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王濤　執(zhí)筆　芊芊芊草

深圳打工，純情男女訂終身

2003年9月19日，20歲的遼寧錦州青年王濤很早就起床了。他背著父母，身上只帶了一千元錢，就匆匆地登上了南下深圳的火車。

火車開動了，王濤望了望窗外的錦州火車站，心里重復(fù)著一句話：我不混出個人樣來，就再不回來。到了深圳，王濤被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驚呆了。在一幢還沒有建成的大廈底下，他仰著脖子使勁地向上看，剛看到大樓的頂，突然感覺大樓就要傾倒了，他嚇得一連后退好幾步，踉蹌地坐在了地面上。

王濤站起來時，感覺一陣疼痛，發(fā)現(xiàn)自己屁股上粘著一塊半米長的木板。他使勁地拿下木板并摔在地上，原來木板上有一顆一寸長的釘子。

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從背后傳來：“釘子有銹，得趕緊把鐵銹弄出來，不然會化膿的!”

“謝謝!可是，可是怎么才能弄出鐵銹呢?”王濤不知所措，轉(zhuǎn)過身愣愣地看著那說話的女孩子。女孩子彎下腰，毫不避嫌地幫助王濤擠壓傷口，一些血水流出來，把他疼得直咧嘴。

“弄好了。如不這樣，幾天后會腫得不能走路的。你住哪里?我?guī)湍愦蜉v車回家吧?！?/p>

“謝謝大姐!我剛下火車，從東北來這里打工，還沒有住處呢!”王濤剛說完，他也后悔了，因他仔細(xì)看那女孩子，才發(fā)現(xiàn)她很小。

女孩子叫李瓊，小王濤一歲，是2002年從河北保定來深圳打工的。她告訴王濤，她的出租屋院子內(nèi)，正好有個閑房。這樣，王濤就跟著她打車去了那里。不久，李瓊幫助王濤在她打工所在的塑料制品廠找了一份搬運的工作。由于這場相遇，兩個人的關(guān)系—直很密切，很多時候是一起上下班。

王濤平時對待李瓊就像對待親妹妹一樣，生活上多方照料，沒有半點的雜念。

2004年情人節(jié)的晚上，王濤看見李瓊穿著漂亮的裙子出去了。他突然覺得心里很不舒服，就買了一瓶白酒，在出租屋里獨自喝起來。他從未喝過酒，不知不覺問，濃濃的白酒讓他醉倒在床上，然后鼾然大睡。

午夜醒來，王濤發(fā)現(xiàn)自己的床頭有一束鮮艷的玫瑰花，前額敷了一塊毛巾，桌子上的那些酒菜，已經(jīng)被人收拾得干干凈凈。

王濤知道這是李瓊做的，雖然心里有她，可是一直感覺自己欠她太多，這“愛情”兩個字，實在不是他所能亂想的。這對于他來說，真的是過于奢侈。李瓊披著衣服來了，看他醒了，生氣地埋怨說：“看你以后還喝酒不?”然后轉(zhuǎn)身想走。

王濤趕緊拿起那束玫瑰花送她說：“別忘記拿走你的花兒。謝謝你!”

“是你送我的?今天可是情人節(jié)呀?！崩瞽偣室鈫?。

王濤的臉紅了，李瓊的臉也紅了，兩人同時都知道對方在想什么，然后相擁在一起。

王濤拿起身邊的一個銅絲，折成一個簡單的戒指，套在李瓊的手指上說：“現(xiàn)在，我只能用這個一文不值的東西圈住我們的愛情，我欠下的鉆戒，以后一定為你好好補上。”

周末才團聚，大男人患了“宮外孕”

為了賺更多的錢，王濤一個人去了更艱苦的深圳港打工，那里正有一個大項目剛開工。

說來好玩，王濤此時住的房子，應(yīng)該是全世界最結(jié)實的房子了，不但不怕風(fēng)吹雨打，更不怕強烈地震沖擊，就是神仙住的房子，也未必比得上他的房子牢固。

其實，這“家”就是港口用來裝卸貨物用的大號集裝箱。

周末的一天，王濤和一些打工的哥們正在“家里”打牌，李瓊來看他了。這時，他的額頭已經(jīng)貼了好多寫著“王八”的紙條，樣子有些狼狽。

大家都知道他們是一對，就故意往王濤的額頭再加紙條給李瓊看，那個快樂小子李快嘴湊過來搭話：“男人的‘王八紙條可是女人出軌所致呀!不知道我未來的嫂子有何感慨?”

