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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變質(zhì)蛋糕

        2008-01-01 00:00:00
        小說林 2008年3期

        那個夏天,我常常沿著狹長蜿蜒的海岸線往復(fù)奔跑。

        大海茫茫。

        他就葬身于這里了。那個給了我生命的男人,我想他,發(fā)了瘋似的想念,徹夜難眠,恰似一種黑色的絕望,可是他已不在了,消失了,連尸骨都不復(fù)存在,即或存在,也在茫茫無涯的海底。

        我總是看見他那張臉一點一點沉入海底的樣子。

        在我看來,他就那樣,保持一種基本的美雅,那動作雖是生命最后的掙扎,但仍然好看,猶如一種舞蹈。他無可救藥地沉了下去,獨自一人拋棄了世間的光亮和喧囂,靜靜地睡在了那個無聲的世界。

        負(fù)責(zé)搜救的船只在大海上忙了三天,最后,仍然是一無所獲。

        三天里,我和媽媽一直站在甲板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微藍(lán)的海水。浩瀚的太平洋不言不語,它吞沒了一切,卻不言不語。最后人們決定放棄搜索,就這樣將一個男人永遠(yuǎn)地留在了海底的黑暗之中。

        那一年,他三十五歲。

        他三十五歲生日那天,特意請假從海上下來,黃昏的時候回家,一家人破天荒地去了一次西餐廳。他,他年輕美麗的妻子,還有乖巧安靜的孩子,一家三口在華燈初上的城市夜晚里行走。兒子走在一側(cè),兒子已經(jīng)很高了,齊及父親的肩頭。對于這個家庭來說,這樣一次團(tuán)聚的機會實在是太少了,所謂物以稀為貴,所以,三個人每個人都無比歡快,他們高興極了,不知道怎么表達(dá)才好。男人拉著女人的手,女人拉著孩子的手,手心里出了汗,亦緊緊相握,不愿松開。

        女人說,天天這樣多好!

        男人說,等我忙完了這一年,就調(diào)回陸上了,就可以天天帶著你和兒子去吃飯。

        女人說,那就比較奢侈了,那時候我可以在家給你和兒子做各種各樣好吃的。

        兒子和媽媽一樣,心情無比激動,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但總是有話要說,雜七雜八,東拉西扯,似乎什么都能引起他的興趣。他如此喋喋不休,連自己也感覺到了,有時閉上了嘴巴,可過不了五分鐘,又說起來,而且沒完沒了。他變得如此活潑,一會兒問爸爸東,一會兒問爸爸西,他拉著爸爸的手起勁兒地?fù)u擺,爸爸的手,大,而且濕潤。

        兒子對爸爸說,我有一個秘密!

        爸爸說,可不可以告訴爸爸???

        兒子說,當(dāng)然可以,要是不想告訴你,就不跟你說了,不過你千萬不能告訴媽媽!

        爸爸說,那當(dāng)然了,我們是同盟軍嘛!我才不會做叛徒!

        兒子的臉還是因為害羞而變得通紅,就像水蘿卜。他到處躲避著媽媽的視線,附在爸爸的耳邊小聲說,爸爸,我喜歡上一個女孩子了。

        這之后,爸爸就出海了。爸爸出海之前的那個晚上,也就是他們吃完西餐回來的那個晚上,燈火輝煌,他一點兒都不覺得疲倦,一直一直和爸爸說話,似乎這話就說不完了,沒有機會了,要盡可能多說一句。就是這樣,睡覺之前,爸爸還給他理了理發(fā),又在他的房間待了好長時間。他還信誓旦旦向爸爸許諾了一件事情,他們拉了鉤,這話說了就是要算數(shù)的。

        媽媽說,你們倆怎么沒完沒了的?好像這輩子就沒有機會了似的!

