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啟蒙教育中,有一種經(jīng)典說法是:“小時看老”。也就是說,從孩子小時候的性格,可以看出他將來人生道路的發(fā)展以及大致的命運(yùn)走勢。
有一天,我和妹妹王蘭說起了我們小時候的玩伴阿彩是多么頑皮又不聽話的事情。那時候,阿彩總是赤著腳丫去吃早點(diǎn),或者頭都不梳,起床就玩她的布娃娃,甚至跑到鄰居家門口大嚷大叫,弄得家里不得安寧。
“阿彩真的是難教育,所以結(jié)果并不好?!泵妹谜f。的確,阿彩后來成了一名社會“閑人”,吸毒、賭博,還被拘押過,成了人們心目中的“壞女人”。而我跟妹妹,小時候就被人認(rèn)為是“乖孩子”,長大后,妹妹已成了一名醫(yī)生,而我是個幼兒教師。
其實(shí),跟阿彩一樣“不可救藥”的孩子大有人在。我?guī)У氖莻€高年級學(xué)前班,班上就有那么幾個過分活躍的、所謂“情緒失調(diào)”或“多動癥”的兒童。每當(dāng)我教他們美工課時,總是發(fā)現(xiàn)他們很難安心地坐在椅子上完成功課。只有當(dāng)我答應(yīng)告訴他們一個特別的秘密時,他們才會安靜下來。
“老師,你的童年是怎么過的?爸爸媽媽對你兇嗎?”有一天,這幾個小家伙竟然對我的童年產(chǎn)生了興趣。突然間,我想到了阿彩,阿彩的行為正好就是他們的影子。我便決定順藤摸瓜地用阿彩作為反面教材,教育教育他們。
“老師先給你們講一個我小玩伴的故事。她叫阿彩,小時候,老師講課時,她總是又嚷又笑,甚至爬到老師的桌子下面,非常地不聽話。她每次考試都不及格,簡直是個調(diào)皮搗蛋的家伙,什么也不肯學(xué)。”
“后來呢?”
看到孩子們臉上嚴(yán)肅的表情,我知道我的話抓住了他們的心。他們一定在想,阿彩在學(xué)校這樣的鬧法是不是件很愚蠢的事。果然,一個叫康杰的孩子問我:“阿彩后來怎么樣了?她有沒有坐牢?爸爸說,孩子小時候不學(xué)好,將來一定會坐牢的?!?/p>
我正想要沖口而出,是的,她坐過牢,她的下場并不好,她在學(xué)校不好好讀書,沒有找到工作,于是,她沒有享受到好生活,生活也就失去了樂趣。后來,她破罐子破摔,吸毒、賭博,變得沒有朋友。結(jié)局很慘。
但話到嘴邊,又溜了回去。我看到了孩子們關(guān)注的眼神。也許,此時活躍在他們心中的想法,一定是阿彩不應(yīng)該有這么個慘下場呀!
對,先讓孩子們以自己的選擇,去推想推想阿彩的下場吧。我說: “老師要賣一個關(guān)子,不如先說說你們想像她后來變得怎樣了,然后老師再告訴你們阿彩的真實(shí)情況,好嗎?”
小南子第一個舉起了手:“她長大后變得非??蓯郏蠹叶枷矚g她。”
小蹦蹦搖搖頭說:“不,她大概每年都不及格,長大了以后進(jìn)了監(jiān)牢。然后她不想再這么蠢,就開始學(xué)一些東西,最后找了份好工作。”
“我看她沒有坐牢,”一個叫米米的孩子說, “我看他們把她送進(jìn)一所特別學(xué)校,使她學(xué)好品行,能做功課?!?/p>
“我想不會吧,”康杰迷惘地說, “爸爸說了,小時不學(xué)好,長大后就會坐牢的。她在特別學(xué)??赡苓€是老樣子,我看她無可救藥,大概還是進(jìn)了監(jiān)牢?!?/p>
最后,他們一致問我: “老師,后來她怎樣了?”
我半天沒有開口。本來,我想要對孩子們灌輸?shù)睦碚撌牵荷钌系某晒?,一定跟早年的學(xué)業(yè)成就有關(guān)??墒?,從孩子們的討論中,我卻得到了對每一個教師和父母都極有價值的教訓(xùn):孩子們雖然說頑皮是頑皮,但他們心中所想得到的和需要的,不是失敗的預(yù)料,而是成功的希望!
臨時,我放棄了揭開阿彩真實(shí)命運(yùn)的想法。
我說: “孩子們,你們所猜的都差不了多遠(yuǎn)。阿彩雖然后來進(jìn)了一所特別學(xué)校,但她的品行改好了。畢業(yè)后,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成了一名醫(yī)生。她也變得很可愛了,大家都很喜歡她。”
“真好!”孩子們?nèi)杠S起來。
“我不相信,”康杰仍然反駁說, “她不會變得那么好!”
康杰是唯一心存懷疑的人。他是個滿腹狐疑的小孩,因為父母離異,他跟父親一起生活,父親不是威脅就是恐嚇?biāo)?。破裂的家庭、貧窮,種種不如意的事都留下了傷痕。
于是,我的心也變得沉重起來。我說: “小杰,老師沒有騙你。不信,哪一天,老師將阿彩姐姐帶來你看看。”
那是個星期五,妹妹王蘭穿著白大褂來看我。孩子們正在食堂里踩滾軸溜冰。我注意到康杰在向后溜,兩手交叉放在胸前,在賣弄技巧地轉(zhuǎn)彎和扭身。
“阿彩,你看,這就是我可愛的孩子們!”我說。
妹妹沖我會意地微笑。
“這孩子真可愛!”妹妹向康杰笑著揮手。
想不到板著臉的康杰也咧嘴一笑,高興地向我們招手。
到了星期一,康杰一沖進(jìn)課室,就高興地說:“老師,我看見她了!”
“誰呀?”
“就是阿彩姐姐呀!星期五那天,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嗎?”
“你怎么認(rèn)出來的?”我吁了一口氣。
“我聽見你叫她了。還有,你不是說她后來變得很好了嗎?醫(yī)生,白大褂,沒錯,就是她!”
“哦,還真是她,小杰真聰明!”我撫摸了康杰的頭,“阿彩姐姐叫我告訴你,說她很高興看到你溜冰?!?/p>
那個上午,我看到了康杰一直很開心的表情。而且,從那個星期以后的幾天,他都努力地上課,還把一個空醋瓶涂上膠,鋪上一片片的顏色石塊,改成了一個花瓶。那是一個很不錯的花瓶,做完以后,他將它放到我桌上,說:“老師,請把這個交給阿彩姐姐,就告訴她,是我送她的?!?/p>
這時,我便突然想到了那句老話, “小時看老”,是真的嗎?最是頑皮也最為悲觀的康杰,為啥會因一個善意的謊言而改變?讓孩子看到前途,不比一千遍的打罵、一萬個呵斥來得更有教育力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