李瓊用手招呼他，示意他走近了說話。誰知李快嘴走近的時候，李瓊使勁地揪著他的耳朵，把他痛得不斷喊救命，讓大家盡情地笑了一回。

可是，李瓊和大家沒有說上幾句話，王濤突然覺得肚子疼得難忍，額頭上豆大的汗珠落了下來。

同伴們都不知所措，李瓊大聲說：“王濤很可能得的是闌尾炎穿孔，大家快點把他送到港口醫(yī)院，否則怕來不及了?！?/p>

于是，同伴們七七八腳地把王濤托起就走，李瓊在前邊開路，1500米的路程，不一會兒就到了。

進了醫(yī)院，李瓊推開門就大喊：“醫(yī)生，快救人啊!病人有生命危險，要快啊!”

可是，她忙中出錯，竟走錯了門檻。屋內(nèi)的一個醫(yī)生正在為孕婦做婦科檢查，那個醫(yī)生說：“我這里可不負(fù)責(zé)什么大男人的病，難道男人也患什么宮外孕嗎?”

接著，醫(yī)生就生生把他們推了出來。

王濤做了闌尾炎切除手術(shù)后，李瓊一直守候著他，每天還為他送上一束非常好看的花兒。

后來，當(dāng)王濤病愈和李瓊走出醫(yī)院時，王濤感激地對她說：“謝謝你，讓我用—輩子的情感償還你!”

李瓊風(fēng)趣地說：“償還，談何容易?這次算你打了欠條，你可要記得永遠(yuǎn)不要賴賬啊!”

王濤回敬她的是—個緊緊的擁抱。

父病回歸，意外賺錢遇新愛

2004年9月下旬，王濤接到了遠(yuǎn)在東北的母親的電話，說父親病重，讓他迅速回家。王濤聽出了母親聲音的顫抖，他懷疑父親的病情可能已經(jīng)十分嚴(yán)重，于是就打電話給同村的好朋友，得知父親患的是胃癌，已經(jīng)處于晚期。

王濤知道家里根本沒錢看病，母親又很脆弱，他是父母唯一的兒子，可自己哪來的錢給父親治病呢?王濤心情沉重地告訴李瓊：“父親病重，我要回家了。這一離別，我們不知道要何時何地才能再相見，但無論如何，你都藏在我心里，你要多保重?！鄙匣疖嚽埃瞽偘岩患沦I的羊毛衫送給王濤說：“這羊毛衫送給你媽媽，權(quán)做我的一點心意?！被疖囬_動了，透過火車窗口，揮手告別之際，王濤見李瓊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

回到錦州，王濤直接去了醫(yī)院，母親正在焦急地等待著兒子的歸來。問過父親的病情后，王濤拿出李瓊為母親買的羊毛衫，里面竟藏著一萬元錢。

那一刻，王濤流淚了。他迅速打她手機，只說了一句話：“愛你!”也許是他太激動了，其實，對方根本沒開機。

父親的手術(shù)很成功，原來并不是什么胃癌，而是一種特別的胃炎。

在護理父親的日子里，王濤一有時間就幫助父親同一病房的患者們做事。有個制藥廠的醫(yī)藥代表張哥，做了闌尾炎手術(shù)，因是外地人，王濤對他關(guān)愛有加。后來，他推薦王濤也做了醫(yī)藥代表。

父親出院后，王濤跟著張哥做起了醫(yī)藥代表。他很能干，不怕辛苦，第一個月就掙了近一萬元。他想把好消息告訴李瓊，可李瓊的手機換了號，也換了公司。他問在深圳的朋友，朋友告訴說，她半個月前就回了河北。

王濤多方尋找，但是卻沒有一點消息。

2006年，王濤已經(jīng)由一個醫(yī)藥代表變成一個有自己公司的保健品經(jīng)銷商了，成了年收入達(dá)三十多萬的小老板。

在王濤為事業(yè)打拼的日子里，他得到了在市政府工作的女同學(xué)齊眉的很多幫助，當(dāng)身著華麗衣裳的齊眉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又一次感覺到了愛情的誘惑力。

