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
6月3日接到北川的志愿者消息,說是那里缺少感冒藥品,個別地方缺少消毒藥品。就備了幾百塊錢的,還加了一些跌打藥品,藥在中聯(lián)買的,聽說是救災給打了八五折。然后6月4日又接到綿陽的志愿者消息說是戒毒所缺少防潮墊子,但是萬佳只看到一個,其他超市也未見,慌忙中買了6捆少兒拼圖,大約40×40CM的8個一捆,每捆12塊。最后是收集來的一些不要的但是完好干凈的塑料袋子(1.8平米左右/每塊)裝了一大箱子,大約33斤,綿陽的志愿者看了視頻說大約可以用。接下來買了奶粉3袋和礦泉水5瓶,牛奶5瓶。然后是帳篷,跑了6家超市未見,后來萬佳的售貨員說,國家已經(jīng)下令不允許大商場在近期出售帳篷,以免占了災區(qū)的指標。最后想到海邊游樂場或許有,趕到后,只找到一家,舊的賣180元新的要220元,商家說近期帳篷少,所以不會便宜賣。看了一下,大約平時商場里買也就80元左右的沙灘帳篷,就要了一個。6月5日上車前北川的人說需要一些娛樂書籍放松,又去商場里買了十幾本小說。
出發(fā)
6月5日17點多的飛機去綿陽。托運行李時發(fā)現(xiàn)多出了20斤,一算要將近200元的托運費。而隨身只能帶一件行李,賣水果的小姐出主意將兩個包和(合)在一個大編織袋中(花了25買了一個),結果管理人員說是包太大,不合標準,于是找了個座位,我就開始整理,棉質長褲外套上牛仔褲,牛仔褲外套上雨褲,兩層長袖衫外套了一件短袖衫。帽子里面放上手巾,再扣到頭上,想了想,又把塑料袋拿出來6個纏到了腰上,邊兒塞到褲子里,兩個褲袋滿滿地塞上棉布手套,手上各套了三層,雨傘掛在腰上算是附件……一番整理后,終于達了標,過了第一關的體積測量。然后安檢的人員奇怪地看著我,見我身上不停地往下掉部件,就徹底搜了一遍,一個小伙子看到了帳篷,問我去干嘛的,我說是志愿者,他恍然大悟,怪不得帶的東西這么奇怪,于是很快放了行,還說了加油。我滿臉通紅,滿頭大汗地進入了候機區(qū)域。
到達綿陽
由于飛機延誤,到了綿陽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一路上遇到很多氣流,飛機比較顛簸。綿陽的機場地勤人員很少,下來后問警衛(wèi)和工作人員都說不知道最近的災民安置點在哪里,只是說附近地勢低點的人都搬到了山上防止洪水突襲,但是天晚了,也沒有人知道具體在哪里。另外機場附近也沒有聽說有可以住宿的地方。后來他們建議我去市區(qū)看看(的哥最支持這個建議)?;税胄r左右到了綿陽市公安局。一路上很冷清,沒有見多少人。于是把大半的塑料袋和拼圖交給了值班人員,叫他轉交給戒毒所的人,但是忘了給他預備好的濕疹膏。市區(qū)四周的建筑夜色里看來都是好的,值班人員說很多房屋有裂縫,所有的居民都撤到了較高的地帶,為了防止洪水和余震。所以市區(qū)不存在旅店一類的住宿處。大街上基本沒有行人,只是幾家簡易平房里的小鋪還開著,賣些食品和煙等雜貨。又叫了的士去最近的一個地勢較高的公園,聽說附近的居民多撤到了那里。的士說這幾天生意開始好些,來來往往很多叫車的,只是太累了,因為前些天大力救人的時候大家都是免費運送傷員和物資,幾乎沒有怎么休息。到了公園發(fā)現(xiàn)路兩邊、草坪上、大樹下到處是帳篷?;璋档穆窡粝拢[隱約約可見公園的正中是個什么紀念館,門口攔著條帶說是危險,暫時停止開放。直覺四周的衛(wèi)生都不錯。就找了一塊草坪鋪上塑料袋準備休息。忽然一個老人家走過來,說了好一會才弄明白她說草地很濕,建議我到水泥路上去,因為我沒有木板墊著,又看到我有許多東西,就說要小心保管。我不覺有些害怕,就搬到了紀念館前的水泥臺上,夜色里沒有辦法看清帳篷,再說我也沒有扎過,所以決定今夜露宿。我選了一塊石凳,鋪上最后一捆拼圖,頭腳套了塑料袋,以免夜里有雨。把傘打開,遮住頭部,防止別人看出我是女性。又點了蚊香,開始放在腳下,后來轉移到頭邊,還是沒有躲過蚊子的襲擊,綿陽的蚊子好像很饑餓,早上清點出來是6個大包。因為害怕壞人,我遲遲沒有入睡,后來決定起來四處走走。到處都能聽見呼嚕聲,很多人睡得很香,路上有三三兩兩晚歸的人,都輕輕地走著,沒看到什么行為詭秘的家伙,偶爾還有幾聲嬰孩的啼哭,甚至可以聽到母親的輕哄聲,公園里四處散落著私家車和摩托車,不論貧富,今夜都躺在一個公園里。我的警惕開始放松,但是寒意就襲來,才發(fā)現(xiàn)四川的晝夜溫差還是挺大的。天空一直陰著,遠處有隆隆的雷聲,還有一些直升機從上空飛過。直到天明,都未見到一滴雨。