        媽媽不該說這句話。事后,杜仲想,媽媽怎么能這樣說話呢?這話多晦氣啊!可媽媽說的是對的,爸爸真的再也沒有回來。

        發(fā)榜那天,那個被我稱為“那誰”的男人又瘋了。他平時還好,至多是不說話,陰郁著臉。他喝了酒之后便要有很多話說,兩只眼睛就像是毛蔥,紅得厲害。他第一次罵我,因我碰碎了他的酒壺。他罵我,淋漓暢快,這大約是他由來已久的愿望。他討厭在他的家庭中出現(xiàn)這樣的孩子。他不肯為我掏一分錢,就連飯桌上,我多吃一碗飯,他都心存芥蒂,他就是這樣一個男人。

        他酒氣熏天地說,杜仲,你不是我兒子!你也別指望我會拿一分錢供你讀書!

        我媽的圍裙還沒有解下來,她聽了這樣的話,突然扯了嗓子吼了這么一句,你錯了,杜仲不會花你一分錢的,他會考上的,杜仲你說是不是?

        他雀躍了,他說,這是你說的話,你別忘了!他沖著我們指點。他說,杜仲,就這個孩子,他怎么能考上呢?

        媽媽反問,怎么就不能考上呢?

        他放蕩地笑了,把那張長了一個紅紅的酒糟鼻子的麻臉伸過來,怪聲怪氣地說,就算他考上了,你供養(yǎng)得起嗎?沒有我的支持,他念個屁呀!

        她心里應(yīng)該是有譜的,她是一個聰明的人,知道拿出一筆錢來供養(yǎng)我讀書是她自個兒的事,和那個男人發(fā)生不了干系,這一點她自知。所以,那一天,她盡量不讓自個兒敗興,依舊笑盈盈地說,杜仲,下午就發(fā)榜了,我們一起去學(xué)校吧。

        我不敢吱聲,我猜想自己的成績會一塌糊涂。

        事實亦是如此。

        我落榜了。

        校園里突然又熱鬧了。那種人心惶惶的熱鬧,所謂的幾家歡樂幾家愁。幾乎所有的孩子都是家長陪同來的,這在我們那里大抵上算是一個傳統(tǒng)。一九九六年的時候,家長陪同孩子去學(xué)??窗袷切@里一道獨特的風(fēng)景。

        這是我最后一次來到這個狹小的校園,此刻的它,有一種暮氣沉沉的氣息,所有的喧囂和繁華不過是一場假象,熱鬧之后,便是無邊無際的平靜了,猶如一個將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何小草的身影就像是一尾潔白的羽毛。一切如昨,她依舊美麗、安靜。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赤裸著光滑的小腿,背影看上去單薄而輕逸。

        ——她一個人來看榜。

        天熱,操場上人頭攢動,不斷有人退去,亦不斷有人趕來。人群的流動暴露出夏天的躁動,可何小草是安靜的。在當(dāng)時,我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是站在何小草心門之外的孩子,無法洞穿亦無法把握。

        我設(shè)想能夠大大方方地走到何小草面前,和她講話,表達(dá)自己對她的想法,這是我一直都想做的,可是,我一次都沒有做成。

        那一天,我甚至連走過去見她一面的勇氣都沒有了!

        我落榜了!

        我數(shù)學(xué)打了十八分。我的名字是第十二名。當(dāng)然,是全校倒數(shù)。這個名次連讀市里的最差勁的普通高中——三中——也要拿好多的贊助費呢!何小草呢?她不一樣,她排了全校第七,名字寫在前面,而且寫得非常醒目。她會去一中,最好的高中,每個家長夢寐以求的學(xué)校。他們?yōu)樽约旱暮⒆涌歼M(jìn)了一中而自豪,認(rèn)為進(jìn)了一中就是一只腳跨進(jìn)了大學(xué)的校門,這是臉上貼金的一件事。

