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 要：傳統(tǒng)觀點認為，任選義any的本質(zhì)是不定指性，由any短語內(nèi)在的語義特征，即類指性與存在性所決定。類指性由類指算子GEN約束，存在性由存在量詞約束。本文從語境角度出發(fā)，在質(zhì)疑以上觀點的基礎上，提出任選義any的本質(zhì)是語境無定，語境無定／有定是判定任選義any句正誤的唯一標準。

關鍵詞：任選義Any； 不定指性； 語境無定

中圖分類號：B08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100(2008)06-0057-3

Contextual Analysis on Free Choice “Any”

Zou Ying-juan Yu Xiao-qiang

(Hunan University，Changsha410082，China)

It is traditionally claimed that the essence of Free Choice Any is indefiniteness， which is determined by the inherent semantic properties of the Any Phrases， i.e.， genericity and existentiality. The former is bound by operator GEN and the latter is bound by existential quantifier. From the aspect of context， the article argues against the viewpoint and suggests that it is contextual indefiniteness， essence of Free Choice Any， but not contextual definiteness， that makes the sentences licit.

Key words：Free Choice Any;indefiniteness;contextual indefiniteness

1 引言

英語詞any一直是國外語言哲學家及語義學家研究的熱點課題之一。有不少學者，如Carlson（1977:87-88），Horn（1972:48），Ladusaw（1979: 27）等注意到，any具有極性義（polarity sensitivity）與任選義（free choice）雙重特征。極性義any在否定語境或下義蘊涵語境中得到允準，通常被解讀為窄域存在義或?qū)捰蛉Q義。任選義any在情態(tài)句及特征句（characterizing statement）中得到允準，解讀為寬域全稱義。具有肯定義的瞬間完成句（episodic statement）既無法允準極性義any，也不能允準任選義any.例如：

①a. Mary didn’t talk to any friend. （否定語境中的極性義）

b. Any cat can catch mice. （情態(tài)句中的任選義）

c.Any cat catches mice. （特征句中的任選義）

② a.* Mary talked to any friend. （具有肯定義的瞬間完成句）

b.* Any candidate voted for George Bush.（具有肯定義的瞬間完成句）

c.* Any dog didn’t catch mice. （否定語境中的任選義）

如果對②稍作修改，句子就可以接受：

③ a. Mary talked to any friend who came up to him.

b. Any candidate who heard the news voted for Geor-ge Bush.

c. Any dog whose teeth were rotten didn’tcatch mice.

與②相比，③中的句子只是多出關系分句來修飾any短語。LeGrand把這種現(xiàn)象稱為次激發(fā)（sub-trigging）（LeGrand 1975:28）。他認為，在肯定義的瞬間完成句中，次激發(fā)使句子合法。至于次激發(fā)為什么能夠允準任選義any，LeGrand沒有解釋。

④ a. You may read any book.

b.* You must read any book.

④說明，任選義any在情態(tài)環(huán)境中得到允準的觀點是不全面的。如果將其修改為可能性情態(tài)允準任選義any而必然性情態(tài)不能，我們依然解釋不了⑤的正確性（必然性情態(tài)允準任選義any）：

⑤ a. Any student must work hard.

b. Any soldier should be prepared to die for his country.

語境無定／有定可以解決這個問題。術語無定／有定的漢譯及釋義來自陳平（1987:81-87，2003:1172-1173，2004:1136）。

2 任選義any短語與不定指名詞短語

Kadmon Landman認為，any是一個不定指詞，any短語的本質(zhì)就是不定指性。他們提出了以下觀點（CN為可數(shù)名詞，PS any為極性義any，F(xiàn)C any為任選義any）：（1） any CN = 相應的不定指名詞短語 + any所提供的語義、語用特征（擴展與強調(diào)）。PS any與FC any的唯一差別，在于對不定指名詞短語的解讀不同： FC any是具有類指義的不定指名詞短語。（2）擴展：在any CN中的名詞短語NP，any從語境角度擴展對NP的解讀。（3）強調(diào)：僅當擴展創(chuàng)造出較原句強的命題，any才能得到允準。也就是說，僅當包含any CN的命題蘊涵其相應的、包含 a CN的命題時，any得到允準。（Kadmon Landman 1993:357-358）這種方法的優(yōu)點在于：（1）它為any的極性義和任選義解讀提供一個統(tǒng)一的解釋；（2）它解釋不同語言內(nèi)具有any義的詞語在句法分布和語義解讀上的同一性；（3）它把對any的分析與類指性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然而，反例③與反例④表明，事實并非如此。

