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奔跑,你拒絕我的聲音。孩子,孩子,在月光下奔跑的孩子。
月光打濕我們的田畝,那些白菜、木耳、那些曾在陽光下卷起耳朵的生靈,現(xiàn)在你們面面相覷,現(xiàn)在你們互稱兄弟,在月光下,在淡淡的清輝中。孩子,你再也聽不到我的聲音。
你只親近月光下的花朵,在綻開的一瞬,睜開你的眼睛;你只親近雨中的白樺,在流淚的一瞬,唱出你的歌謠。
孩子,孩子,坐在一顆白菜深處的孩子。我是你前世并肩而行的兄弟,今生卻相隔萬里。
你忘記,我們?yōu)槟闳〉拿郑涍@方方正正的文字,你從來不呼喚自己,你只聽從宇宙之外的召喚。那里有你的親人,還是你青梅竹馬的女子。孩子,孩子,你去尋找他們,你去月亮之上、太陽的中心,你擁抱星辰,淚流滿面。
孩子,在云朵上安家的孩子,今夜能為你塵世的親人下一場雨嗎?孩子,下一場雨,洗洗我們布滿塵埃的靈魂
孩子,孩子,奔跑的孩子
麻雀 它一身素衣,滿目憂傷。麻雀是干凈的,在純凈的秋日的大地上,麻雀在飛行。它不鳴唱也不哀吟。
麻雀是沉靜的。
麻雀在農(nóng)家的屋檐下筑巢,然后在那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麻雀是坦然的,從不會(huì)因?yàn)樨毢械奖拔?。它們和我的鄉(xiāng)親緊緊依偎在一起,不離不棄。麻雀-是忠實(shí)的,不管春夏秋冬,麻雀都不會(huì)離開村莊,不會(huì)離開蹣跚的祖父的凝望和祖母的嘮叨。因此,我常常感謝這些麻雀,在我離家之后一直陪著我那些老態(tài)龍鐘的親人們,讓他們?cè)诠驴酂o依之時(shí)有了些許的慰藉。
麻雀喜歡糧食,谷粒、小麥、高粱……都是它神往的美食。但它從不貪婪,只輕輕地銜上一粒,然后虔誠地含在嘴里,再小心地咽下去。一粒糧食就讓一只麻雀如此滿足,如此幸福,和我們的鄉(xiāng)親們一樣簡單而又簡潔。
我喜歡和麻雀對(duì)視,它安靜的眸子里永遠(yuǎn)有一滴干凈的水,或糧食。當(dāng)我們的靈魂漸漸枯竭,我想,有一只麻雀飛來,輕輕地落在我們的肩膀上,我們的生命就會(huì)再次開出純凈的花朵。
黑屋子
黑屋子,在一個(gè)遼闊的背景下存在著,但它并不顯得渺小。
黑屋子里的人,從亮麗的牛世,一路涉水而來,在無名山峰的頂端,風(fēng)吹著他們,也吹著大地的心房。此刻,黑屋子很黑,比一張紙更干凈,不染塵埃,沒有人經(jīng)過它,沒有人經(jīng)過的地方,一定是干凈的,
它堅(jiān)信,自己是十凈的。連同它腳下的河流,深藏在山脈深處的隱隱的火焰都是干凈的。現(xiàn)在,它顫栗著,像一個(gè)被誘騙的孩子,在風(fēng)雨中,就這樣接納了一個(gè)來自人世的生命。
它們的對(duì)話是無聲的。
它以無言說出萬年的憂傷,它以顫栗朗誦宇宙中最謙卑的詩行。在它的骨髓里,千年萬年的沉默不過是被火錘煉的一瞬,是塵世之外的修煉,是任何生命化為無形之后的歡歌。
遺忘是一種美。被遺忘是一種解脫。遺忘自己是一種宿命的放逐。
黑屋子,在無名山的頂端,遺忘著被遺忘,放逐著被自己遺忘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