綿陽的早展
天開始放光時我睡著半小時,睜開眼睛時清晨已經(jīng)完全到來了。很多人從帳篷里出來運動,有打太極的,有陪小朋友打羽毛球的,有個阿姨繞著紀念館一圈圈地競走。一個大爺來到了垃圾箱旁,把我昨夜扔進去的打包帶扯了出來,開始把一根撕成幾根,然后連接起來,用力拉了拉試試強度。在他撕第二根時我走了過去,問老人家干什么,老人指指那些綁著帳篷的繩子說現(xiàn)在缺這個,接著又把帶子上“深圳寶安機場”幾個字讀給我聽一我當然知道是哪幾個字,然后他高高興興地繼續(xù)撕。一個環(huán)衛(wèi)工人過來清理垃圾桶,我這才注意到,公園比我昨夜想象的要干凈,路面都看不到一張紙片,每一家都收好自己的垃圾,統(tǒng)一丟棄。有很多條幅標語提示人們注意衛(wèi)生,防止疾病。廁所的指示牌也很明顯,只是門口排了好多人,我把行李放在路邊,也去排隊。之后的幾天我經(jīng)常把行李丟在路邊,但從未丟失。排隊的時候我買了一份《綿陽日報》,看完交給旁邊的一戶帳篷主婦,她看完后把報紙拿去墊東西,這里好像每樣東西都有利用的價值。廁所簡陋清潔,還有專供殘疾人的坐便。公園的大道上很多人提著早餐回來,豆?jié){、包子、餅、蛋,看起來很豐盛。還有很多人提著水回來洗漱。后來發(fā)現(xiàn)前面有專門的供水車,另外公園門口還有開水處。出了公園50米竟是一個早市場,菜類豐富,也很便宜,我很想買黃瓜和西紅柿,可是拿不動。路的兩邊都是小吃店,包子、粉、面什么都有。我買了8個小包子花了三元錢。之后車廂擠得滿滿的,不過后來陸陸續(xù)續(xù)都下去了,到安縣的時候,只剩下幾個人。車一進入安縣,重災區(qū)幾個大字開始頻繁出現(xiàn)在條幅上。官兵也越來越多,后來大約60米一個兵,背手開腿站立,都穿著大頭皮鞋,身著迷彩服。因為地震后災區(qū)最流行的就是迷彩服,軍人穿,民兵穿,志愿者穿,災民也穿,以至人們心中覺得只有穿了迷彩才有救災的樣子,搞得一眼看過去不知哪個是兵。因為打聽不到災民安置點,我就直奔綿陽汽車站,打算去什邡和其他志愿者匯合。災區(qū)附近的各個城市間的票很便宜,車次也很多,很多半小時內都有一班。買了票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有車去北川各個鎮(zhèn)的,便又改票去北川。
去北
車子離開綿陽后,路還算平整,沒有太多顛簸。剛出發(fā)時,但是到了這里我發(fā)現(xiàn),憑鞋判斷是百分百的不出錯,穿大頭皮鞋的肯定是軍人,而且軍隊到底是軍隊,一舉一動,透著挺拔剛正,每個動作看著都干脆利落。進入縣城,街上的人驟增,熙熙攘攘,不停有人攔車,趕集一般熱鬧,賣什么的都有。我發(fā)現(xiàn)上車的人手里拎的多半是被子和盆子一類的物品,很少見人買食品。車也越行越慢,我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那些警戒士兵的臉,他們屹立在人群街道上,一動不動,一張張的娃娃臉,跟高中生差不多,很臟也很嚴肅!我有一種很矛盾的感覺,覺得他們既滿身疲憊,又精神抖擻,我知道我比他們大很多,但是我不敢在他們面前自稱長輩,我想很多人都有這種感覺。這一路過來我都沒有看到倒塌的房屋,事實上我就沒有看到什么房屋,放眼望去,都是帳篷。不似綿陽街頭的各式各樣,塑料、帆布、彩條布什么都有,這里的帳篷顏色樣式都比較統(tǒng)一、規(guī)整,并且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街上的人和上車的人看上去精神都不錯,大聲地交談,時而還有笑聲。我開始給跟我說缺藥的志愿者打電話,想確認缺藥的具體位置,但是不通,事實上到了綿陽后我就一直在試著聯(lián)系。車駛離安縣后,道路開始有點顛簸,軍車越來越多,接近北川擂鼓鎮(zhèn)時,基本是大路,只是路旁不時可見貨柜車大小的巨石。