不定指名詞短語具有類指性特征（陳平1987:85-87，2003:1172-1173，2004:1136），然而沒有全稱量詞的屬性，不涉及集合以及集合內(nèi)的個體／成員數(shù)量。任選義any則兼有類指特征與全稱量詞的屬性，它既有類指性，又涉及相關集合和集合內(nèi)的成員數(shù)。這一點可以從以下例句的解讀中表現(xiàn)出來。

⑥a. Birds fly.

b. A bird flies.

c. Any bird flies.

根據(jù)Dayal，人們通常會把⑥a與⑥b判定為真，把⑥c判定為假（Dayal 1995:184，1998:450）。這是因為，人們在聽到⑥a或⑥b時不會考慮“鳥”的轄域以及轄域內(nèi)的邊緣性個體成員，如不會飛的鴕鳥。而在⑥c中，any迫使受話人考慮所有成員，包括不會飛的鴕鳥。只要有一種鳥不會飛，則⑥c為假。而在⑥a與⑥b中，即使有不會飛的鳥，句子也為真。

３ 任選義any短語與全稱量詞

從本質(zhì)上說，任選義any應劃歸全稱量詞的范疇（Dayal 1995:182-185，1998:447-450）。然而在某些特征上，兩者存在差異。一方面，任選義any短語具有標準全稱量詞（如 all， avery， each等）的類屬特征，指涉集合內(nèi)的所有成員；另一方面，在集合與集合成員的特定性上，任選義any短語有別于后者。任選義any短語的轄域為非特定集合內(nèi)的、所有可能的集合成員，而普通全稱量詞的轄域為特定集合內(nèi)的所有集合成員。前者是模糊、無特指性特征，后者則是明確清晰的。明確性和模糊性可以用4種方法測定：（1）語篇共指，（2）語篇照應，（3）問句回答，（4）There插入（Dayal 1998:461-466）。由于這兩種區(qū)別主要是語境上的，因此我們用語境無定／語境有定來區(qū)分任選義any短語和全稱量詞。例如：

⑦ a. John talked to every student.

b. John talked to every student he saw.

c.* John talked to any student.

d. John talked to any student he saw.

其相應的邏輯式表達如下（表達式中的s，s’，s”都指代情景變元，PT表示過去時間）：

⑧a.x ［student (x) talk to (john， x)］

b.s， x ［［ student (x， s) s”［PT(s”) see (he， x， s”)］］s’［s < s’ ［talk (john， x， s’)］］］

c.s， x ［ student (x， s) s’［s < s’ ［talk (john， x， s’)］］］

d.s， x ［［ student (x， s) s”［PT(s”) see (he， x， s”)］］s’［s < s’ ［talk (john， x， s’)］］］

⑦a的合法性與⑦c的不合法性表明，任選義any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全稱量詞。它們的區(qū)別在于，傳統(tǒng)全稱量詞短語，如every student只需要一個情景變元，句子即可為真。任選義any必須有兩個或更多的情景變元，且變元之間的關系符合語境無定性的要求，句子才可為真。邏輯式⑧b與⑧d完全一致，也就是說，只有次激發(fā)才能使句子⑦c的合法性成為可能。雖然從表面上看，次激發(fā)允準任選義any，然而事實并非如此。例如：

⑨ a. Mary wrote to any professor she admires.

b.* Mary wrote to any professor in her department.

