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與李元度的關(guān)系向來是學(xué)者們關(guān)注的興趣點之一,過去很多人對此缺乏客觀的認(rèn)識,都以為曾國藩三參李元度對李不公,因此多罪曾而同情李。而對曾國藩的所作所為背后的深意卻缺乏歷史的分析。其實,只要認(rèn)真分析二人的關(guān)系淵源,不難探究其中的奧秘。
相交于患難之中
1853年1月,剛剛奉命趕赴長沙出任幫辦湖南團(tuán)練大臣的曾國藩,有一天收到一封信。曾國藩打開一看,只見洋洋灑灑數(shù)千言,多涉兵略戰(zhàn)守機宜,對于從未領(lǐng)過兵打過仗的曾國藩來說,這真是一篇好文章。欣喜之余,他才留心去看寫這書信的作者,只見上面署的是“羅江布衣”。顯然這是一個假名。
出于對這個羅江布衣的才識的賞識,曾國藩決定要找到這個人。通過一番細(xì)細(xì)打探,曾國藩終于得知這個羅江布衣原是湖南平江人李元度。
李元度(1821—1887),字次青,四父喪父,家境貧寒,十八歲中秀才,二十三歲中舉人,其才學(xué)早為時人所稱頌。
1854年1月,湖北田家鎮(zhèn)被太平軍攻占,湖南局勢相應(yīng)發(fā)生急劇變化,江西、安徽的幾座重要城市也相繼失守,朝廷屢飭曾國藩率湘軍救援,就在這個時候,曾國藩給李元度寫信,情真意切地希望他前來相助。
此時的李元度早到了郴州。
好在李元度收到曾國藩的信,也告知自己將于10月經(jīng)過衡州。
曾國藩立即復(fù)信,懇請他“即日束裝來衡,籌商一切”,即使“不能從我東下,亦聊可臨歧相送,惠我至言,無任翹企”。
被曾國藩的真誠相邀打動,李元度收到信后,于一個月后即帶所部兵勇從郴州趕到衡陽,自此成為曾國藩身邊一位重要幕僚。
在曾國藩眾多的幕僚中,李元度與他的相交堪稱患難之交。
1854年4月,曾國藩輕信人言出兵靖港,遭受慘敗,羞愧交加,欲投水自殺,被李元度和另一隨從章壽麟救起。
獲救后,曾國藩上奏朝廷,自請降罪。
不久,朝廷降旨:“著加恩免其治罪,即行革中,仍趕緊督勇剿賊,戴罪自效?!?br/> 革職事小,然而,對曾國藩至關(guān)重要的“專折上奏”的權(quán)力也隨之被剝奪了。這對于曾國藩來說顯然十分不利。李元度對曾國藩說,這意味著曾國藩與皇帝的直接溝通渠道斷絕了。萬一朝野對曾氏和湘軍說三道四,曾國藩連說話解釋的權(quán)力都沒有。
這時李元度早已替他草擬了一份奏疏,向朝廷索要這個“專折上奏”權(quán)。然而,此時此刻向朝廷要權(quán),弄不好會招致更大的麻煩,故而曾國藩舉棋不定,不敢決斷。李元度反復(fù)勸說曾國藩下定決心上折,并表示自己愿意承擔(dān)一切后果。曾國藩感其誠,就以李元度的折稿為底本,反復(fù)斟酌修改后,以密折形式呈上。出乎意料的是,朝廷竟然允準(zhǔn),這樣,曾國藩的專折上奏權(quán)得以保留。
經(jīng)過這一次之后,曾國藩對李元度更加信任,兩人同吃、同住,幾乎無話不談。李元度很快在曾國藩的保舉下開始了仕宦生涯,做了知縣并加內(nèi)閣中書銜。
1854年6月,曾國藩開始東征,半年時間里先后收復(fù)岳陽、武昌、田家鎮(zhèn)、黃梅等重鎮(zhèn)。隨即進(jìn)入江西,率水師在鄱陽湖與太平軍展開了一場激戰(zhàn)。是役,湘軍水師被太平軍分割為外江和內(nèi)湖兩塊,曾國藩的座船也落入太平軍手中。
