原營救馮雪峰
1941年1月4日,發(fā)生了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新四軍軍長葉挺被國民黨當局囚禁。周恩來在重慶《新華日報》上大書“千古奇冤,江南一葉”,抗議國民黨當局的背信棄義。一時間,國共關系趨于緊張。
在胡康民被“請”去開會數(shù)天未歸之后,胡家人擔心安全問題,就讓族人從河南發(fā)了一封電報到重慶,告訴胡秋原說,胡父康民應邀前往新四軍第五師,至今未歸,特請胡秋原設法讓其父早日回家。
胡秋原時任國民政府參政員、國防最高委員會機要秘書、《中央日報》副總主筆。而董必武又與胡康民是同班同學,胡秋原在武昌大學(今武漢大學)讀書期間,曾在國、共兩黨湖北省委領導人董必武、錢亦石的邀請下,從事國民黨湖北省委機關報《武漢評論》的編輯工作。胡秋原考慮到“皖南事變”后國共之間的微妙關系,直接去找重慶八路軍辦事處負責人周恩來恐怕難以解決。但為了盡快讓父親回家、讓家母與族人放心,他還是硬著頭皮去找與自己有兩代交情的董必武,向其求助。
董必武看了胡秋原拿去的電文說:“業(yè)崇(胡秋原原名),據(jù)我所知,若是請令尊作抗日演講一定是借重其名望,定是善意,你不必著急。李先念將軍與我同鄉(xiāng),他的為人我知道,自民國二十八年初,他從河南竹溝出發(fā),只帶了幾十個人,到了鄂中和鄂西,與當?shù)赜螕絷犎〉寐?lián)系,兩年的功夫,就發(fā)展了兩萬多人,成立了有名的新四軍第五師,并任師長。該師由鄂中、鄂北、鄂南一帶,一直挺進武漢、嘉魚。一路打到江西與湖北交界地方,又一路打到澎湖、洞庭湖、華容、石首、公安等地,創(chuàng)造了一個很大的抗日根據(jù)地——包括鄂湘皖豫贛各省的一部分,給當時困守平漢、粵漢兩條鐵路,和武昌、漢口、九江等地的日本軍隊構(gòu)成很大威脅,迫使日寇不敢輕易西進,受到了人民的廣泛支持。現(xiàn)在是大敵當前,他怎么會為難令尊?”
董必武答應幫忙后又對胡秋原說:“不過,我也要請你幫個忙。你還記得馮雪峰嗎?我聽說他與你的交情不錯?!?br/> “董先生,難道馮先生在重慶?”
“他現(xiàn)在人倒不在這,但我曾聽說,你曾對人說過,在共產(chǎn)黨人中,只有馮雪峰是可以深談的?!?br/> “我的確這樣說過。不過,我與胡風的關系也不錯呀,你老先生就更不用說了?!?br/> “可你知道嗎?皖南事變后,他卻遭到逮捕。其實,他早就脫離黨籍,自我放逐回到老家浙江金華。他的回鄉(xiāng),與其說得到了一時的安寧,倒不如說深深地陷入了精神的困境。更不幸,他回去后也不得安寧。皖南事變后白色恐怖籠罩金華城鄉(xiāng),馮雪峰老家鄰村的一個青年在金華曾寫了一封信給馮福春(馮雪峰在家鄉(xiāng)的名字),信中說到‘國際新聞社金華分社被查封’的話。這封信被國民黨當局金華憲兵連在郵局查到,就將那個青年捕去了,接著于1941年2月26日,將在家鄉(xiāng)義烏縣神壇村、以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為題材從事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馮雪峰也捕去了。隨后被關進上饒集中營,他本身患著嚴重的肋膜炎,瘡口化膿,繼而又染上了‘回歸熱’,一連十幾天發(fā)高燒不退,處于昏迷狀態(tài),生命垂?!憧茨懿荒芫扰笥延谒穑俊?br/> 原來,是毛澤東在歡迎一批新到延安的文化人時,特意問到馮雪峰的情況,當?shù)弥T被捕后,即與陳云商定,并迅速通知周恩來設法營救。周恩來就請董必武找胡秋原幫助。
1942年11月20日,經(jīng)各方營救,馮雪峰以“保外就醫(yī)”脫離虎口。馮雪峰出獄來到重慶,也專程前往胡秋原處致謝。
周恩來電救胡康民
董必武送走胡秋原后,立即把胡秋原請求釋放胡康民一事向周恩來副主席作了匯報,建議由周恩來向李先念發(fā)一封電報。周恩來采納了董必武的建議,立即發(fā)出了電報。
再說胡康民一關就是十天了。就在第十天的下午,鄂豫地區(qū)黨委書記陳少敏來到軟禁地,他批評魏天一:“小魏呀,你膽子不小??!關押人能解決黨和軍隊的信譽問題嗎?!”