        我自然是去市三中,這是唯一的選擇,似乎不會更改。而何小草,我不敢想象她會再次與我在一個校園里生活,這已經(jīng)不可能了。

        那天,我就是那樣戀戀不舍卻又無比迅速地帶著媽媽離開了校園。我不敢再往下想,我,何小草,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猶如交叉而過的直線吧,隨著時間的推移,將越來越遠(yuǎn),在我和她之間再產(chǎn)生什么,已是絕然不可能的事情了。

        我想何小草。

        一場前所未有的激烈爭執(zhí)在我的內(nèi)心開戰(zhàn),我的軀體成了血跡斑斑的戰(zhàn)場。無論一場戰(zhàn)爭的結(jié)果如何,傷害與損失總是伴隨著戰(zhàn)爭而存在。我痛苦極了,我想我再也見不到何小草了。既然如此,那我對她所有的愛,豈不全是一個人的事情嗎?在我而言,這比不愛還要痛苦,我要大聲地告訴她,我喜歡她。

        可是,如果我說了,她從此就不再理我,事情又怎么辦呢?

        這樣一路上帶著左右為難反復(fù)不定的焦慮回到了家。那個男人尚在家,大抵上這個時候,他該是午睡的??墒沁@一天沒有,他坐在搖椅里,并且和往常相反,他正對著跨門而入的我們端坐著。他的樣子很得意,一只腳壓在另一只腳上,上面那只腳背上長著黑色的毛。他這樣讓我氣憤,真想沖過去揍他一頓。

        他說,杜仲,去樓下給我買包煙。

        我不理不問。

        他說,這個孩子這么不懂事呢!簡直太他媽的不像話了!他被自己感染了,光著腳從椅子上跳起來。他說,又不是叫你掏錢,老子掏錢就是,老子拿錢養(yǎng)活你,還耍起了牛脾氣,算是個什么東西?!

        媽媽心平氣和地說,杜仲現(xiàn)在是你兒子,這是怎么說話呢?

        他說,不是!杜仲怎么會是我兒子呢?他的眼睛啊,眉毛啊,哪里都與我不一樣,他怎么會是我兒子呢?況且,他身體里未曾有一滴鮮血同我一樣,他怎么會是我兒子呢?他從來就沒有叫過我一聲“爸”,他不是我兒子!即使是,對我來說,不過是認(rèn)來的一個野種而已。

        他大抵是這么說的。

        她面色蒼白,似乎隨時有昏厥的可能,身體劇烈抖動,恰似風(fēng)中搖曳的瘦竹。她說,如果你還算是男人的話,就不該擺出一副無賴的模樣,事情已到了這一地步,如何還算是家?我們干脆離婚得了。

        畢竟是女人,她兀自抖動雙肩,淚水不自知地滑了下來。依舊是午后,城市的喧囂如舊,躁動的灰塵在窗外揚起,又緩緩下落。日光之下,無非是逼仄的現(xiàn)實。我在尚小的年紀(jì),便知人生的艱難,似乎蒼天之下,再無道路可以選擇。

        我徑直沖進(jìn)衛(wèi)生間,把水龍頭擰開。嘩啦啦,嘩啦啦,流水聲淹沒了我,也淹沒了一切喧囂。沖了一個涼水澡之后,我似乎清醒多了。

        我跑出去的時候,媽媽突然問我,卡卡,你去干什么?

        我說,我要找何小草!

        順手帶上了門,我似乎聽見了媽媽的一聲怪叫,也不過是聲音的尾巴。噔噔噔地跑下樓來,夏日午后蒼茫的大道便呈現(xiàn)眼底了。

        后來,我到了櫻花巷。

        我有點兒害怕,腳步不由得放慢,心跳卻急劇起來。在我還沒有弄明白為什么會這樣的時候,我看見了巷子深處的何小草,那側(cè)影如同一朵白色的浮云,安靜地駐留在這個隱蔽的角落。

        還有他,那個曾為了我被一個叫石頭的男孩打得落花流水的人,他叫夏冬。

        他一手?jǐn)堖^何小草,將她輕輕抱入懷中。

        那一刻,我似乎清醒了,又似乎被擊潰了。

        眼淚迅速涌上來,駐留在眼底,越積越多,不肯流出。我站在巷口,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他們,這距離的存在使我體面地接受了現(xiàn)實。心底的感覺無法描繪,雜七雜八。我想,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何小草從來沒有愛過我。我滿面羞紅,無地自容,身子竟不自知地縮到陰影里,卻依然有陽光打在臉上灼熱的感覺。

        對夏冬這個人,怎么說好呢?