⑨a與⑨b都有次激發(fā)，然而只有⑨a才是合法的句子。兩者的差別僅在于：在⑨a中，Mary所崇拜的人的集合與教授集合的交集沒有語境突顯性（contextual salience），因而句子合法；而在⑨b中，Mary本系的人的集合與教授集合的交集具有語境突顯性（any短語內(nèi)的名詞在語境中所具有的數(shù)量上的明確性），因此句子不合法。

４ 語境無定性

在包含任選義any的句子中，情景變元分為兩類：any短語相關情景變元與謂詞相關情景變元。對一個句子的情景變元作出兩類區(qū)分的設想來源于En（1986: 79）：

⑩ a. All fugitives are in jail now.

b. x ［fugitive at t(x)in jail at t’(x) NOW (t’)］

在⑩a中，名詞短語的時間賦值區(qū)別于謂項的時間賦值，時間變元分為TPAST和TNOW兩類。由于任選義any短語的任選義源自短語內(nèi)部固有的類指性，因此用三分結(jié)構來分析合理可行。any短語內(nèi)的情景變元由全稱量詞約束，不依賴主句謂項的情景變元。也就是說，any短語內(nèi)情景變元的賦值具有相對獨立性，不因謂項情景變元的賦值改變而改變。情態(tài)句謂項的情景變元由情態(tài)算子約束，特征句謂項的情景變元由類指算子約束。

(11)a. A cat catches mice.

b. Any cat catches mice.

(12)a. GENs， x［［ cat (x， s) C (s)］［［s < s’ C’(s’)］y ［mice (y， s’) catch (x， y， s’)］］］

b.s， x［［ cat (x， s) C (s)］

［GENs’［s < s’ C’(s’)］y ［mice (y， s’) catch (x， y， s’)］］］

(11)a為特征句，在其邏輯式(12)a中，算子GEN約束情景變元s與s’，變元的限制成分為主句主語，整個句子是算子GEN的核心轄域，義為：所有的、有一只貓在里面的典型情景s中，情景s擴展到情景s’，s’中存在老鼠且貓抓老鼠。再看邏輯式(12)b。(12)b是雙重三分結(jié)構，首先是any短語，然后是謂項。在any短語中，算子約束情景變元s，短語內(nèi)的名詞是情景變元s的限制成分，核心轄域為謂項，謂項進一步分解為三分結(jié)構。整個句子的含義為：所有的、有一只貓在里面的情景s中，情景s通常擴展到情景s’，s’中存在老鼠且貓抓老鼠。在結(jié)構any（A）（B）中，若A∩B在任何相關世界中都不具備語境突顯性（語境無定），則any（A）（B）合法。

(13)a.You must read any book you find.

b.* You must read any book on this shelf.

例(13)中，次激發(fā)允準(13)a而不允準(13)b。我們無法從例(13)中得出情態(tài)或次激發(fā)是任選義any的允準條件。語境無定能夠很好地解決這個問題（ｉ表示命令形算子，！表示允許形算子；FT表示將來時間，ST表示說話時間）：

(14)a.s， x［［ book (x， s) s”［FT(s”) find (you， x， s”)］］

s’［s < s’ ｉ［read (you， x， s’)］］］

b.s， x［［ book (x， s) s”［ST(s”) on this shelf (x， s”)］］

s’［s < s’ ｉ［read (you， x， s’)］］］

對比(14)a與(14)b可以看出，兩者的算子與核心轄域完全相同，差別在限制成分上。(13)a中A∩B的含義為“你所能找到的書”，這一含義在任何可能的語境中都有可能成立，因此這種含義存在的語境是模糊的、不明確的。(13)b中A∩B的含義是“這個書架上的書”，這一含義是基于說話人的、清晰明確的語境，這種語境中的有定與任選義any所要求的無定性相沖突，從而造成(13)b不合法。

５ 結(jié)束語

本文在質(zhì)疑任選義any的本質(zhì)是不定指性這個假設的基礎上，從語境角度出發(fā)，提出任選義any的本質(zhì)是語境無定性。語境無定／有定是判定任選義any句正誤的唯一標準，情態(tài)環(huán)境與任選義any的允準并無因果關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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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5-07-13

【責任編輯 李洪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