遭受慘敗后的曾國藩再次投水自盡,也再一次被李元度等部下救起。并把他護(hù)送至羅澤南軍中。
此后,曾國藩一度受困江西達(dá)一年之久。很多幕僚見局勢不妙,紛紛離去。有一段時間,曾國藩身邊只剩下了李元度等少數(shù)幾個親信幕僚,情形悲苦之至。
為了扭轉(zhuǎn)江西戰(zhàn)局,李元度奉命回平江募集一軍,以解江西之困。
咸豐七年,曾國藩拋下湘軍將領(lǐng),回鄉(xiāng)奔喪。在此期間,李元度在浙江巡撫王有齡的保舉下,升為浙江溫處道員。
在鄉(xiāng)閑居的曾國藩得知這一消息,十分不悅。靜思之際,曾國藩固然以為李元度是改換門庭,但他意識到自己有愧于李,是自己保舉不力所致。因此,他在給九弟的信中表示:“使次青去鄉(xiāng)從軍者,皆因不才而出也。若得東路大定,次青歸來,握手痛談,此心庶幾少釋耳。弟在吉,宜以書常致次青。余前有信求潤公保之。聞潤公近解萬金至貴溪,奏派次青防浙一路,張皇而提挈之,次青于是乎增輝矣?!?br/> 與此同時,他也寫信給李元度,坦陳心跡:
江西軍務(wù),刻不去懷,所以奏請終制者,實以奪情兩次,乃有百世莫改之愆,至所自愧感者,上無以報圣主優(yōu)容器使之恩,下無以答諸君子患難相從之義。常念足下與雪琴,皆有亟不忘者。前年困守江西,賊氛環(huán)逼,雪琴之芒鞋徒步,千里赴援,足下之力支東路,隱然巨鎮(zhèn)。鄙人自讀禮家居,回首往事,眷眷于辛苦久從之將士,尤眷眷足下與雪琴二人。
等到曾國藩再度復(fù)出,獲署兩江總督之后,又奏請改調(diào)李元度為安徽徽寧池太廣道,這樣,李元度又重回湘軍。
學(xué)諸葛一參李元度
1860年9月,太平軍李世賢部攻打?qū)巼?、徽州?br/> 徽州是皖南名城,守城者是副都御史張芾。但張芾對軍事很陌生,面對洶涌而至的太平軍驚恐無狀,連連向曾國藩求救。而身為徽寧池太廣道員的李元度主動請纓,因徽州是其轄地,理應(yīng)出面救援。
李元度作為文人帶兵多年,卻勝少敗多,曾國藩對他身上的書生氣放心不下。但鑒于李元度立功心切,曾國藩也有心成全,于是臨行前與之約法五章:
第一戒浮,不用好說大話而無打仗經(jīng)驗的文人;第二戒自負(fù),切莫自視過高,師心自用;第三戒濫,保舉要有節(jié)制;第四戒反復(fù),不要意氣用事,朝令夕改;第五戒引用私人。
李元度率其新募平江勇于8月14日抵達(dá)徽州,25日城就被李世賢部攻下,李元度棄城逃跑。
這時,曾國藩十分后悔,明知李元度不是獨當(dāng)一面的將才,卻讓其擔(dān)當(dāng)重任?;罩菔?,導(dǎo)致安徽局勢十分危急,太平軍乘勝直奔曾國藩所在的祁門老營。
剛開始,曾國藩還十分擔(dān)心李元度的安危生死,但徽州城破十天后,曾國藩收到了李元度的信,知道他沒有死。這反而使曾國藩對李元度棄城而逃的行為十分氣憤,認(rèn)為他“大節(jié)已虧,此后難于自立矣”,按照常規(guī),這種行為必然會受到懲處。于是,曾國藩親擬奏折,“請旨將李元度革職拿問,以示懲儆”。
當(dāng)時,祁門老營中的不少幕僚都替李元度說情,這中間還發(fā)生一段插曲。曾國藩的門生李鴻章見勸說不了曾國藩,表示寧愿離開祁門,也拒絕擬稿。
