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你已到過彝鄉(xiāng)。
山路彎彎,常常是九曲回環(huán),才上陡坡就又下深箐,讓人感嘆旅途的艱辛,但結(jié)束了行程,你的腦海中十之八九卻不再是對艱辛旅途的惶恐,而是對山鄉(xiāng)野趣清新別致的留戀。
不是嗎?彝家人的山間沒有酒吧茶肆咖啡屋,但旅途的勞累和日頭的炎熱剛涔?jié)衲愕暮股?,焦渴才爬上你的喉頭,或是一泓清泉,或是一道山溪就已在路旁的林蔭下靜靜地候著你的到來。掬一捧在手里,瓊漿玉液般清冽的感覺就會激醒你疲軟的神經(jīng);才抿了一口,絲絲縷縷由喉頭浸潤而下的清涼,就會直透你的心脾。那一刻,你慣有的矜持和把盞品茗的斯文早拋到九霄云外,牛飲一陣,再望望高遠的天空,空曠的山野,就會將你旅途的勞累淋漓盡致地消除,代之而起的是說不盡的暢快和愜意。
山道兩旁是散落的青石,就近隨意揀一塊坐下,總能給你一番意想不到的驚喜。若在曠野,身上沐浴著和煦的陽光,身下的石頭也會把它積蘊的溫?zé)岱瞰I給你;如在林子里,蔥蘢的枝葉為你遮蔽了頭頂?shù)难籽琢胰眨硐碌氖^傳遞過來的卻是另外一番暢快的清涼。你若吹起悠揚的口哨,山野一定還會回贈你陣陣山嵐;若是斜倚在溪流邊的石板上,凝視歡暢奔騰的清溪,叮叮咚咚,耳中盈滿天籟之音,旅途的辛勞疲憊,剎那間就會消除殆盡。
路過那個荒草坡的時候,你想松弛一會兒,放眼四顧,近處沒有樹枝樹葉供你折來鋪墊,就在草地上躺下吧。側(cè)臥時,映入眼簾的是山坡上悠閑地啃著野草的牲口,白的羊,黃的牛,偶爾有牧童稚嫩的吆喝聲,羊們牛們“咩咩”、“哞哞”的叫聲,此起彼伏,互相呼應(yīng);極目處,層層峰巒影影綽綽靜默在黛色的霧靄間,似煙似夢,若隱若現(xiàn);換了仰躺的姿勢,藍的天愈顯蔚藍,白的云更見絮白,間或有山雞優(yōu)美地掠過其間,令你浮想聯(lián)翩,疑是自己身在畫境,夢在詩中。
起身的時候,你看看滿身的草屑,很為一身衣服感到惋惜,心有不甘地揮手拍打,卻驚喜地發(fā)現(xiàn),草屑并不如你想象中那樣惱人地牢牢附著在你衣服上,輕輕一拍竟都紛紛揚揚飄落在微風(fēng)里。
再往里走一程,你就被蒼蒼莽莽的林子淹沒了。林深處,黃燦燦的葉覆滿一地。躺在落葉滿地的密林里,林濤夾雜著窸窸窣窣的竹風(fēng)吹過,會在你腦海中幻化成轟鳴的海濤,然后將你面前的群山拓展成浩瀚無垠的海洋。如果你沒有見過大海的話,那么你此刻總算是看到了;或許你見過大海,甚至就在海邊長大,只是覺得大??偸窃陟乓膹姶鬅o比,讓你感到自身的渺小,近在咫尺卻難以親近,那么,你眼前的這林海就不會像那大海一樣,只會冷酷地拒絕你,甚至威脅你,而是親和地張開雙臂,靜候你心曠神怡的神游。所以,無論你是否見過大海,此時此刻,你都可以為領(lǐng)略了如此博大的大自然而無憾了。
走累了,正要找戶人家歇歇腳,山路的盡處,便有零落的木屋映入眼簾。不過,你才叩響竹扉。為你開門的主人身后,就可能會沖出一條狗,向你狂吠,一聲高過一聲。顯然,它不歡迎你的造訪。但熱情的主人卻會呵責(zé)它的放肆,把你迎進屋里,遞上煙倒出自家釀造的苞谷酒。不用說,他們已把素不相識的你奉為了上賓。只有那條狗還伏在屋角,對你虎視眈眈,滿臉戒備。主人把你送到門外,又送出一程,緊隨著主人腳跟的它居然還是沒有絲毫友善的表示。原諒它吧,它肩負著看家的重任。彝家人淳樸、善良,不懂得動心機。狗們怕自個兒少了一份警覺幾絲戒備,使主人吃大虧。一回生,二回熟,多幾次交往,使它確認你是君子非小人的時候,它會成為你最忠實的朋友的……
這就彝鄉(xiāng)的野趣。置身這彝鄉(xiāng)的山野,會讓你忘卻外面世界的喧囂和現(xiàn)實生活的嚴酷,會讓你情感得到升華,靈魂得到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