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教師本是一件十分快樂和愜意的事情。因為教師每天與天真活潑的學生打交道，與學生一道學習、探究、游戲?？粗鴮W生一天天的成長，看著學生從“丑小鴨”變成“白天鵝”，從一個懵懂少年成長為知書達禮的青年，教師會感到生活是多么的充實，自己從事的工作是多么的神圣、光榮和有意義！

但是實行義務(wù)教育后，在當前復(fù)雜的社會轉(zhuǎn)型的大背景下，教師的生存狀況和心理狀態(tài)卻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許多中小學教師感到教育教學中的快樂和愜意在減少，而痛楚和無奈在增加，有時，這種痛楚和無奈占據(jù)了教師的整個心房，無可排泄。因為在義務(wù)教育階段，學生無論成績好差，也無論思想道德品德與學習習慣如何，都全部進入學校，即使學生對學習毫無興趣、根本不想讀書，即使家庭貧困無錢上學，學校和老師也都有責任和義務(wù)把學生請回來，一個也不能少。這本是一件大好事，是社會的一大進步，是國家實施科教興國戰(zhàn)略的重要舉措，它充分體現(xiàn)了我國現(xiàn)代教育的平民化和公平性。但遺憾的是，《教育法》《義務(wù)教育法》《未成年人保護法》等法律也好，教育主管部門制定的有關(guān)政策制度也罷，都對學校和教師的行為作了比較多的規(guī)定與限制，而對學生應(yīng)盡的義務(wù)和應(yīng)承擔的責任卻規(guī)定得比較少，尤其是對違紀學生的管理和處罰，法律和制度幾乎沒有明確的規(guī)定，或者說規(guī)定得很不完善，很不健全，使學校和教師的許多工作難以正常有效地開展。對品行和習慣都很差、屢教不改、影響較大的問題學生，學校和老師使不開手腳，因為在教育管理上束縛太多，一點懲罰性的措施都不能采取，而只能耐著性子、苦口婆心地說服教育。有的教師甚至不得不拋開體面與尊嚴，向?qū)W生討好求饒：“求求你，好好讀書吧！”“求求你，別再違反課堂紀律了！”……

據(jù)媒體報道，某校一名初二的學生，自修課擅自跑到操場去打籃球，班主任發(fā)現(xiàn)后責令他回教室。該生不但不回，還不停地辱罵老師。班主任十分生氣，把他叫到辦公室進行批評教育。在辦公室，該生當著幾個老師的面繼續(xù)辱罵班主任，氣焰非常囂張。在其他老師的共同干預(yù)和教育下，該生才勉強向班主任道歉。據(jù)悉，該生平時紀律觀念淡薄，不是擾亂課堂秩序、隨意曠課，就是與同學打架斗毆，老師和同學都很反感和討厭他。對這樣的學生，老師居然不能采取任何懲罰性的措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胡作非為，這是多么痛苦和無奈的事情！在今年一月份的網(wǎng)易論壇上，筆者又看到這樣一則貼子：某初中一名身高1.73米的男生，在一次晚自習中破壞班級組織紀律，將數(shù)學課變?yōu)椤安柙挄保撼怨献?、吃花生、吃甘蔗，在教室中亂竄。第二天，該班班主任得知此事后，找這位學生談話，并對他的錯誤行為進行了嚴肅的批評。哪知該生滿不在乎，根本不聽管教。班主任只好打電話叫其家長到學校來協(xié)商解決問題。正當班主任打電話時，該生趁其不備，對班主任連踢兩腳，接著又打了兩個耳光，在場的人無不驚訝之極。試問，這樣的學生該不該處罰？學生打了老師究竟由誰來買單？類似這樣的活話劇曾在許多學校頻繁上演，甚至在一些學校還發(fā)生了學生殺害老師的慘劇，對此，教師們唏噓不已。