后世學(xué)者也都認(rèn)為曾國藩在參劾李元度一事上做得太過分了。其實,人們不知道,像李元度這樣棄城逃跑并非小事,按大清律例,守城主將應(yīng)當(dāng)與城池共存亡。與徽州同時失守的寧國,守將周天受死守寧國七十余天,援盡糧絕,城破之后以身殉職。而李元度僅僅只守了一晝夜。這樣鮮明的對比反差,怎能讓人心服?即使曾國藩不參他,又怎么可能保證湘軍之外其他官員不參劾他?與其讓別人來參劾,不如自己主動參劾,否則到時曾國藩就被動了。弄得不好,曾國藩自己也脫不了干系。
棄前情再參李元度
曾國藩一紙奏折,讓李元度丟職歸鄉(xiāng)。
1861年,浙江巡撫王有齡奏請李元度在湖南組建一支八千人的隊伍,名曰“安越軍”,由平江、通城東援浙江。李元度一路追擊太平軍李秀成部到江西瑞州,得以官復(fù)原職,加布政使銜;隨后率軍入浙,配合左宗棠將李世賢所部擊潰,得以補授浙江按察使。
同治元年二月,曾國藩看到上諭后,當(dāng)即上了一道奏折,參劾李元度三條罪狀:一是冒稟邀功;二是徽州丟失后,不候訊結(jié),自行回籍,又不候批稟,擅自赴浙;三是赴浙途中節(jié)節(jié)逗留,有負(fù)浙省期望。請旨革去其職,交左宗棠差遣。
這個時候的曾國藩已今非昔比,他說一句,朝廷就批一句。這樣,李元度再次丟官。從這里可以分明看出,曾國藩之所以一參再參,關(guān)鍵原因恐怕還在于李元度再次改換門庭。
如果說徽州失守,身為統(tǒng)帥的曾國藩不能不參的話;那么,這一次,曾國藩又遇到了一個不能不參。
站在曾國藩的角度來看,李元度和他關(guān)系非同一般,在第二度丁憂期間,曾國藩已然后悔沒能用力保舉李元度,故采取了多種措施補救。一是寫信向李致歉;二是囑九弟多多聯(lián)絡(luò)李;三是拜托胡林翼大力保舉;四是與李約為親家。總之,主要目的還是想把他團(tuán)結(jié)在湘軍內(nèi)部。
那么,徽州失守后,李元度自應(yīng)向曾國藩表示一個意思,認(rèn)錯也好,道歉也好,或者回到湘軍大營也好,曾國藩都不至于不通人情。令曾氏惱火的是,他不僅沒有這么做,反而另樹一幟,既不主動向曾國藩致歉,反而另標(biāo)“安越軍”旗幟,再次投入到自己的政敵身邊去了。
仍有很多人怪曾國藩做得太絕。其實我倒以為是李元度處事不當(dāng)。換句話說,正是因為李元度在曾國藩心目中的分量太重,使得他從心底里不愿意李元度棄之而去。然而,書生意氣的李元度哪里懂得曾國藩的內(nèi)心?再則,曾國藩這樣做,還有借懲治李元度來告誡其他人,防止別人效仿李元度之意。
曾國藩之所以請旨要將李元度交左宗棠差遣,這里大有深意,實則還是想把他拉回到身邊,以免他被王有齡所用。
同治元年五月,曾國藩再一次上了一首《密陳參劾陳由立、鄭魅士、李元度三將之由片》。曾老九看到阿兄的這道密片后,立即寫信表示不同意將李與陳、鄭并列而參。
順便說一下,陳由立是離開鮑超投靠河南巡撫去了,鄭魅士是離開福濟(jì)去了江南大營。可見,曾氏將他們?nèi)瞬⒘?,就是基于同一個原由,都算是改換門庭。
所以曾氏在密片中以春秋季文子不納莒仆、石祁子不保猛獲為例,指出“叛于本國”之人,“斷難忠于他邦”。曾氏是因一個“忠”字而參。
而在給別人的書信中,曾氏更將李元度的做法視為“以中行待老友,以智伯待怨仇”,是典型的恩將仇報。