齊眉很時尚。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感，對王濤的父母也極

好。但每當(dāng)王濤的母親問及他的婚姻狀況時，李瓊的音容就在王濤眼前閃現(xiàn)，他誠實地告訴母親：“我不能忘記我的諾言，我已經(jīng)和李瓊訂下了終身，我一定要娶李瓊為妻。”

聽到這些話，在一旁的齊眉落淚了，王濤委婉地說：“謝謝你對我的支持，我今生不能給你愛情，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闭f完，他把一張卡給了齊眉。

齊眉沒有要他的卡，她說：“我有時間，最終一定會贏得你的愛情?！?/p>

初戀女友，咫尺天涯難相認(rèn)

2007年3月9日，王濤自駕車來到河北省唐山豐潤區(qū)，他唯一的線索是，李瓊的父親是個陶瓷匠。

當(dāng)王濤準(zhǔn)備出發(fā)時，發(fā)現(xiàn)車?yán)镒類鬯凝R眉，她說她要同他一起去，幫助他尋找李瓊，還為他準(zhǔn)備了很多途中用品。

唐山是個很大的陶瓷品出產(chǎn)地，那里有許多的陶瓷生產(chǎn)廠，上哪里去找李瓊的父親呢?齊眉為他出了個好主意，可以在陶瓷網(wǎng)上的論壇貼一個尋人啟事。這方法真靈，三天后就有人發(fā)帖子告訴他，李瓊的父親在一家唐山城郊的“李家唐三彩”陶瓷廠打工，但不知道李瓊的下落。

王濤和齊眉很快就找到了李瓊的父親，可是，老人告訴他：“那年李瓊從深圳回來，是因為她母親患了乳腺癌晚期需要人照看。第二年她母親病故了，她就去了天津開發(fā)區(qū)，在家飯店打工。”老人告訴了王濤她的一個新手機號。

王濤馬上撥打了李瓊的手機，可只說上三句話，李瓊就哽咽著不說話了。她連地址都沒有告訴他，就把手機掛了。再撥，李瓊就是不接電話，王濤的心情暗淡了下來。

齊眉勸阻王濤說：“我看算了，那時你們都太年輕，那種愛情根本經(jīng)不起時間的考驗?！?/p>

“不，李瓊根本不是那么淺薄的女孩，她一定有難處，無論如何我也要找到她?！蓖鯘f。

李瓊的父親也沒有李瓊的地址，只知道她在塘沽附近。

這樣，王濤和齊眉又驅(qū)車來到天津塘沽。在那里，齊眉本想以—個客戶請吃飯為借口，用當(dāng)?shù)仉娫捙c李瓊聯(lián)系?？墒?，電話里傳來的卻是停機的聲音。整個塘沽區(qū)有那么多飯店，到哪里去找李瓊呢?沒辦法，王濤和齊眉只好一家一家地問，但沒有得到半點李瓊的消息。

第五天，王濤和齊眉在一家天津燒麥店吃午餐時，偶然得知李瓊?cè)ツ暝谶@里工作過。王濤眼睛一亮，可再問，又?jǐn)嗑€了。

要離開飯店的時候，有個女孩子告訴他，原來飯店有個叫林賀的保安，他一直在追求李瓊，可李瓊沒有答應(yīng)他。李瓊離開后，林賀也辭職不做了，他們有可能在一起。

聽到這里，齊眉用眼睛使勁地瞪了一下王濤，意思是說：看，你沒有戲了，我們還找嗎?

王濤咬了下嘴唇，堅定地說：“我們繼續(xù)找!”王濤和齊眉很快就找到了林賀，談到他們的愛情，林賀說他是一廂情愿，李瓊心里一直有人。

林賀還告訴他，聽說今年初李瓊在塘沽區(qū)外的“鳳凰餐廳”打工，但生了一場大病，病好后就再沒有她的任何消息了。

愛情之車，永遠(yuǎn)處在服務(wù)區(qū)

王濤和齊眉很快就找到了“鳳凰餐廳”，保安告訴他，李瓊在大廳當(dāng)班。

王濤心里一驚，馬上整理了一下衣裝，走在前面。

“鳳凰餐廳”的大廳里人聲鼎沸，十幾位女服務(wù)員都穿著同一顏色的服裝，王濤一時間竟沒有發(fā)現(xiàn)李瓊。于是，王濤在一個座位上坐了下來，告訴一個服務(wù)員，讓她幫忙把李瓊找過來。

不多時，一身職業(yè)裝的李瓊走了過來。年華疾逝，歲月悠悠，原來青春靚麗的李瓊，現(xiàn)在竟有些憔悴，顫抖著站在王濤面前，半晌說不出話來。

此時的王濤已是淚流滿面，大聲說：“小妹，我是王濤啊!你不認(rèn)得我了嗎?”

