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一個男人,生一堆孩子
24歲,本命年,我真是點背。炒股賠了,愛情吹了,工作沒了,我破了財還沒能消了災,坐公交車被賊給盯上,身無分文地下了車又被欄桿的鐵絲刮破了裙子。實在霉得沒辦法,我才聽了鄧欣的話——去廟里燒香,在每一個佛祖面前虔誠地磕頭祈禱,還求了一支姻緣簽。簽上說我在25歲的時候,會遇到真命天子,他是大富大貴的人,能不能喜結良緣,還得看造化。求簽這事,信則靈不信則不靈。我信了,25歲生日,我很真誠地許愿。蠟燭吹滅后,鄧欣問我許了什么愿,我說:“嫁一個男人,生一堆孩子”。鄧欣說:“真狠,我看你是豁出去了?!?/p>
像她這種愛情風調雨順、大學剛畢業(yè)就結婚生孩子的女人,自然不會明白25歲還單身的苦,我說:“這叫人各有志,你懂嗎你?你不豁出去,就贏不來男人!”在我豁出去的第二個月,我認識了鄧小波,他背景十分壯觀,老爸是廣州總公司的老大,老媽是外資企業(yè)的副總,他大學本科畢業(yè),英語八級、鋼琴八級……鄧欣舉著簡歷表一個勁地搖頭:“你說這個鄧小波是不是有病?他那么好的家庭那么好的條件,還來我們分公司應聘電腦工程師,我要是他我才不找工作,我就整天吃山空泡妹妹?!蔽易屑毧戳丝春啔v表上鄧小波的照片——五管端正氣宇不凡,很符合姻緣簽上“大富大貴”的說法,就是年齡小了點。我說:“還是錄用他吧,他要是在他老爸面前告一狀,沒準你的飯碗就保不住了”。鄧小波成了鄧欣的同事,鄧欣就整天在我耳邊嘮叨鄧小波長、鄧小波短。我說你都結了婚的人了,就守點婦道吧,就算你們倆五百年前是一家,我不用這么天天掛在嘴邊。鄧欣咂著嘴說:“后悔結婚早了,不過你可以考慮一下,我打聽過了,鄧小波也是單身。”我一下子就跳起來,當場否定:“不行,他比我小,還小了三歲!他能懂女人嗎?!”
鄧欣可不管這些,八卦勁兒一下上來了,鐵了心地就要當媒婆。那天,她終于把傳說中的鄧小波活生生地帶到我面前,鄧小波比照片上還要有氣質,但是,天地良心,我對他沒有非分之想,我從來沒考慮過比自己小的男人。
可是鄧欣這個八婆喝了三杯酒就開始說胡話,她把我往鄧小波的懷里一推說:“小弟,給你塊金磚抱抱?!蔽业?
病毒走了,愛情來了
鄧小波年紀再小也是個男人,盡管那是意外,可我畢竟在他懷里被他抱過。所以再見到鄧小波時,我還是有點別扭。倒是鄧小波很大方,跟到了自己家似的,坐在我的電腦前就開始裝系統(tǒng)。
我給他沖了一杯咖啡,問道:“嚴重不?”鄧小波說:“沒什么,中毒了,重裝了系統(tǒng)就沒事?!?/p>
我又問:“那下次再中毒怎么辦?”鄧小波頭也沒抬地說:“給我打電話”。
臨走時,鄧小波雙手遞給我名片,又讓我填售后服務單,我工工整整地寫下“滿意”兩個字,然后簽了自己的名字。
后來,電腦隔三差五地中毒,鄧小波就隔三差五地往我家里跑。再后來,我就把鄧小波的手機號爛熟于心了,雖然電腦頻繁中毒,可我依然給他的服務態(tài)度打了滿分。
鄧小波很不好意思,紅著臉撓著頭說抱歉。我很大度地擺擺手說:“沒關系,服務態(tài)度本來就和服務技術沒關系?!蔽业碾娔X從來沒這么頻繁地中過毒,我看看鏡子里的自己,皮膚和身材都保養(yǎng)得不錯,于是就自作多情了一次:鄧小波這廝是不是對我起了色心,他故意沒把病毒殺徹底?