我窗口一側的山遠遠看去,可見黃色的斷帶,一條條像黃色的瀑布,每隔一段就有一個,越往前越密集。車上的人說那就是山體滑坡。到了擂鼓鎮(zhèn)的路口,車就停下準備往回開了,前面的指示牌寫明,北川僅授權車輛方可進入,到北川其他鄉(xiāng)鎮(zhèn)的需要繞行。我拖著一堆行李下了車,靠在路邊的一塊巨石上休息。一個警察走過來示意我走開,我以為擋路了,慌忙挪到對面去,并問警察石頭哪里來的,“上面!”他頭都沒有抬地向上一指。我這才注意到,石頭那一側的路旁都是拔地而起的山體,而我一路上看到的石頭居然就是從上面掉下來的!我冷汗直竄,不待他說,又拖著東西挪出去幾十米!兩個男女拖著帳篷走過來,男的說這回可不用跟別人擠了,女的說好像看到有黃頭的,男的說他看了,大小其實是一樣的,女的又說現(xiàn)在發(fā)的好像比開始的那些要大,要結實。其他經(jīng)過身邊的災民也是滿手東西,我只好任(認)命地拖著那些東西往前挪。不時有車輛開來開去,多是生化軍車、泥頭車、交通維修車和建筑工地車輛,一律掛著抗震救災的紅條幅。路邊還散落著一些警車,三三兩兩的警察站在車旁,還有一些救護車、野戰(zhàn)醫(yī)院車,后來一詢問,野戰(zhàn)醫(yī)院一應俱全,什么藥品也不缺。再后來問了一戶帳篷人家,女主人說吃喝每天有發(fā)有領,不用操心,每天都幾遍消毒,我問有沒有什么需要幫·陋的,她丈夫拎著兩個盆過來說干活的都是軍人,看病的都是專家,你是做什么的呢?我回答不出來,便把那堆東西很郁悶地往回拖。好像夜行人適應了黑暗,離開北川的路上。我慢慢在鄉(xiāng)野和路邊分辨出越來越多的帳篷。
派發(fā)物品
聯(lián)系不到要藥品的那個志愿者,我決定先去什邡市和其他志愿者匯合。我在安縣下了車,因為有幾個四川單詞沒有聽懂,我在那里坐上了去秀水的車,在秀水車站換車時上了長途車站的廁所,站臺工作人員告訴我候車廳的廁所震壞了,不過候車廳的另一端有活動廁所,我便穿過那個椅子東倒西斜、到處塵土的候車廳來到了活動廁所,身后有人喊,我沒有聽清是什么。那個是我在災區(qū)上過的最臟的廁所,門也壞掉了,在里面得用手拉著。出來后我又從那個候像有扶他林,但在包里翻了翻也沒有找到。她說要不你就去我們那里捐藥品,我們那里什么藥品都缺,我同意了。中途我隨她下了車,很遺憾我沒有記住那個站名,因為以后的幾天里我一直想再來一次。一路上我注意到有的房子塌成了一堆泥,有的房子外形完好無損。但是她告訴我現(xiàn)在哪一棟都沒有住人。她說要不你先到我家歇歇,然后停了一下,喃喃地說應該是我的“棚”,眼圈跟著就車廳穿過,這才注意到,所有的天花板都是半懸在那里,還有幾盞搖搖欲墜的吊燈,我忽然明白那個人喊的什么了!我發(fā)現(xiàn)除了廁所,其實站臺附近還是很干凈的,沒有亂扔的垃圾。同車有個婦女很熱心地告訴我往下怎么走,我說帶了很多藥品,要先捐了,才好走路,她問有沒有跌打膏藥,并給我看手指,地震后就一直不能彎曲,她每天有很多事要做,手不好就沒有辦法干活。我說好紅了。我不想麻煩災民,就拒絕了。她又說你跟我去把藥品分給大家,我說不行,因為很多都是配方藥,吃不好會出人命。必須捐給醫(yī)護人員,她就帶著我去鎮(zhèn)上的醫(yī)療站。一路上堅持用那只傷到的手幫我拎東西。到了醫(yī)務站,她找了好一會兒才叫到一個大夫,把我領到了藥房。藥房里有幾個病人等在那里,聽說我是送藥的,很高興,我剛把藥品攤出來,他們就往外挑自己想要的東西,我連忙一個個地阻止,告訴他們想要什么藥必須問過醫(yī)生。但是他們始終不肯放開手里的云南白藥,最后我只好讓他們拿著藥去問醫(yī)生。送我來的婦女說這類藥物鎮(zhèn)上已經(jīng)沒有了。我把中聯(lián)的電腦單一并交給了醫(yī)生,證明我所帶的并非假藥。一個抱著六七歲大的孩子的婦女問我有沒有治皮膚炎癥的藥物,我說有,不過你要問醫(yī)生,因為都是西藥可能引起過敏。我把一本彩圖故事書遞給了她的孩子,這下子后面的醫(yī)生也圍了過來,驚奇地說你們連書都有帶,我說你也有孩子嗎?他熱切地說有,我就給了他一本《湯姆歷險記》,另外一個病人和領路的婦女也說有,我就一人發(fā)了一本。交完藥品后,帶小孩的婦女堅持要用她的電動自行車幫我運行李,而領路的堅持要把我送到車站,于是我們兩個就跟在電動車后面走。