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早餐文化”中,有兩地的習俗值得玩味,一是荊州的喝早酒,一是廣州的吃早茶。
地處江漢平原的荊州,早就因劉備的“巧取”和孫權的“豪奪”而出名。這里的人們,早餐毫不馬虎,不像下江人那樣吃點泡飯,吮吮指頭,趕緊出門;也不像武漢人那樣一碗熱干面或者米粉就可搞定;更不像北方人啃窩窩頭喝玉米粥那么隨便,而是大搖大擺來到街市口,去專營早點的大排檔里,揀那干凈的去處,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匾蛔?,派頭十足地叫上一壺酒,外加干子牛肉鵝肝雞爪幾盤鹵菜,一海碗臊子面或者雜碎湯什么的,慢條斯理地淺斟細品起來。有時,還邀上三五位哥們兒好友,一同享用?;虿氯辛睿蛘勌煺摰?,或通娘罵老子。一頓早酒直喝得日上三竿,舌頭打轉,人也就暈暈乎乎,歪歪倒倒了。但是心里還是明白的,一看時候,下地嫌遲,困覺嫌早,干脆,午飯之后麻將桌上干幾圈靠得住些。
千百年來,許多荊州人就是這么過來的。這是他們的優(yōu)勢,誰叫你不生在魚米之鄉(xiāng)呢?
而位于珠三角的廣州,歷史上就沒有荊州那么肥了,一塊被又咸又苦的海水浸泡了千萬年的不毛之地,沒有什么人為爭奪它鬧得頭破血流。當年生活于斯的人們,以打魚趕海為生,魚蝦的價賤與谷物的金貴,使得他們世世代代受窮,衣衫襤褸的打魚人被喊作“漁花子”。因而,他們的“早餐”就只能是在破爛的小舢舨上,將好不容易補充上的一點淡水,燒成所謂的“茶”來哄哄饑腸轆轆的肚皮了。而且,這“早茶”遠沒有荊州人的“早酒”喝得那么從容,那么優(yōu)哉游哉。潮漲潮落不等人,狂風惡浪也從不打招呼,“漁花子”們永遠處在匆忙中,永遠處在驚恐里。
千百年來,廣州人就是這么過來的。也是毫無辦法,誰叫你生在不毛之地呢?
早茶與早酒永遠無法相比:茶與酒的含金量不可同日而語,茶與酒的凝聚力不可相提并論,茶與酒對社會的影響也不可等量齊觀,“茶文化”雕蟲小技,“酒文化”博大精深;茶無法叫你麻木忘憂,酒可讓你一醉解千愁;茶刮油,酒長膘;茶把廣州人喝得面黃肌瘦,酒把荊州人喝得腰肥體壯,茶把“漁花子”喝到了大海上,酒把荊州人喝進了“仙境”里……
然而,有一天,喝早酒的荊州人扛起了行李卷,拎上了蛇皮袋,滿懷“中部崛起”的希望,不遠千里給喝早茶的廣州人打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