曾氏的這種做法首先遭到了老九的反對,因為李元度和陳、鄭二人確實不能同日而語。曾、李不僅都是湘人,又是老友,更兼是患難之交。另外,此時一心想拉攏李元度的王有齡也已死去。讀了老九的信,曾氏也意識到自己的做法不妥,心內(nèi)頗生悔意,覺得大負(fù)李元度,愧悔無地?!坝嗌接谂笥阎校?fù)人甚少,惟負(fù)次青實甚”。“唯與我昔共患難之人,無論生死,皆有令名,次青之名由我而敗,不能挽回”?!按吻喾浅V?,帶勇雖非所長,然亦有百折不回之氣。其在兄處,尤為肝膽照人,始終可感。兄在外數(shù)年,獨慚無以對渠……但得次青生還與兄相見,則同甘苦患難諸人中,尚不至留莫大之愧歉耳”?!坝辔茨艹4吻?,使之沉淪下位,至今以為大愧大恨之事”。字里行間里流露出來的都是真誠的愧悔。
因此,曾氏一生只覺得對不起李元度一個人,他叫兩個弟弟為他設(shè)法挽回。
真誠愧悔泯恩仇
曾國藩何嘗不知道李元度是在他最困難時入幕的,多年來患難與共,“情逾家人”,致有“六不能忘”之說。前后態(tài)度之所以懸若霄壤,究其原因則主要由私情而起。
私情引起的愧恨,自然也只好以私情來設(shè)法挽回。
這就是與李元度約成婚姻,“以申永好”。
但是,早在1858年,李元度的兩個兒子都已定聘,而曾老九與李元度的兒女年齡相差過于懸殊,一直到曾國藩去世數(shù)年之后,曾紀(jì)澤的撫子即紀(jì)鴻的四子曾廣銓與李元度的女兒結(jié)成秦晉之好,算是圓了曾國藩生前的夢。
不過,李元度雖然屢遭老友曾國藩的彈劾,心有怨望,然而在曾國藩在世之時,因為看到了曾國藩真誠的悔歉,所有恩怨早就一笑泯之。兩人后來長期通信聯(lián)系,互致關(guān)懷。
1866年,貴州苗民事變,李元度再度官復(fù)原職,兩年間因功授云南按察使,不久又被川督參劾,于是,李元度干脆稱病開缺回籍,以平常的心態(tài)潛心學(xué)問,“奉親著書,極孝友文章之樂”。
這一年,李元度所著《國朝先正事略》一書寫成后,李寫信并將書稿寄給曾國藩,向他索序。此書受到曾國藩的高度推崇,預(yù)料“必可風(fēng)行海內(nèi),傳之不朽”。
曾國藩病逝后,李元度寫了十二首詩以寄悼念,詩中對曾國藩給予了高度評價。其中一首是這么寫的:
記入元戎幕,吳西又皖東。
追隨憂患日,生死笑談中。
末路時多故,前期我負(fù)公。
雷霆與雨露,一例是春風(fēng)。
這首詩,對我們認(rèn)識曾、李關(guān)系無疑有著重要的幫助。
至此,我們完全可以從下述事實中分析出李元度的“前期我負(fù)公”:
一是報喜不報憂:“足下專好說吉祥話,遇有小事不如意輒諱言之?!薄白阆隆奔粗咐钤?,曾國藩在信中當(dāng)面與他說,斷不會有假。
二是能說不能做:“足下條理精細(xì),而處事恒黯于大較;不解何故。”“仁弟論文,則按脈切理,絲絲入扣;臨事,則浮光掠影,曾無極深研幾之意。”
三是冒稟軍功:“前此屢接函稟,言湖口賊不過千余,他處探報亦然。近日尊處勝仗稟報前后共殺賊二千有余;而湖城之堅如故,賊船之悍如故?!薄白該幔ㄖ荩﹣碚呓匝猿莾?nèi)之賊不過二千余人,老長發(fā)不過數(shù)百;前后書牘所報殺斃受傷之賊,殆以萬計,而賊焰轉(zhuǎn)張。頗不可解。”
四是冒用“賤銜”:“掘墳告示切弗再貼,尤不可用賤銜。凡舉事為千萬愚人所喜而為一二有識所笑,君子弗為也。”當(dāng)日,江西民眾樂于“從賊”,群相呼應(yīng)。李元度不在安民、治軍上想辦法,卻提出一個挖祖墳的創(chuàng)意,希冀借此懲罰“從賊”的紳民,他并在告示上冒用了曾國藩的欽差大臣名義。曾國藩認(rèn)為此種“辱及先人”之舉大為不妥,必為“有識所笑”,故加以勸阻。