領路的婦女手里拿著兩瓶我?guī)淼脑颇习姿?、感冒藥和書,問我到災區(qū)都想做什么,我說最大的愿望是領養(yǎng)一個孤兒,她說只要孤兒嗎?她那個十幾歲的大兒子可不可以?我很驚訝,她忙說不是想把孩子送人,可是孩子跟著她只會吃苦,以后可能也考不上大學,跟著我會有出息。我說孩子一定要跟著母親,沒有母親的孩子心理容易出現(xiàn)問題,就算讀了大學也未必幸福。她說地震后,她打電話給那個經(jīng)常在外鬼混的丈夫,他都居然不肯回來,現(xiàn)在拖著兩個孩子,房子也沒有了,真不知道怎么辦,想一咬牙把孩子送出去算了。我告訴她再苦也要和孩子在一起,沒有什么人可以代替母親,真送了你以后一定會后悔。再說大學就那么重要嗎?要成為一個好人靠的不僅僅是學問。她聽完我簡要的生活介紹,嘆了口氣,說原來讀書人的命也不一定就好。我說女人一定要靠自己,一定要自己堅強起來,誰也靠不住,老天爺都靠不住,說地震就地震。她想想也是,就說考慮過幾天是不是帶著孩子去打工,又講不管怎么樣孩子們都沒有出事,老天也算照顧了。我們就這樣聊到了車站,她才依依不舍地走了,走前告訴我好人一定會有好報,我說我們都會幸福的。抱小孩的婦女一直把我的行李送到了車門口,我問你領到藥了嗎?她說大夫沒有給她,就說沒有,可她明明看見了。我說可能是配方藥,不能隨便給,她說連我捐的創(chuàng)可貼,大夫也不給,我就覺得奇怪了。上車前我把自己應急的創(chuàng)可貼拿了幾片給她。她說你是好人,我說好人很多啊,她說這里死的人少,好人不來。車啟動后我忽然后悔沒有要那兩個婦女的聯(lián)系方式,我忽然想也許我不必前行,這里大概也需要我,這時什邡的志愿者發(fā)了短信過來,問我什么時候到,他們那里缺人,于是我甩掉了這個想法,繼續(xù)趕路。
中途我又停留一個小鎮(zhèn),發(fā)了剩下的藥品還有手套。因為在電視上看到很多解放軍的手套都漏了手指,所以我準備了幾大捆。我把一捆手套遞到了一個穿迷彩服,帶迷彩帽的人手中,他很吃驚,喃喃地說他們確實缺少這個,可是我怎么會想到要捐給他們?他的表現(xiàn)讓我很納悶,后來才想明白,那個人只是個穿迷彩的民兵。然后我想了一下,決定不一定要捐給部隊,就把剩下的捐給了一個缺手套的施工隊。
在什邡
下午六點左右我終于到達了什邡市。城市看起來還好,只是布滿了帳篷,據(jù)說有災民安置點。我最終的目的地是什邡的湔底鎮(zhèn),上車前,一個志愿者要我捎一張移動卡給她,可惜我問了很多人都說賣的地方比較遠。車就要開動時,一個男人氣喘吁吁地跑上來問是不是有個志愿者想買手機卡,說他剛買了一個可以轉賣。司機等我們辦好了才徐徐開動。去湔底多半是走土路,顛簸得厲害,一個中年婦女堅持給我讓座,我很奇怪,她說你是志愿者,很辛苦。我最后坐下了,但一直感到不安。
到了湔底時,天還沒有黑,街上還有幾個店鋪在開,賣些生活日用品和熟食。一個水果攤上賣著很新鮮的桃子,我要了2斤,付款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聽錯了,不是六元是兩元,正想多買些,來接我的志愿者小楊到了,個子比想象的要小些,剛剛20出頭。我很驚訝他居然是騎著摩托來的。路上他跟我說他們跟這里的災民相處得很好,車就是他們幫助的那家災民的,還講他們先到這幾天收獲很多。湔底鎮(zhèn)屬于輕災區(qū),我后來發(fā)現(xiàn)所謂的輕災區(qū)就是人死得比較少的地方,破壞程度卻是一點都不輕。而我這些伙伴們幫助的這家有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地震時在學校遇難了,所以被列為該地的重災戶。我到時看到男主人陳大哥抱了一卷防潮膠墊回來,我驚訝地問怎么還有這個發(fā),我以為災區(qū)很缺這東西,結果志愿者小豆踢了我一腳,男主人點下頭沒有說什么,后來我才知道因為他們死了孩子才照顧發(fā)了這個,其他人家都沒有的。他家的帳篷還有塑料布等物品都是因為這個而優(yōu)先發(fā)的,我來后他還陸陸續(xù)續(xù)領了些救災物品,但是每次領新東西,他臉上都沒有多少笑容,因為那相當于孩子的命換來的。晚飯的時候很熱鬧,不停地冒出新面孔跟我打招呼,我才發(fā)現(xiàn)隊伍居然有七個人,而負責做飯的小豆是懷孕兩個月的孕婦!