        我覺得屈辱,想揍他,將他撕碎、砸爛??墒?,他和何小草在一起,又顯得那么和諧。似乎所有的怒氣全部消逝了,何小草應(yīng)該和夏冬這樣的男孩在一起的,他會保護(hù)她。

        夏冬亦知道我喜歡何小草,所以,他故意約我來,讓我見到這一幕,無非是想通過這個舉動告訴我,何小草已經(jīng)不可能愛上我了。更何況,從今以后,我們連見面的機會都無多呢!我無比沮喪,拔腿就跑,頭都未曾回一下。就在轉(zhuǎn)身的一瞬間,累積在眼底的淚水嘩地涌出,不可阻止。

        上個世紀(jì)末某個遙遠(yuǎn)的午后,無非是許多成長中的孩子常遇到的那些事吧??荚囀Ю?,愛情受挫,這個孩子便覺得自己被淘汰出局了。不管別人怎么想怎么看,他自己是這么認(rèn)為的。黃昏里,他尚在大街上壓馬路,身影映在地上,無比狹長。他還不會安慰自己,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他不會笑嘻嘻地對糟糕的生活和愛情說,不!

        總之,他覺得一切全完了,世界即將永久地陷入黑暗,光明不復(fù)歸來。

        他站在一根水泥電線桿子下,無助地哭了。

        成績下來的那個周末,媽媽在樓下買回了快餐,擱在冰箱里。她做著這一切,似是漫不經(jīng)心,可我卻體察到另一番意味。我在房間里稀里嘩啦地翻看做過的那些廢棄試卷,真想一把火把它們?nèi)繜狻?/p>

        媽媽洗了臉,化了淡妝,這一切做完之后,時鐘剛好指向五點半。她輕輕推開我虛掩的門,站在那兒,沖我盈盈一笑。她大約是有點兒得意的,沒想到自己稍做修整,還是一個如此年輕美麗的女人。

        我故做欣賞地問,你打扮這么漂亮去干什么?

        她說,卡卡,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

        我問,誰啊?

        她喜形于色,神秘兮兮地說,一個神秘的人物!

        我說,好哦!

        媽媽說的神秘人物對我來說還是過于陌生了。一個已到不惑年紀(jì)的中年男人,不過保養(yǎng)得極好,頭發(fā)梳理得很工整,就像一個安分守己的中學(xué)生,說話做事幾乎可以用細(xì)心拘謹(jǐn)來形容了。

        他說一口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和侍應(yīng)生說話的時候則是讓我瞠目結(jié)舌的外語,甚是流利。但總的來說,他的話不多,不是夸夸其談的男人,席間,除了向媽媽詢問一些近況外,他幾乎可以用沉默不語來形容。他似乎并未把我當(dāng)成孩子,并未像其他見到我的大人一樣,笑吟吟地走過來摸我的頭頂,俗套地說,呀,都這么高了,這孩子真是出息呀!他沒有,他只是沖我笑了一下,很有禮貌地伸出手來同我握手。他的手很大,很軟,有點兒像女人的手。他自我介紹,他說他叫郝文閣,現(xiàn)居加拿大。我起初有點兒不習(xí)慣,但還是禮貌地介紹了一下,我說,我叫杜仲。他說,你媽媽已經(jīng)講過了。從他這句話,我推斷出,他早已經(jīng)與媽媽見過面。