“認(rèn)得啊!這是你家嫂子吧?”她驚愕中帶著疑慮。

“她是我公司的職員，叫齊眉，她—直在幫助我找你?！蓖鯘陲椫貞?yīng)說。

隨后，他們進了一小包間。齊眉說：“你們先聊，我一會兒再來?！比缓笥行┎磺樵傅仉x開了。王濤告訴李瓊：“你讓我這一路找得好苦啊!你為什么要關(guān)掉手機呢?我們不是早就訂好了終身嗎?”

“可我，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我了?！薄盀槭裁催@樣說?”

“因為我沒有原來漂亮了?！薄霸谖已劾?，你永遠(yuǎn)漂亮!”已經(jīng)不是正常女人了，我沒有資格愛你?；厝グ桑莻€時尚女孩齊眉在等你。

“不，你我的愛情早就鎖定了，我的一生不能沒有你。看，這是我為你準(zhǔn)備的鉆戒?！蓖鯘贸隽恕獋€大號的鉆戒送給李瓊，想為她戴上。

李瓊拒絕了，她從衣兜里拿出那個當(dāng)年的簡單戒指說：“有這個，我今生就知足了。謝謝你，我很快就要結(jié)婚了，我的男友就是這附近的—個修鞋工，他的腳有點跛?！?/p>

“啊!你是在作踐自己，為什么?你為什么這樣做，難道你真的不愛我?”王濤把眼睛睜大，非常焦急地問。

李瓊想了想，慢慢地把自己的帽子摘下。王濤看清了，李瓊那原來濃密的頭發(fā)，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稀疏。她又把上衣解開，拉下乳罩，那里已沒有堅挺的雙乳，只有兩朵“燦爛”的傷疤。她顫巍巍地說：“半年前，我做了和母親一樣的乳腺癌手術(shù)?！?/p>

“小妹，這就是你不能愛我的理由嗎?無論你變得如何丑陋，還是藏到天涯海角，都在我簡單戒指圈定的愛情懷抱里。”

“回去吧，不能讓人家姑娘傷心，聽我的，我來世再做你的妻子，好嗎?”

“我不要來世，我只要今生的你，李瓊!”王濤又說：“我們自深圳分手，從此天南地北，經(jīng)歷歲月滄桑，日子艱難時，我心中有你；日子輝煌時，我也不能忘記你；讓我放棄對你的愛，除非這世上再也沒有‘愛情兩個字!”

“可是，你知道娶了我你的一輩子意味著什么嗎?我這種特殊的病，我這殘疾之軀，既不能為你生子和哺育后代，又要不斷地花大錢去醫(yī)院進行化療?，F(xiàn)在的我，很像一輛破舊的汽車，經(jīng)常要住進服務(wù)區(qū)，在修補中過日子?！崩瞽偺嵝颜f。

“那我愿意伺候你一輩子，永遠(yuǎn)做你這輛車的服務(wù)區(qū)，并為你免費修上一輩子!”

李瓊的眼睛濕潤了，身子不聽話地軟了下來。王濤迅速張起雙臂，把失去幾年的情感，盡情地攬在懷抱里。他再不敢松開手，怕一松手，就再也找不到愛情了。

半晌，李瓊告訴他：“我何嘗不愛著你呀!只是不想把我的不幸?guī)Ыo你。為了愛，我不得不遠(yuǎn)離你，并編造已經(jīng)訂婚的謊言，想騙過你?！?/p>

“傻妹妹，真正的愛，是不可能被騙得過的!”王濤的手機響了，是齊眉的聲音：“我聽到了一切，你們的愛情，深深地打動了我。本想一路陪同你，看到我最想要的那一幕，再收獲那本屬于我的愛情。沒想到，卻親眼驗證了你們偉大的愛情。我走了，請允許我衷心地祝愿你們——兩個最偉大愛情的制造者——永遠(yuǎn)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