五是不遵軍規(guī):曾國藩所治湘軍,有三“宜”之法,屢教于各統(tǒng)領(lǐng),分別是文法宜簡,事權(quán)宜專,情意宜洽。他認(rèn)為:“一營之權(quán),全付營官,統(tǒng)領(lǐng)不為遙制;一軍之權(quán),全付統(tǒng)領(lǐng),大帥不為遙制。統(tǒng)領(lǐng)或欲招兵買馬、儲糧制械、黜陟將弁、防剿進(jìn)止,大帥有求必應(yīng),從不掣肘?!倍钤戎蜗碌钠浇聟s迥然有別,曾國藩指出:“麾下平江勇與恒態(tài)微有不同者。他處營官、哨官,各有賞罰生殺之權(quán),其所部士卒,當(dāng)危險之際,有愛而從之,有畏而從之。尊處大權(quán)不在哨官、不在營官,而獨在足下一人。哨官欲責(zé)一勇,則恐不當(dāng)尊意而不敢責(zé);欲革一勇,則恐不當(dāng)尊意而不敢革。營官欲去一哨,既有所憚;欲罰一哨,又有所忌。各勇心目之中,但知有足下,而不復(fù)知有營官、哨官。甄錄之時,但取平江之人,不用他籍之士;‘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營、哨之權(quán)過輕,不得各行其志;危險之際,愛而從之者或有一二,畏而從之,則無其事也?!?br/> 李元度在曾國藩身邊歷時最長,不可能不知道曾國藩治軍之法,然而,他卻反其道而行之,甚至違背曾國藩選拔將官不限地域而立足于基層的做法,只用平江人做將官,實行地域歧視,導(dǎo)致臨險則亂,也破壞了湘軍的規(guī)矩。
六是不聽軍令:李世賢圍城之時,曾國藩曾指示李元度:“賊若圍城,堅守六日,霆營援兵必到?!眻允亓鞂τ谌魏我恢孳妬碚f,要求都不算很高,況且徽州地理形勢也并非不可守。曾國藩事后總結(jié)李元度失敗的教訓(xùn)時就指出:“必待戰(zhàn)(?。┲?,始入城而分守之。分布未定,賊已來撲,士氣已餒,軍械已失,豈復(fù)能堅守哉!”李元度倘能嚴(yán)守曾氏教戒與軍令,立定腳跟,不浪戰(zhàn)以求勝,不僥幸以邀功,面對李世賢的挑戰(zhàn),只要經(jīng)受其“誘惑”不出戰(zhàn),即可完成守城任務(wù),不至于弄到整個戰(zhàn)局不可收拾的地步。
七是文過飾非,毫無悔意?;罩莩瞧频牡诙烊眨谔油鐾局?,李元度給曾國藩寫了一封信,信中并沒有檢討自己的責(zé)任,相反他首先想到的是推卸責(zé)任,強詞奪理,他哪里想到曾國藩此時正在替他的安危擔(dān)心。更有甚者,李元度把逃亡當(dāng)做游蕩,逍遙了大半個月,才滿不在乎地回到祁門大營,而在面見曾國藩時,他依舊不做自我批評,一味避責(zé)。事后,在相當(dāng)長的時間里,也沒有表示出一絲悔意。
如此種種,足見曾國藩對李元度的不滿,并非全是曾國藩的原因,歸根到底完全是李元度自承“前期我負(fù)公”并非虛言。
胡林翼對李元度的評價相對來說更為客觀,他對人說:“(李元度)愛才如命,疾惡如仇;而所疾固多惡人,所愛未必才士也?!薄袄畲吻嗾艘玻问乱黄\,筆墨亦敏捷清挺無俗塵,軍事參謀可得一當(dāng),特未可專以治兵耳。”所恨多惡人,所愛非才士;可為參謀,不可治兵,這從另外一個側(cè)面說明了李元度的弊病所在。
當(dāng)然,有人會說,“前期我負(fù)公”的后半句應(yīng)是“后期公負(fù)我”,但李元度是斷斷不敢說出這后半句的。不是說他沒膽量,也不是說他寬容,而是他不能無視于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