        他并沒有提我學(xué)習(xí)的事,一頓看上去無比默契的晚宴就這樣開始了,又結(jié)束了,多少顯得有點兒平淡。我一直以為會有一點兒意外或者小插曲出現(xiàn),可是,沒有,什么也沒有。

        生活是實實在在的,就比如我現(xiàn)在的境遇,難以更改。

        郝文閣在席間對我說了一句漫無邊際的話,他說,你好好讀書吧,以后你可以到加拿大來學(xué)習(xí),或者工作,都可以。

        我覺得那太過遙遠(yuǎn)了,有點兒不切實際。所以,我什么也沒說,只顧埋頭吃飯。

        順便值得說一句的是,那頓飯簡直太昂貴了。在我們那個城市最豪華的大酒店,門童和侍應(yīng)生的臉上都掛著恬淡的微笑,地上鋪著牡丹紅色的地毯,大堂里有富麗堂皇的吊燈,燈光噴泉五彩繽紛,旁邊還有一個衣著筆挺的青年男子在彈鋼琴……這里,我未曾來過,這一切我未曾見過,同我平日里所目睹的世界全然迥異。

        時至今日,我依然感謝那個叫郝文閣的男人。

        在我而言,因為他的出現(xiàn),世界在我的眼里變了一個模樣。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原來人還可以有另一種活法,富貴,豪華,生命像天空的焰火一樣明麗,連置身的環(huán)境亦流露出高貴的氣息,美好無處不在。這絕對不是一個一貧如洗的少年對金錢的崇拜,不是,而是在于這是一扇窗子,讓一個人發(fā)現(xiàn)了世界以及生命的另外一面。

        席間,我的話不多。餐桌上那些豐盛而陌生的菜肴將我嚇著了。右手夾箸,卻不知從何開始。他親自給我夾菜,溫和地說,吃吧,吃吧。

        他這樣說著,聲音陌生,又似熟稔。我垂著頭,不復(fù)抬起,不停地?fù)芘捅P里的食物,翻來覆去,亦如我的內(nèi)心。我是想說,我想到那個男人,我不能不想他,我身里流淌著他的血。

        最后那個夜晚,我們促膝長談。

        ——正是盛大的濃夏,相對席地而坐,我赤裸的小腿被他的大手攥住,光腳丫踩在他的腳背上,距離如此之近,讓我看清了他下巴上的青色。他疼愛我,一會兒伸手摸摸我的臉,一會兒掐掐我的屁股。他不叫我杜仲,他叫我小名,他說,卡卡。

        我說,爸爸,你這次出海多長時間啊?

        爸爸說,三個月吧,我是去新加坡。這次回來之后,以后我就再也不出海了。

        我鼓著腮幫說,爸,我還沒坐過軍艦?zāi)兀?/p>

        爸爸說,卡卡長大后也像爸爸一樣去當(dāng)海兵。

        爸,大海多好啊,你為什么不出海了呢?

        因為你??!他又掐了我一下,我往后躲著。他說,大海冷冰冰的,沒有你和媽媽好,我要留下來陪你們,以后啊,每周爸爸都帶你出去玩。

        我說,那你帶我去看大海吧。

        爸爸說,好啊,以后爸爸帶你去大海邊畫畫,就畫大海。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我說。

        一百年不許變!他也說。

        夜?jié)u深了,臨別前的最后這個夜晚,下了很大的雨,雨滴敲在玻璃上,發(fā)出了嘩啦啦的聲音,就像一首歌。媽媽忙著爸爸明天出行的一些必要準(zhǔn)備,她又把窗子一扇扇關(guān)上。我和爸爸就坐在淋雨的窗子下面,落進(jìn)來的豆大的雨滴已經(jīng)淋濕了我們。媽媽有點兒嗔怒,她說,你們是兩個懶蛋,一個大懶蛋,一個小懶蛋。她這么說,把我和爸爸都逗樂了。