晚飯很豐盛,志愿者們買了很多熟食,席間陳大哥不停地給各個志愿者敬酒,表示自己一定不辜負希望,要重新振作起來,幾年內成為木耳大王,多次重復說你們沒來時是真的不想活了,因為有了你們才重新鼓起了勇氣?!拔沂钦娴牟幌牖盍恕沂钦娴谋荒銈兏袆恿恕沂钦娴母兄x你們……”他幾乎每說一句話都要強調一下“真的”。那一晚大家喝了一箱的啤酒,怕傷了主人的情誼,我也灌了一大碗。主人的全家都很感激我的伙伴們,但是好像總是找不到足夠充分的語言,而席間這些伙伴一直互相打趣,不時出現(xiàn)搞笑鏡頭。大家看起來很歡樂,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來錯了地方。直到后來我問飯桌后面那些大袋子里裝的是不是木耳,陳大哥說是的,用手撫了撫袋子說地震弄毀了木耳,也帶走了我們的孩子,話才說了一半他就被志愿者小霞拽過去詢問一個東西怎么用。晚些時候放行李時我發(fā)現(xiàn)男生們住在一個單間大小的帳篷里,一問才知道是主人把救災帳篷讓給了伙伴們住,他們自己住用竹竿、塑料、彩條布還有黑篷布支起的木耳儲存棚,也就是我們剛才做飯吃飯的地方。
我們是在深圳一個綿陽人開的救災QQ群里認識的,當時我在許多志愿者征集點報名均未被錄用,因為不是軍人、醫(yī)護人員,和有力氣有野外登山等能力的男人。在這個群里我大叫大嚷,說沒組織就自己去,不想等了。有一個小霞和小楊,還有一個小豆同意我的提議。隨后小楊和小霞辭了工去了成都,到那里后按照群主的意見找了市團委,登了記就去郊外的科倫藥廠搬運藥品,有統(tǒng)一的住宿和飲食,飯伙好得像住賓館。后來來了一些農民工跟他們一起干,并且說每干一天可以給他們八十元。他倆感覺收了錢就不像志愿者于是決定離開。在市團委門口遇到了另外一些志愿者。一個叫小貴的說前幾天被安排去過什邡,那里缺人。于是八九個人就一起去了什邡,小貴把大家?guī)У搅松洗稳サ匿盏?。那里的房屋九成以上倒塌,沒倒的也都是危房。農民原來都是靠種木耳生活,地震中,木耳棚子全部倒塌,生長中的木耳嚴重受損。農民因為倒塌房屋心情沮喪,加之沒有勞力,很多人家就放棄了。他們到后。幫助3家支起了木耳棚,架起了木耳架,那幾家因為有他們的幫忙,進展很快,于是心情跟著也好了不少,后來他們就來到了這個死了孩子的陳大哥家。小貴第一次就是跟著幾個志愿者在他家做過,當時陳大哥對他們幫不幫忙不抱信心,只是沉在悲哀中難受,四十多歲,孩子沒有了,房子倒了,木耳棚全塌了。二十多萬的投資(十幾萬是貸款),都沒有了。他天天想著自殺。而小貴那一撥的志愿者對農活興趣不大,干了一天就走了。陳大哥說走時小貴不停地回頭看坐在地里的自己。小貴始終放不下陳大哥絕望的表情,就蹲在市團委門口尋找可以一起去的志愿者,等了幾天。再次見到陳大哥時,他幾乎決定要自殺了。這回七個人(走了兩個)迅速扎營,不在乎陳大哥招呼不招呼,就開始下地干活,搭起了棚子,就開始搭架子,干得很賣力氣。晚上還去鎮(zhèn)上買了菜,做飯給陳大哥一家吃。到第二天晚上的時候,陳大哥就已經(jīng)可以跟大家一起喝酒,訴苦了。大家想盡辦法開慰他們一家,逗他們開心。最后到我來時,陳大哥已經(jīng)基本恢復了信心。后來我們去洛水鎮(zhèn)幫助一家人搭架子,那家也死了孩子,主人說他五天五夜就坐在家門口發(fā)呆,不想睡覺也不想吃飯,直到救災的官兵下了前線,來到他家,問莊稼怎么樣,他說都倒了,戰(zhàn)士們說沒事,我們給你撐起來,就十幾個人一天就支起了架子和棚子,還有一些老師也帶學生過來幫忙。他說看這么多人幫他,自己再不振作就對不起大家。我們去時他的狀態(tài)還不錯,雖然提起孩子傷心,但是已經(jīng)恢復了生活的勇氣。我們救助過的災民都有一個想法,都說將來如果哪里有災情需要他們,他們將義無反顧地去幫助別人,就像現(xiàn)在別人幫助自己。
災區(qū)的飲用水全部是國家發(fā)的瓶裝水。各個重災區(qū)還設有簡易水處理設施,可供當?shù)貫拿裣词妥鲲堄?。像洛水?zhèn)還有車輛接大家去鎮(zhèn)上統(tǒng)一洗澡,女生一次10分鐘,男生好像是5分鐘。另外鎮(zhèn)上有統(tǒng)一的衣物清洗處,排隊清洗,消毒甩干,很多地方還有烘干,鄉(xiāng)間地頭帳篷聚集的地方我也看到很多免費洗衣機。