魏天一按戰(zhàn)時的規(guī)定行軍禮,隨后禮貌地伸手準備與陳握手。
“我不同你握手!你放了人再說!”
魏天一見陳少敏嚴厲地盯著自己,正想仔細解釋自己這么決定的理由。但是任士舜已把一紙電文遞了過來。
魏天一捧著電報,輕聲念道:
鄂豫邊區(qū)行署轉(zhuǎn)陳少敏書記、李先念師長:
胡秋原先生是我黨現(xiàn)階段統(tǒng)戰(zhàn)的著名人士之一,其父胡康民被軟禁是錯誤的,必須立即放人;同時予以大義的器重,至少出任縣參議員。既有影響于當?shù)剀娬?,又直接有利于我黨和軍隊目前抗日救國的具體政策之實施與發(fā)展。
急盼回復!
周恩來于重慶
魏天一無話可說了,立即下令執(zhí)行周恩來副主席指示,釋放胡康民。
陳少敏、任士舜又分別以鄂豫邊區(qū)黨委和縣委領導人身份同胡康民交換了意見。接著,魏天一正式宴請了胡康民一次,表示賠禮道歉。席上,作陪的陳少敏、任士舜正式宣布鄂豫邊區(qū)暨縣府的“緊急決定”:請胡康民正式擔任黃陂縣參議員,并請胡康民隨陳少敏去鄂豫邊區(qū)政府所在地小悟山參加正召開的邊區(qū)行署舉辦的參政議事大會。
幾天后,胡康民由小悟山回到黃陂縣府駐地,魏天一、任士舜遵照陳少敏的電話指示,專門同胡康民談心一整天。經(jīng)過耐心的思想工作,胡康民很高興地接受了魏天一提出的辦法:由胡康民率隊,帶領魏天一等縣府要員正式進駐鮑家寨。
這一天,鮑家寨是組織“護莊隊”以來,首次接待共產(chǎn)黨領導的政府工作人員。各財主、地主、商人等,都尊重胡康民,很恭敬地對待魏天一一行。魏天一也特別高興,當即以縣長名義在鮑家寨召開了“勤政抗日救國動員會”。會上,魏天—介紹了鄂豫邊區(qū)軍事斗爭需要減租減息來動員群眾,發(fā)展生產(chǎn),同時,他也開誠布公地請鮑家寨所有的財主能響應政府號召,做到: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一切為著抗日救國的軍事斗爭。
接著,胡康民以縣參議員身份也發(fā)表了演說,胡康民公開說共產(chǎn)黨和新四軍的減租減息政策好,這是鮑家寨的財主、地主沒料到的。這話一講,影響極大。當場,幾位財主拱手對胡康民說:“胡家也出山啦,好,我們沒有說的!”當即僅鮑家寨就退出了六百多石谷子,勞苦大眾無不拍手稱快。
胡康民由“階下囚”變?yōu)椤弊峡汀被钴S于黃陂及鄂豫邊區(qū)政壇上后,感慨萬端。尤其聽家人說是周恩來發(fā)急電救了自己,曾在給重慶的兒子胡秋原寫信時,專給周恩來寫了封感謝信。
與此同時,董必武也給胡秋原轉(zhuǎn)來了胡康民的回電,說數(shù)日即可回家。數(shù)天后,又收到胡康民的回信,說新四軍已經(jīng)送他返鄉(xiāng)。當日,胡秋原為此專門前往董必武處致謝,董則設便宴款待了他。
到了1945年秋天,國共兩黨重慶談判期間,胡秋原二弟胡業(yè)永給胡秋原來電說,胡康民又被新四軍請去演講,兩天未歸,請胡秋原迅速聯(lián)系,怕出意外。