可是這次,電腦乖乖地運行了三個月,也沒有出一丁點的毛病,我反而不習慣了,我甚至想過要不要瀏覽不健康的網(wǎng)站,整點病毒什么的。結果病毒沒整上,我自己卻病倒了,高燒三十八度二,身體好像中了十香軟筋散,連撥120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筆直地躺在床上,再眼瞪著天花板,心里難過得要死,本來沒覺得單身有什么,可是在生病的時候才知道一個人的生活有多可憐。越想心里就越委屈,一覺得委屈我就開始哭,我一邊哭一邊摸索著按下了電話上的重撥鍵。
不到一刻鐘,鄧小波就火速敲開了我的家門,我頭一暈,腿一軟,差點就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差點的原因是鄧小波抱住了我。
鄧小波把我抱上床,又翻箱倒柜地找出退燒藥,仔細看過上面的日期,確定沒過期之后才連同溫開水一塊遞到我嘴邊,我剛接過來,他又用嘴唇試了一下水的溫度,說:“剛剛好,吃藥吧”。
我把藥吞進肚子里,重新躺進被窩。鄧小波給我掖了掖被角,說:“我三個月沒來,你按重撥鍵還是我的手機號碼,你沒有朋友嗎?”我不想讓他覺得我性格孤僻又怪異,就說平時很少用座機,用的都是手機。
鄧小波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他說:“我決定,在你康復之前,我就住在你家?!?/p>
我差點暈過去,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鄧小波真的從柜子里抱出一床棉被,還霸占了我最喜歡的維尼熊,關上房門之前,他說:“餓了渴了不舒服了,就大聲叫我?!蔽揖谷幌裥『⒆右粯樱犜挼攸c了點頭。
夜里,我起來上廁所,經(jīng)過客廳的沙發(fā)時,看到鄧小波枕著維尼熊,長長的身子蜷縮成一團,睡得像個嬰兒。
我盯著他只看了他一會,就把他看醒了,黑暗中我倉皇逃進洗手間,鏡子里的臉紅得像燒紅的烙鐵。
左右為難,大三還是小三
我使勁搖著鄧欣的胳膊,說:“完了完了,我真的愛上了鄧小波這廝了?!编囆勒f:“看,佛祖顯靈了吧,我要是你,就再去燒次香,沒準把孩子都能給燒出來?!?/p>
我真去燒香了,但是沒燒出孩子,卻燒出了一個“海龜”——----剛從美國深造回來的馮天佑也是“大富大貴”的人,他穿范思哲西裝,戴勞力士金表,去本市最豪華的旋轉餐廳吃飯,還動不動就口吐英文。
但馮天佑中英文夾雜的說話方式讓我很不爽,我說,講國語成不?他說,OK。我大叫,講國語!他又說,sorry。
“海龜”企圖用一個1克拉的鉆戒把我拿下,他說對我一見鐘情,還說我們到了該結婚的年齡。我想:“年齡是到了,至于感情到?jīng)]到,還有待考證”。鄧欣以過來人的身份給我支招:“婚姻就那么一回事,婚前愛得死去活來,婚后也湊合著過日子。既然都是湊合,還不如找個條件好的。”
我沒有收下馮天佑的鉆戒,因為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拿了人家的手軟,但我同意和他談戀愛。原因只有一個,他比我大三歲。
我以為和馮天佑在一起就能忘記鄧小波,由于天天鮑魚海參魚翅,我不堪重負的腸胃終于出了問題,疼得我倒在床上冷汗直流。我讓馮天佑帶我去醫(yī)院,他說:“對不起寶貝,我在談生意,你打120吧,sorry”。
我簡直要氣死,抱著維尼熊哭成淚人,掙扎著又按下了電話上的重撥鍵,鄧小波焦急的聲音里夾雜著疼惜,他說:“別怕,有我在?!?/p>
我躺在病床上,任憑護士怎么說,我就是不輸液。針頭還沒挨著皮膚,我就用高八度的聲音叫。鄧小波緊緊抓住我的胳膊,學著蠟筆小新的聲音跟我說:“乖,生病了就要打針?!?/p>
我一笑,就忘了疼,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針頭已經(jīng)順利地扎進了胳膊。鄧小波雙手托腮,撲閃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我說:“一個女人,不管她多大,總是需要男人在身邊照顧她的。”我等著接下來的重點內容,在這關鍵時刻卻被一陣嘰里咕嚕的英文給打斷。
馮天佑大步流星地走到我的身邊,手里捧了一大束玫瑰花,單膝跪在病床前,很矯情地說:“sorry,我來晚了?!?/p>
我要不是在輸液,肯定得跳起來扇他倆耳光??墒俏椰F(xiàn)在只能說:“你甭sorry了,還是我sorry吧,沒影響你談生意吧?”