重災區(qū)是集中上廁所,每隔一個時間段就沖洗一次,廁所很干凈。洛水的廁所每10分鐘就沖洗一次,停水時,民兵會組織人工抬水去沖,那里的廁所干凈得不像話。重災區(qū)都設有免費食堂,飯菜比深圳一般工廠要好,此外每天還額外發(fā)放方便面、米等。輕災區(qū)不主動發(fā)食品,但是如有需要,可去物資處免費領取,量要符合正常需求,一般也有免費食堂,數(shù)量較少,湔底鎮(zhèn)街道上有一堆瓶裝水供志愿者免費取用,人們很自覺,喝多少,拿多少。災區(qū)有基層干部下來宣傳,也有宣傳車喊話,帳篷學校也會每天提醒,到處都有橫幅,提示大家要注意衛(wèi)生,教大家怎么放垃圾,并統(tǒng)一收集。所以,我在整個災區(qū),七天內就幾乎沒在街道上看到什么垃圾,衛(wèi)生絕對好過佳木斯。重災區(qū)每天幾次消毒,輕災區(qū)最少一次,未見什么疫情,食物中毒都沒有聽說過。
不法分子散布謠言
1 我們的隊友5月底到鎮(zhèn)上時,一下車,就聽到很多人喊“地球撞月球了!”街上的人都在跑,他們抓住一個人問怎么了,那個人說已經(jīng)撞上了,快跑吧,就掙脫趕緊逃命去了,伙伴們一看人們都在跑,當時也懵了,就商量了一下要不要跑,再一想要是真撞上也沒地方跑啊,后來來了一堆警察。地球就安全了。
關于這個謠言,陳大哥告訴我,那之前的兩天就有人到處說那天會撞上,說趕緊有什么好吃的就都拿出來吃吧,很多人都把吃的拿出來拼命吃,陳大哥覺得沒所謂,能上天堂看孩子也不壞。我在洛水跟一個災民聊天時問他當時跑了沒有,他當下臉一紅,扭過頭去笑著說那還不跑。
2 有人半夜造謠四處喊發(fā)大水了,大家趕緊往山上跑,于是大家抓個薄被就往山上跑,有個小女孩跟我講她當時手里還抓著兩本書,結果夜里在山上弄丟了,怎么也找不回來,人們在山上貓了一晚上,什么事沒有,有人從所謂的“洪區(qū)”過來,一問說沒聽到也沒看到洪水。大家就下了山,回來后發(fā)現(xiàn)棚子里值點錢的都被拿走了。我想起在路上曾看過一個警察抓了一個人,斗膽問是怎么回事,當時警察面無表情地說是從“洪水”里撈出來的,我那時還很奇怪。
3 有人說要來成車的土匪搶木耳,并說到時要聽到一處喊,大家就要跟著喊,好把賊人嚇走。那晚可熱鬧了,這里喊,就跟著喊,那里喊也跟著喊,叫了一夜,人和狗都累得不行了。
6月初大批特警到達災區(qū),配合當?shù)鼐煺?。我走時已經(jīng)沒有人造謠了。一個湔底災民講,特警,頭回見到,身高都在180以上,往那里一站,就覺得安全。
我們剛到時去什邡市團委要個志愿者帽子都不給。當時湔底鎮(zhèn)只有十幾個志愿者。那天大家在農田里干活,忽然看到來了兩輛卡車,說是市里組織的,滿滿地裝著統(tǒng)一著裝的志愿者,車身掛著條幅,打著旗,每家分了一些。后來又看到中央電視臺某頻道的采訪人員,但是該采訪人員沒有采訪那些正規(guī)軍,而是來到我們這處比較偏僻的地方,問我們一個農民出身的伙伴小華,這里有沒有志愿者,我們那位農活好把式說我就是啊,于是采訪人員給了他很長的鏡頭,當時還有志愿者小王老師和另外兩個。小豆的在深圳的家人從中央電臺新聞中看到了他們。小華很興奮,直到我離開的時候還沒有平靜下來,并且開始寫博客記錄此事,他寫了六行字,有六個字不會寫。臨走時一個農民問我還有沒有志愿者給他聯(lián)系,我說沒有來嗎,他說有一天突然來了很多,就半天干了一點點的活,還讓他簽字說幫了他什么什么,他就說也沒有幫我那么多干嗎要我簽,但最后還是簽了,問時間,他說不清,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說這一次。我告訴他去跟鎮(zhèn)或市里的政府部門聯(lián)系,看可不可以派幾個志愿者來,他都問過了,還按照他們的建議去成都拉了幾個志愿者回來,但是看是農活干了一天就都跑了。
災區(qū)現(xiàn)狀