        等媽媽身影一轉(zhuǎn),爸爸就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對我說,卡卡,告訴爸爸,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我支吾起來,并且有點兒后悔剛才出去吃飯的時候泄露了這個秘密。爸爸似乎看出來了,他又說,卡卡不想說就算了。

        我說,說了你也不認(rèn)識的。她叫何小草。

        爸爸笑了。爸爸撥弄著我亂糟糟的頭發(fā),他說,卡卡,你頭發(fā)長了,爸爸給你理發(fā)吧。

        那天晚上,爸爸拿來了理發(fā)刀,他小心翼翼地給我理發(fā)。爸爸的手藝好極了,在軍艦上,所有的士兵叔叔都來找爸爸理發(fā)的。他那只手很大,在我的頭上輕輕掠過的時候,我體察到父愛的溫暖。

        那是爸爸最后一次用他寬大溫暖的手撥弄我的頭發(fā),最后一次,再也不會有了。睡覺之前,爸爸還對我說,小子,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他這么說著,像待小孩子一樣幫我拉了拉滑下去的被子。他還在我臉上掐了一把,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站住,對我說,晚安。他輕輕地關(guān)上了門。我陷入黑暗,無邊無際的幸福在流淌。窗外依然是雨,不停不息,中間似乎有驟然猛烈的時候,而后又舒緩起來。就這樣大雨持續(xù)了整整一夜,大街上已積了很深的水,許多路燈被刮碎,亦有單薄的樹枝被刮斷,橫在街道上,展示著昨夜暴風(fēng)驟雨的殘酷。后來,我想,這是否就是暗示。

        爸爸在我尚在沉睡的時候就離開了。他走之前,又來到我的床邊,看著那個熟睡的少年,他會心地笑了。他俯下身來,又仔細(xì)地看了看我,這張臉,同他一模一樣,安靜,清秀,白皙得像一個女孩子。他用手摸了摸我伸出被子的胳膊,便折身離去了。此后,這個男人永遠(yuǎn)消失了。他們的航船尚沒有駛出中國海域便遭遇了海難。

        ——天災(zāi)人禍。我聽到許多人這樣解釋。

        不是的,不是的,爸爸所在船只的大部分人都活了下來,可是唯獨爸爸,他沒有,他去了。一定是因為他太勇敢了,他把所有的危險都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艘龐大的船只伴隨著爸爸就那樣沉入了冰冷的海底。

        我在獲知這個消息的下午逃課了。

        我跑回家,翻出爸爸的照片,眼淚就一點一滴地落下來。這個男人,不存在了,從此以后,世上再也不會有人如他一樣疼我了。我仰望天空,狹長的天域掠過倉皇的飛鳥,羽翼的呼嘯遮蔽了我的眼睛,只有黑色的翅膀飛向遠(yuǎn)方的大海。

        我沉默寡言起來,總是懷揣著爸爸的照片。照片上那個男人很年輕,有干凈的眼神,短而漆黑的頭發(fā),他還沒有老,是一位年輕的父親。我總是擔(dān)心自己把他的樣子忘掉,也真有這樣的時刻,在某一瞬間,我徹底忘記了爸爸的模樣,費了多大的力氣和周折,我仍不可記起,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這個時候,我就迫不及待地翻出他的照片,放在眼前,一切才可安定下來。

        我知道,他已經(jīng)遠(yuǎn)去,他說陪我去大海邊去畫畫……

        大約一個月之后吧,一個和爸爸穿著一樣的海軍衫的叔叔敲開了我家的門,他帶來了一套精致的畫具。他說,這是從新加坡帶回來的。我問他這是誰送我的。他說是我的爸爸。他是和爸爸在一起的海員,他說,這是爸爸生前念念不忘的事情,他答應(yīng)過兒子,要在新加坡給兒子帶回禮物,這就是了,他一直都沒有忘記……