胡秋原想到了中共駐重慶辦事處負責人周恩來,且周夫人鄧穎超與自己同為參政員,就決定去找他們幫忙。那天,他找到周恩來說明來意,周恩來若有所思地說:“秋原兄,依我看,令尊是當?shù)氐闹耸浚舜涡滤能姷谖鍘熣埩钭鹑ヒ欢ㄊ浅鲇谏埔?。至于安全問題,請你放心好了。當然,我會立即打電報給李先念,讓他關照的。不過,你是知道的,我們的電報要通過延安轉(zhuǎn)發(fā),恐怕要等幾天,才會有消息?!?br/> 周恩來果然說話算話,到了10月底,胡秋原接到周恩來的電話,說剛剛接到延安電報,新四軍五師已“就近將令尊禮送回貴府”。
于是,胡秋原立即復信致謝。隨后,他多次與周恩來就民主政治和軍隊國家化交換過意見,周恩來還請胡秋原對中共提出寶貴意見,胡秋原也直言不諱地一吐為快。彼此建立了互信的基礎。
胡秋原父子與新四軍五師可謂不打不相識,1946年胡秋原返鄉(xiāng)恢復前川中學時,李先念專程派員送來賀禮祝賀。
1947年6月,周恩來為解救被國民黨反動派圍困的李先念為首的中原軍區(qū)各部隊,路經(jīng)漢口,再行經(jīng)黃陂縣境時,曾回憶起此事,他專門對人講:“毛主席說過許多關于黨的政策就是黨的生命的話,我們許多人不在意;可中間勢力、敵對勢力卻反而聽得很認真。胡康民事后給我黨寫信,胡秋原一家為我黨做了有益的事,不就是很好的例證嗎?”
周恩來在湖北省禮山縣(現(xiàn)大悟縣)宣化店鎮(zhèn),同國民黨、美國代表三方面談判的間隙,曾對身邊的中原軍區(qū)作戰(zhàn)科長鄒作盛講到統(tǒng)戰(zhàn)政策的事,還再次舉了胡康民為例,并說道:“那次處理好了胡康民進入我們統(tǒng)戰(zhàn)圈子這一件事,也很說明問題呀,你們第五師這幾年,大有成就。僅統(tǒng)戰(zhàn)就很好嘛!多事地帶能爭取國民黨內(nèi)部陣線的軍政民一方如此多的人,同你們堅決執(zhí)行黨中央一貫的統(tǒng)戰(zhàn)政策是分不開的?!?br/>
鄧穎超與胡秋原北京重逢
1988年9月12日晚,一架從美國飛來的中國民航班機,徐徐降落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艙門開處,滿頭銀絲而風度翩翩的胡秋原信步走下舷梯。
當晚,全國政協(xié)主席李先念設宴款待了湖北同鄉(xiāng)胡秋原一行。陪同李先念會見與宴請胡秋原的還有原國民黨南京政府立法委員、李宗仁的秘書、1965年隨李宗仁回國定居的程思遠,民革中央副主席賈亦斌等。
隨后,胡秋原接受記者采訪時,更是縱橫捭闔:“中國不能沒有臺灣,沒有臺灣就沒有海防;臺灣不能沒有大陸,沒有大陸便成了國際孤兒,誰都可以吃你。經(jīng)過四十年的發(fā)展,大陸制造了原子彈、氫彈和人造衛(wèi)星,說明能強;臺灣一躍成為‘四小龍’,說明能富。所以,中國只有盡快統(tǒng)一才能真正走上富強之路?!?br/> 9月15日下午,胡秋原一行拜會了他所尊敬的前全國政協(xié)主席鄧穎超同志。近半個世紀后重逢,他們都非常興奮。
當他走進人民大會堂福建廳時,鄧穎超迎上前去,胡秋原張開雙臂與鄧穎超熱情擁抱。鄧穎超親切地說:“我能與你重逢,真是喜出望外!我過去在‘國民參政會’上就久聞你的大名,你很健康,顯得年輕,真是鶴發(fā)童顏呀!”