在倡導(dǎo)依法治國、以人為本、建立新型師生關(guān)系的今天，學生的人格尊嚴、民主權(quán)利、人身安全等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可老師的人格尊嚴和合法權(quán)益卻無時不遭受漠視，必要的管理方法和懲罰手段被限制甚至被剝奪。為了保證學生的安全，教育教學中許多重要的活動，如有利于開闊學生視野、陶冶學生情操的春、秋游，有利于培養(yǎng)學生的實踐能力、增強學生社會責任感的野外考察和社會實踐活動，有利于提高學生運動技能的標槍、鐵餅項目等統(tǒng)統(tǒng)被取消了，這樣做固然使學生安全了，但卻使人感覺有因噎廢食的“味道”。在其他方面，學校和老師也得處處謹慎小心，不能有半點疏忽和閃失。為了保障學生的人格尊嚴、民主權(quán)利，傳統(tǒng)的“師道尊嚴”受到質(zhì)疑和批判，有關(guān)法律和政策明顯向?qū)W生傾斜，舊的師生關(guān)系被打破，而新的尊師愛生、平等和諧的師生關(guān)系又尚未建立，學生處在前所未有的無約束狀態(tài)。所以，許多中小學教師的人格尊嚴和人身權(quán)利常常受到來自學生（包括學生的家長）的挑戰(zhàn)。

在目前的法律制度和社會環(huán)境下，一些學生的腦海中形成了這樣一種錯誤觀念：我是未成年人，是受國家法律重點保護的，我年幼無知，違反紀律是正常的，老師不必大驚小怪。即使我嚴重違紀甚至犯法，你們又能把我怎么樣？既不會判刑坐牢，也不能開除，最多就是一個批評、警告什么的，不痛不癢，我根本不怕，也根本不在乎。因此，在部分學生的潛意識里，他們?nèi)我膺`反紀律，可以；老師批評他，不可以；處罰他們，更不可以。否則他就頂撞你，就辱罵你，就到處告你，極個別的甚至動手打你、殺你。這是一種典型的單向思維和單邊行動，它完全割裂了權(quán)利和義務(wù)的辨證關(guān)系。一些孩子只知行使權(quán)利，不愿承擔義務(wù)，根本不懂得：尊重、理解和體諒是相互的，是做人的基本道德。這種單向思維和心理變態(tài)嚴重擾亂了正常的教育教學秩序，損害了老師的尊嚴和權(quán)利。

今天的中小學教師處于兩難境地：既要全力以赴地抓學科的成績，提高及格率、優(yōu)秀率和升學率，又要確保學生的安全，保證學生的權(quán)利不受侵犯；對違紀的學生不得實施體罰或變相體罰，只能耐心教育。一些學生正是抓住了學校和教師的這一軟肋，肆無忌憚地違反紀律，且我行我素，屢教不改。大家普遍感到，如今的老師越來越難當，工作中充滿了太多的無奈、痛苦和煩惱。

我們知道，學生的個性千差萬別，而且差異很大。對不同個性的學生，我們應(yīng)該采取不同的教育方法和教育手段，做到因材施教，有的放矢。只有這樣，才能取得良好的效果。無論哪種教育方法和手段都各有其優(yōu)缺點，有所及也有所不及。世上沒有萬能的、靈丹妙藥式的教育方法。無論哪種教育方法和手段，只有觸及學生的靈魂，使其理解、感動、內(nèi)疚或懼怕，才能起到作用。循循善誘、入情入理、真誠耐心的教育方式，是我們所要大力提倡的，也在普遍地實施著，它在大多數(shù)學生身上是靈驗的、有效的。但在有些學生身上就不那么靈，在少數(shù)學生身上可能一點不靈，至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都是如此。如果不管什么樣的學生，不管碰到什么樣的情況，都只通過口頭的、耐心說服的教育方式就能奏效，那是老師最希望不過的了。

然而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這只是一些人的一廂情愿，或者說只是一種夢寐的理想境界。有人說“沒有愛，就沒有教育”，我想補充一句：“沒有必要的懲罰，也不成其為教育。”因為懲罰也是一種重要的教育手段。對有些學生來說，單純的說服教育是遠遠不夠的，對他們必須輔之以必要的懲罰性措施，讓他們感受到紀律、法律是非常嚴肅的，是不得任意違反的。一旦違反了，就要為之付出代價，情節(jié)、后果越嚴重，所付出的代價也越大。要讓他們在經(jīng)歷教訓和心靈震顫中感受到紀律和法律的不可侵犯性，從而促使其敬畏法紀，崇尚道德，從小養(yǎng)成自覺遵守法紀、踐行社會道德的良好習慣。

