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生時代,我常拉二胡,后來也斷斷續(xù)續(xù)地操琴引弓,再后來很少擺弄二胡,只是偶爾為之。但我對二胡、對民樂的喜愛之情一點也未減弱,每當電視上有民樂演奏會,我即和家人爭著搶遙控器;有時還打開電腦欣賞民樂大師們的演奏。相對來說,我對小提琴之類的西洋樂器則比較生疏,也不太喜歡。但小提琴演奏的《梁祝》使我的心靈受到了震撼,使我真正領(lǐng)略了高雅藝術(shù)的魅力,并情不自禁地吟出了李白“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的詩句。
《梁?!窐非鷥?nèi)容來源于中國四大民間傳說之一《梁山伯與祝英臺》:東晉時期,南方的上虞祝家莊有個祝員外,其姣美靈秀、大方執(zhí)著的女兒祝英臺沖破封建樊籬,女扮男裝去杭州某書院求學。在該書院,她與善良、純樸、聰明、具有崇高人生理想而家庭貧寒的梁山伯同窗三載,相交甚篤,建立深摯友情,及別,她用多種巧妙言詞向梁吐露心曲,暗示內(nèi)心蘊藏已久的深摯愛情。但“笨拙”的梁卻未解風情。翌年,梁得知祝為女子,乃求婚。但此時祝已許配給馬太守之子馬文才。梁因此悲憤而死。祝聞噩耗,來到梁墳墓前,聲淚俱下地質(zhì)問蒼天,發(fā)出對封建禮教的血淚控訴。突然,梁的墳墓裂開,祝毅然投身墓中。繼之化成一對彩蝶,在山野花海中翩翩飛舞,永不分離。這首樂曲即用聲音的藝術(shù)表現(xiàn)了梁祝之間這段曲折離奇、溫馨浪漫、凄艷絕美的愛情。
我第一次坐在電視機前完整地頎賞《梁祝》,大概是十幾年前的事,是著名女小提琴演奏家俞麗娜擔任獨奏的小提琴協(xié)奏曲。隨意打開電視,恰逢俞麗娜的演奏剛剛開始,在她執(zhí)琴頸按弦之左手和持弓拉奏之右手的協(xié)調(diào)配合下,美妙的旋律在琴弦和琴弓間飄飄而出。在管弦樂隊的烘托和伴奏下,其旋律時而舒緩柔和、溫婉如歌,時而跳躍活潑、輕松歡快,時而低沉陰暗、驚惶不安……那迭宕起伏的旋律,給我總的感覺是充滿著婉約的風味,透露著淡淡的憂傷和朦朧的悲劇氣氛。演奏者的面部表情也隨著樂曲的迭宕起伏而變化著。她好像不是在演奏樂器,而是在靜靜地細訴,輕輕地哭泣。那至純至真的琴聲,仿若陽光映照下的盈盈山泉,淚淚溪流,也像山村少女的眼睛,又似最新鮮的椰汁。那每一個樂句,每一個音符,都滲入我的靈魂,透入我的骨髓,使我沉浸于那美妙絕倫的旋律中,涵泳在那曠古絕今的藝術(shù)中。
聽著,欣賞著,我恍然看到在風和日麗、桃紅柳綠、百花爭艷的草橋畔,梁、祝結(jié)拜盟誓的動人場景,看見風華絕代、正直活潑、落落大方的祝英臺款款姍姍向我們走來,看見梁、祝共讀共玩、追逐嬉戲的美好情景,看到了祝英臺有口難言、欲言又止的細微表情,看到了祝英臺抗婚的艱難和堅定……在“化蝶”部分,樂曲變得輕盈溫馨、空靈飄逸,充滿了浪漫氣息。當琴聲結(jié)束時,我有一種余音繞梁,曲終而意未盡、樂止而情未絕的感覺。
其后,我多次從電視上,從廣播里,從電腦上聽過俞麗娜演奏的《梁?!?,不但百聽不厭,而且每聽一次,都會產(chǎn)生一種新的感動。我也喜歡聽著名小提琴演奏家呂思清演奏的《梁?!罚腋杏X他們的演奏有些差別,即俞麗娜是在細訴,在哭泣;呂思清的演奏則顯得輕松、飄逸些。不論是俞麗娜的演奏,還是呂思清的演奏,都同樣攝人魂魄,同樣讓我熱淚盈眶。我也喜歡聽著名女二胡演奏家宋飛演奏的《梁?!罚巧畛?、哀宛、凄愴的琴音不能不使人流淚滿面。但我認為,用二胡演奏《梁?!?,不能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這首樂曲的純情和凄美,而小提琴的音質(zhì)、音色才能最好地詮釋和演繹《梁?!匪N涵的純情和凄美。