落座后,胡秋原說:“到北京來,我特別想看看鄧大姐?!?br/>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們真誠地歡迎您的到來?!编嚪f超以充滿感情的聲調(diào)說:“秋原兄,自從在重慶分別以來,數(shù)十年不見了,恩來生前很想念你,常常提到你,你今天回來,卻看不到他了……”
“我也很思念周公啊!”胡秋原說。
“你今天能回來,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编嚪f超稱贊道:“你是一位愛國主義者,一位具有民族自尊心的學者。這些年來,你在臺灣進行的種種愛國行動,我們是清楚的。你在學術(shù)上很有成就,你寫了那么多主張團結(jié)與統(tǒng)一的文章,這是對我們國家民族的大貢獻。我們都老了,除了希望國家富強之外,還有什么其他要求呢?我們這一代終生奮斗與追求的目標,除了希望國家強盛之外,還有什么其他目標呢?這些年來,聽說臺灣搞得不錯。不過,大陸在最近十多年的變化也很大,幾乎換了一個面貌。你回來了,我真感到高興,我們國家最需要像你這樣愛國的知識分子,當年周總理是很關心你的。我們也知道你很關心內(nèi)地的變化,這次回來,希望能多到各地去看看……”(曾祥鐸《以民族、學問、人格三大尊嚴與大陸學界共勉》)。
胡秋原高度贊揚了周總理在“西安事變”作出的歷史貢獻以及為推進國共合作與祖國統(tǒng)一等方面所作的種種努力,也稱贊了鄧穎超為祖國統(tǒng)一不遺余力。同時也談到當年周恩來營救他父親的舊事。
鄧穎超說:“海峽兩岸同胞是一個國家的兄弟姊妹,盡管國共兩黨過去有恩怨,但終究是一家同胞,和平解決中國分裂問題越早越好;我們應當做共同對國家有利,對民族有利的事情。我們很久以前就曾經(jīng)提出和平統(tǒng)一祖國的建議,但蔣經(jīng)國先生沒有考慮我們的意見。信仰不同不能妨礙國家的統(tǒng)一。現(xiàn)在國民黨當局仍堅持‘三不’政策,實際上海峽兩岸間的往來已經(jīng)開始,希望這種往來有更多的發(fā)展。胡先生的看法和今后更多臺胞提出的意見我們要考慮,共同商量。我們歡迎各方面的意見,對統(tǒng)一,我們一方獨唱不行。我們在憲法中有信仰自由這一條,關于信仰問題我認為不能提到統(tǒng)一問題上來。葉劍英提出的‘九條’中也沒有提這個問題,也沒有要求臺灣放棄三民主義?!?br/> “大陸方面對和平統(tǒng)一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相當多的誠意。蔣經(jīng)國先生逝世時,中共中央總書記發(fā)了唁電致哀,并希望臺灣局勢安定,經(jīng)濟繁榮,這表現(xiàn)出很大誠意。大陸方面可繼續(xù)表現(xiàn)這種誠意。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胡秋原說:“最重要的是中國非團結(jié)、統(tǒng)一不可,事不宜遲。”他的建議和祈望得到原舊政協(xié)發(fā)起人中仍健在的鄧穎超、陸定一、張群和陳立夫的支持。
“胡先生對故土充滿眷戀之情,愛國之心令人敬佩,我們愿意聽取您的意見,獲取教益?!编嚪f超表示贊同,當她聽到胡秋原準備尋訪絲綢之路時,親切地叮嚀道:“北國風寒,多加珍重?!?br/> “感謝鄧大姐的關心!”胡秋原連忙說。
這次會見既是他們四十多年后的第一次會見,也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1992年7月,臺灣當局限制他不得出境限期一滿,胡秋原以八十三歲高齡第二次先到香港,參加“兩岸和平統(tǒng)一討論會”,繼而前往北京訪問,討論祖國統(tǒng)一問題。無奈天氣炎熱,旅途勞頓,加上身體欠佳,一到京就住進了醫(yī)院。當他獲悉鄧穎超同志逝世的噩耗后,心情非常沉重,不斷地埋怨自己的身體不爭氣。隨后硬是戴著氧氣袋前往吊唁,并親筆題寫了一副挽聯(lián):
望統(tǒng)一而北來,揖別清談方四載;
為偉大之女性,自有功業(yè)在千秋。
胡秋原順應民意公開首訪大陸,與李先念、鄧穎超等共商國是,卻被李登輝之流開除國民黨黨籍,并限制兩年不得出境,一時間在大陸、臺灣、香港三地乃至世界刮起了陣陣“胡秋原旋風”。1989年,美國傳記學會將胡秋原列入《國際著名領袖人名錄》,并頒發(fā)了獎狀。
?。ㄅ岣卟牛骸逗镌珎鳌罚ňA版),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200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