我們所到的村鎮(zhèn)都是90%以上房屋倒塌,湔底雖然是輕災區(qū),但是村民們事實上都沒有房子居住了。一部分先發(fā)了帳篷,還有一部分自己搭了棚子,我在災區(qū)待了七天,沒有看到一戶住房子的人家。洛水的情況比湔底鎮(zhèn)要糟,而洛水的人說再往前去紅白等災區(qū)更是慘。所到過的鄉(xiāng)鎮(zhèn),都有學校在地震中毀滅,平均每個學校的死亡人數(shù)在一百多。除了學生外,輕災區(qū)的死亡人數(shù)較重災區(qū)要少很多,當?shù)貫拿裾f什邡市政府開始報給國家說是可以自救,不需要援助,因此外界對該地的關注就很少。事實上絕大多數(shù)災民都是貸款搞的經(jīng)濟作物產業(yè),地震發(fā)生后。幾乎沒有了收成,欠了一堆債,國家的貸款據(jù)說可以遲點還。但是房屋也沒有了,在這雙層打擊下事實上很多農民都失去了信心,志愿者和軍隊的幫助給了他們很大的鼓舞。這些地方很缺志愿者,因為當?shù)厝硕际転?,很多人就是出錢都無法找到人幫忙來恢復生產,不過在我們將要離開的時候,什邡市的一些學校組織了初高中和中專的學生下來做志愿者。當?shù)卣峦ㄖ?,輕災區(qū)國家三年內不建房,每人發(fā)800元自己建板房。很多農民因為絕收欠了債,現(xiàn)在要自己建房就覺得很難,而且他們不知道要去哪里買料,也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錢。像我們去的洛水那家失去孩子的男主人就在我們吃飯時收到了政府關于不給建房給補助的通知。他說現(xiàn)在欠了很多債,親戚朋友也多半受災,真要自己建房確實有些難,但是如果國家確實有困難他也能理解。他說地震后,房子沒有了,木耳棚也毀了,孩子也沒有了,什么都沒了,是國家給了帳篷,解決吃喝,解決醫(yī)療,還幫他重整了農田,幾乎一切都是國家重新給的,以前不知道政府對人民究竟有什么用,地震后他知道了,所以他一切聽國家的安排。
關于帳篷學校
我們見到了很多帳篷學校,教師們都是志愿者,高校在讀的學生素質相對好些,講課比較受歡迎。課程基本都是以鼓勵和開導為主,利用歌曲和詩歌來教同學們知識。不過很多志愿者因為種種原因需要回去,每次換人,很多孩子很傷心。也有些帳篷學校的講課比較乏味,老師也缺乏煽動力,學生在高溫下昏昏欲睡。老師多是年輕人,打扮很多很怪異,我在兩個帳篷學校各看到一個豎著雞窩頭的男教師。一個因為講課沒勁兒(好像本身文化水平也有限),學生說他看起來都沒有教師樣,比較排斥,有個小女孩還因此跟家里起了爭執(zhí),家長不去看學校講什么,只是覺得如果自己的孩子沒有去,就一定會吃虧,學業(yè)要有損失,而女孩抱怨說幾個年級的課混在一起講根本沒法聽,何況老師還沒有形象,但是家長覺得孩子去學校就是沒錯的,去了自己就覺得安心,從這個意義講,這類學校事實上是給家長開的。另外一個雞窩頭在一個退伍老兵資助的帳篷學校任教。那個學校由一個老兵一手建立。有好幾個帳篷,上面分別標著1~2年級,3~4年紀,5年級和初一等,帳篷里貼著好看的圖片。還有一個給小孩子玩樂的帳篷,里面有玩具。那個雞窩頭講課生動,學識還不錯,小孩子很喜歡跟在他后面跑,大家覺得他的發(fā)型很有特色,很帥。
關于兒童心理
小豆和王老師在災民家走訪時看到了一個六七歲的孩子,他一看見學校就哭,會跑開。另外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總是高高興興地在我們身邊玩,但是有一天,我們發(fā)現(xiàn)一本她遺落的筆記本,上面寫著地震毀了我們的學校,帶走了我們的老師和同學,地震也毀了我們的家園和親人……
我本來想發(fā)揮自己從前講評書的本事去開導孩子們,結果發(fā)現(xiàn)這幾年的生活折磨得自己語言能力下降,然后我的聽眾小朋友就給我講起了故事,從安徒生到格林、格列佛、王爾德,講得生動美妙,細節(jié)一個沒漏!甚至還講了很多日本童話!最后我聽得如醉如癡,暈頭轉向地睡美覺去了。這個善于講故事的小女孩跟我約定,要我回去后給她寄圖書,我后來發(fā)現(xiàn)幾乎沒有她沒讀過的,最后給她選了《童年》和《木偶奇遇記》
我們所看到的災區(qū)都有移動服務點,災民可以打免費電話。輕災區(qū)還可以無線上網(wǎng),帳篷里有電源,可以充電,我們所見的地方都恢復了供電。地震后最大的奢侈消費品