其實,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凡粌H震撼和感染了我,也震撼和感染了千千萬萬聽眾。
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祝》是1959年由上海音樂學院作曲系大四學生陳鋼和當時在該院進修小提琴的何占豪合作譜寫的。1959年5月27日,由年僅18歲的俞麗娜(上海音樂學院學生)在上海蘭心大劇院首演,《粱?!返男傻谝淮螐乃那傧疑巷h出。觀眾被《梁?!访宰×耍谅曥o氣,完全沉浸在琴聲所訴說的凄美愛情里。最后一個音符遠去時,全場寂然……驀地,雷鳴般的掌聲響起來了,聽眾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梁?!返男傻谝淮螐纳虾i_始飄飛,繼而通過廣播從上海飛向了全國。1960年我國著名指揮家曹鵬將《梁祝》帶到了蘇聯(lián),演出大獲成功,轟動了莫斯科。其后,《梁祝》又飛到了港臺,飛到了東南亞和歐美。
1997年香港回歸的第二天,好萊塢的碗形劇場舉行了一場紀念香港回歸的音樂會。此前,沒有一個中國藝術(shù)家登上過這個舞臺,這是首次由中國指揮家指揮美國好萊塢交響樂團演奏中國音樂家的作品。當時演出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祝》,呂思清擔任獨奏,他剛剛拉響《梁?!返牡谝粋€樂句,底下即掌聲雷動。演出結(jié)束之際,掌聲經(jīng)久不息,斑斕的禮花和寫著“為中國喝彩”的氣球從劇場上方騰空而起……
2006年6月份,《梁?!纷髑魂愪搼鱿鴤惗匾令D公學的畢業(yè)班音樂會。英國的兩個王子和摩洛哥王子都在這所貴族學校讀書。該校每年都有畢業(yè)班音樂會,這一年有位中國學生畢業(yè),老師認為是中國學生,就應該演奏中國作品,因此就選定了《梁?!?。參加這個隆重音樂會的都是英國中學生及其父母。這位中國學生演出結(jié)束后,全場反應異常強烈,一位記者對陳鋼說,很多老外都哭得稀哩嘩啦。其中絕大多數(shù)連《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都未曾聽聞,為何能引起如此強烈之反響呢?我想其原因,一方面《梁祝》表現(xiàn)了愛,這是人類最大的命題;另一方面音樂是靠聲音傳達思想感情的一門藝術(shù),它是創(chuàng)造出一種意境,而不是講故事,正如一位詩人講的,凡是語言止步的時候,音樂就開始了。這說明,音樂可以越過語言,越過地域,越過民族,到達人的心靈,這就是音樂的力量。
在西方,人們早已將中國的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贩Q為《蝴蝶情侶》,這是一個多么溫馨而浪漫的名字啊。從此蝴蝶成了《梁?!返臉酥?,成了愛情和自由的象征。2007年中國第一顆繞月探測衛(wèi)星“嫦娥一號”已經(jīng)升空,《梁祝》這只已經(jīng)在人間飛舞了49年的“蝴蝶”,載著對人類的愛,飛離人間,隨著“嫦娥一號”飛向了太空。
我相信,凡世間至美的事物,都會傳播得很廣,很遠,很久,甚至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