馮天佑俯下身子在我唇上輕輕一吻,猝不及防的舉動嚇著了我,也嚇著了鄧小波。他手里剛剛剝好的橘子,圓滾滾地掉到了地上。
鄧小波走了,緊接著馮天佑也走了??帐幨幍牟》坷?,我一個人扯著玫瑰花的花瓣,嘴里念叨著:“大三歲,小三歲,馮天佑,鄧小波……
女大三,抱金磚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把我鬧得心煩意亂。鄧欣又讓我去廟里燒香,我說:“還燒啊?萬一再燒出第三個男人,你還讓不讓我活了?”
鄧欣說:“就算你兩個都愛,也得有個比較吧,哪個愛的多,哪個愛的少,你還不知道嗎?”
我狠狠心說:“既然兩個都要不可能,那我兩個都不要總行吧!”鄧欣大叫:“你瘋啦?這倆男人可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你說不要就不要?”我說:“愛誰要誰要,反正我不要。”我說到做到,立刻給馮天佑和鄧小波發(fā)了同樣的短信:“你的愛我不要,請另處?!?/p>
第一個回話的是馮天佑:OK。我氣急敗壞地把電話打過去:“你再不說國語我就殺了你!”扣了電話,卻遲遲等不來鄧小波的信息。我問鄧欣,她說鄧小波已經(jīng)半個月沒來上班了,也沒跟任何人請假。
又過了半個月,鄧欣說鄧小波出現(xiàn)了,但是遞交了辭職信,聽說很快就要回廣州了。我問:“很快是多快?”鄧欣搖頭說:“想知道的話自己去問?!?/p>
我再次按下電話上的重撥鍵,說:“我電腦中毒了,你能過來幫我看看嗎?”
鄧小波說:“有殺毒軟件,你點開,就自動清除病毒。”
我又說:“我發(fā)燒了,42度?!?/p>
鄧小波說:“退燒藥在床頭柜右邊第二格的抽屜里,一日三次,一次兩片,記得飯后半個小時服用,要用溫開水?!?/p>
我還說:“小波,你把維尼熊枕壞了,它不停地哭,吵著要找你。”
鄧小波說:“你哄哄它就沒事了?!?/p>
我說:“小波,現(xiàn)在我也哭了?!?/p>
鄧小波說:“馮天佑在,他會哄你?!?/p>
電話里傳出機場廣播的聲音,這次,我真的豁出去了,我說:“我早和那個不講國語的男人分手了,我一直愛的都是你,你是不是真的要走?”
電話斷了,我聽著嘟嘟的忙音,一顆心空得沒著沒落,倒在床上半晌沒回過神來。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我就是不知道接,等我想接的時候,電話又斷了。
幸虧,還有一條短信:我被金磚砸到了,走不動路,誤了飛機。我好不容易一瘸一拐地走到你的門前。芝麻開門吧!
當鄧小波單腳蹬著跳進屋里,正好和我撞了個滿懷,他順勢把我抱了起來,抱得那么緊,還真把我當金磚了。我傻了吧唧地問他:“為什么喜歡我?”話一說出口我就后悔了,萬一鄧小波說他有戀母情節(jié),我肯定咬舌自盡。鄧小波表情平靜地說:“喜歡就是喜歡,沒理由。”
我掐他的脖子:“必須說!”鄧小波被我逼得沒辦法,最后說了句讓我很崩潰的話:“女大三,抱金磚呀!”
他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上面寫著“愛情售后服務單”,我拿起筆,認認真真地在上面寫上“滿意”,又簽了自己的名字。至于日期,我挺貪心,寫了個一生一世。
(摘自《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