我們的法律、教育制度和政策，不能讓一些學生感到它是自己手中可任意揉捏的泥巴，是可以任意享用的盛宴，是可以用來投向老師的兇器；而要讓他們深切地體會到：它既是遵紀守法者的保護神，又是違法亂紀者頭上的“緊箍咒”。對嚴重違法亂紀的學生不處罰或處罰不力，就是對法紀的褻瀆，是對公共秩序和公眾利益的漠視。當學生尤其是違紀的學生看到老師無計可施、想罰而不能罰的窘態(tài)時，那種負面影響和對教師的打擊是很大的。

中小學教師是一支龐大的隊伍，在這支龐大的隊伍中，像魏書生那樣的教育名家只是極少數(shù)，絕大多數(shù)都是普普通通的教師。俗話說，寸有所長，尺有所短。我們不能指望每個教師都身懷絕技，都像魏書生等教育名家那樣有超強的人格魅力和教育智慧，能運用巧妙而有效的教育方法，使學生對自己敬仰崇拜，言聽計從，且不用采取任何懲罰性的措施就能把學生教育好。盡管如此，廣大教師還是盡心盡力、任勞任怨、不斷地開拓進取。值得注意的是，在一些人看來比較優(yōu)秀的教師中，又有幾個沒有動用過一點懲罰性措施呢？就某個頑皮的學生來說，只要老師肯下苦功夫，不計較個人得失，長時間地用誠摯的愛去感化，用耐心的說服教育去開導(dǎo)，就最終能使該生受感動，拋卻頑心，回歸正道，達到“精誠所致，金石為開”的目的。但我們想想，每個老師的時間和精力是有限的，每天有許多工作要做，教師同時要教育許多學生，要統(tǒng)籌兼顧，怎能為了只教育挽救一個學生而拋開其他工作，置大多數(shù)學生于不顧呢？要知道教師是屬于全體學生的，是公共資源，要為大家服務(wù)，誰都不可以“獨享”。教育既要講公平，也要計算成本，要從實際出發(fā)。在毫無利益沖突的情況下，每個人的合法權(quán)益都是能完好地得到保護的。但是在許多時候，沒有局部的舍棄，就不可能有整體的保護。教育學生也是一樣。面向全體學生，不歧視任何學生，對每個學生負責，不讓一個學生掉隊，這一教育理念是正確的。

做老師的，沒有一個會無端地去歧視、冷落、辱罵、毆打一個學生，也不會有意去侵犯學生的合法權(quán)益。要使教育教學工作順利開展，教師必須行使應(yīng)有的教育管理權(quán)，對品行和習慣都較差且屢教不改的學生，教師有權(quán)輔之以一定的懲罰性措施，努力以最小的代價、最少的時間來教育挽救學生，維護整個班級的穩(wěn)定，保護更多學生的合法權(quán)益。當然，懲罰也要“愛”字當頭，要把握好分寸，以不傷學生的自尊心、不出現(xiàn)肉體傷害為原則。如果教師連最基本的懲罰措施都不能采取，一采取就被指責為體罰或變相體罰，被扣上侵犯學生的人生權(quán)利和受教育權(quán)的帽子，遭校長或教育主管部門通報批評或處分，那這教師還怎么當？教育教學秩序還怎么維護？又怎么談得上尊重學生、教育學生、保護學生？

怎樣創(chuàng)造一個師生平等和諧、相互尊重的校園環(huán)境？怎樣對待屢教不改的問題學生？教師對學生到底該不該有一定的懲罰權(quán)？教師的管理權(quán)限到底有多大？教師的合法權(quán)益和人格尊嚴由誰來維護和保障？當學生或?qū)W生家長侵犯老師的合法權(quán)益時，由誰來買單？這些既是值得認真思考的理論問題，也是迫切需要加以研究解決的現(xiàn)實問題。

（作者單位：浙江新昌實驗中學）

責任編輯鄒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