如果你問我看到的四川每天什么東西賣得最多,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是煙和酒。人們是一根接一根地抽,見面就互相遞煙,不管男女他都會遞給你,只要坐下來說話就會點一根煙。災民抽,志愿者陪著抽,就是解放軍不敢抽,八零后的把我們七零后好不容易戒掉的煙全部拾起來,個個會抽。再說酒,只要是吃飯,那就一定要喝酒,男的女的都很能喝,可憐不容易醉的人最難受,一杯接一杯,敬得亂七八糟。有志愿者的家庭,災民是真心感謝志愿者,一句感謝就要敬一杯酒,從晚上七點開始能敬到夜里一點,志愿者也是真心感謝災民(感謝災民給自己一個幫助別人的機會),敬酒也是非常賣力氣,最后喝糊涂了,志愿者之間也開始互相感謝。沒有志愿者的家庭這方面絲毫不遜色,一家人,或者拉上鄰居也是一頓猛喝,啤酒喝完喝白酒,自家喝完了再去別人家灌,夜夜如此!喝酒時多半是一個災民對幾個志愿者,第二天大家還可以繼續(xù)工作,最值得同情的是一個志愿者撞到幾個災民,那就是一定要倒下了。有個遼寧的志愿者在洛水救災時,被四個男性災民灌得出門幾十米就躺下了,該村的村長看到后就直接扛到了自己家。而鎮(zhèn)上的志愿者領導干等人不回來,打電話問喝酒的村民,他們說人應該在路上。半夜三更一公里的路居然走了兩個小時,這下領導急了,一群人出來找,民警也出來找,災民也出來找,我看到那個志愿者時已經(jīng)是次日的下午,他剛剛寫完了檢討,又跑到災民這里道歉,說給大家添麻煩了,于是兩拔人互相說對不起,說了半天,酒倒是沒有喝,干掉了半包煙。我那段日子常常擔心,擔心這些人地震沒怎么樣,倒被煙酒奪了性命!
關于房屋質量
去過兩所倒塌的學校,一所中學,一所小學,都是多層樓,塌成了一堆,學校外面都是掛著隔離彩帶,不讓進去,但是瓦礫距離大門很近,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水泥和磚頭,磚看起來很碎,怎么說呢,感覺有很多孔,不像我在深圳看到的廢墟,一根支出來的鋼筋都沒有。后來吊唁的家長說他們進去仔細看過,根本就沒有鋼筋。四川政府已經(jīng)派人取了樣。有人告訴我這叫磚混結構,我是不懂,但后來看了很多倒塌的民房,發(fā)現(xiàn)都是不用鋼筋的。這一帶的房子多數(shù)是如此。幾個鎮(zhèn)都有學生家長聚集起來去吊唁孩子,都打著條幅,說要給孩子一個公道,結果聽說追悼會上都發(fā)生了小規(guī)模的打斗。
就說湔底鎮(zhèn),陳哥說有人組織,聯(lián)系大家說是要在趕集那一天到學校開追悼會,說是先舉著孩子的照片在鎮(zhèn)上走一圈,然后在學校門口設靈堂。有鎮(zhèn)里干部下來勸說陳哥不要去。陳哥說也想呼吁一下調查建筑質量,但是政府剛剛取了樣,應該沒有這么快出結果。他覺得應該等等看??墒侨绻蝗?,又怕其他家長會說他,他跟鎮(zhèn)上的領導說去了不會鬧事,會平和地反映此事。但是領導說如果有人煽動你們說孩子都死了,你們還怕啥,上啊,打啊,你還會平靜嗎?陳哥也覺得要是那樣,可能自己也會跟著腦袋熱起來。于是陳哥跟我們商量,大家開始意見不太一致,一個說陳哥你要知道鬧事也沒有用,想去就去,到時理智地反映問題,不要亂來。另外一個說,那種場合,那么多人,舉著自己孩子的照片,能不激動嗎?別人隨便煽動一句肯定就跟著起來了,哪里還會有理智?陳哥也覺得自己沒有那個定力,還說同村有一個也失去孩子的年歲稍為(微)大一點的,有人勸他出面組織,他死活不干,說槍打最前面的,后來又說好像勸他們游行的不是遇難家長,于是大家決定抽出一個人陪陳哥去,見機行事。陳哥最后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叫嫂子去,女人嘛,真情緒激動也不會失常到哪里去,頂多慟哭一下,反正在家也是要哭的。但是第二天陳哥還是忍不住去了,果然有人煽動,果然那些家長就激動了,于是來了警察,平息過程中,陳哥被推搡了一下,回來很沮喪,晚上大家喝酒時才又好起來。我后來去鎮(zhèn)上,發(fā)現(xiàn)政府還是保留了靈堂和路口的一個標語,白布黑字,上寫,孩子,天堂快樂嗎?我看著有點難受,但不知怎的覺得這不像是那些家長能說出來的。
資料寫作者:楊錦,公司職員,現(xiàn)居廣東深圳。
資料提供者:???,詩人,現(xiàn)居哈爾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