        見到郝文閣的那個夜晚,媽媽似乎有些興奮,得意忘形?;貋淼穆飞?,我依舊沉默,是郝文閣開車把我們送回來的,他將車開得緩慢,并且故意繞路而行。我和媽媽,兩個被生活折磨得已經(jīng)疲憊不堪的人,第一次有機會清閑下來,看著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突然覺得這世界竟至如此陌生,黑夜亦如此美麗。

        可這終究是路上的風(fēng)景,而非生活,只是路過,不可駐留。

        郝文閣將車停在了巷口,他下了車,殷勤地為我和媽媽打開了車門。我注意到一個細(xì)節(jié),他拉住媽媽的一只手的時候,面容似乎抽搐了一下,在稀疏的燈光中,似是神秘的曖昧。我不及他過來,自行走出車門,站到了媽媽的身邊。

        郝叔叔,我們回家了。

        媽媽沒有讓郝文閣到家里小坐,甚至連敷衍的寒暄都沒有。郝文閣亦無啰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折身上車。很快,那輛黑色的轎車就完全融入夜色了。媽媽盯著那輛車的尾燈微弱的光芒,眼睛里涌動著無邊無際的黑色。

        我拉了拉她的手,說,媽,我們回家吧。

        她似乎被嚇了一跳,忙不迭地應(yīng)著,哦,時間不早了,該回家了。

        上樓梯的時候,媽媽囑咐我說,卡卡,他若是問起來,便說去朋友家了。媽媽這樣說話,我覺得很沮喪,心一下就亂了,惶惶然沉了下去。樓道里黑糊糊的,用腳一跺才可以讓門燈亮起,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和媽媽,我們寧愿在黑暗中靠扶手走上來。在二樓和三樓的樓梯平臺處,我突然掙脫了媽媽的手,她一直拉著我的那只手無助地垂了下去。

        她叫我,卡卡。

        我對著黑暗中的媽媽說,郝文閣是你什么人?

        起先是一陣無聲的沉默。

        我有點兒無法忍受這種可怕的寂靜。

        我追問著,你是不是打算和他私奔?

        閃電撕破黑暗一樣,一個巴掌劈頭蓋臉地落了下來,她就這樣出其不意地?fù)P手給了我一巴掌。這是媽媽在爸爸離開這個世界后第一次打我,也是唯一的一次。

        后來,她哭了。

        黑暗中,我看不見她哭泣的樣子,只有抽泣的聲音,猶如一把銀色的小刀刺中我的心臟,一下一下,讓我鮮血淋漓,面目全非。

        我拉了拉她的衣角,喃喃地說,你別哭了。

        一夜無眠。

        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雨水是下半夜落下來的。我從床上爬下來,望著空蕩蕩的街道上大雨滂沱,心是冷的。睡眼惺忪之中,我似乎看到有一個人影跑過街道,消失在雨夜的盡頭。我還是想他,蜷縮了身子,雙臂環(huán)繞著膝蓋,赤裸著脊背,空氣微涼,肌膚亦是,眼淚一點一滴地落,一點一滴地冰冷,凍結(jié)。嘴里小聲地念著,爸爸,爸爸,卡卡想你……

        冷雨夜,一個十六歲的男孩想起了死去的父親。他壓抑著哭聲,不想讓人聽見,陷到泥沼一樣的黑夜之中,傷心欲絕亦無處遁逃。

        我從床上爬起來,抱起畫板,一邊流淚一邊畫畫。我不再畫秋天,畫城市的街道,橫亙天空的電線,不畫這些了,我只想畫一個人……

        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仍然不能確定郝文閣這個平和的男子究竟帶給了我什么。在一九九六年那個燥熱的夏天,這個男人數(shù)次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最后一次是在市大劇院。郝文閣邀請媽媽去欣賞一場音樂會,他依舊是開著那輛黑色轎車帶她去的。郝文閣是一個細(xì)心周到的男人,他擎著一把傘站在車旁,面容溫和地等候著盛裝的母親。

        我斜倚著門口,看著媽媽再一次坐進(jìn)郝文閣的車子,消失在巷口。一些古怪的想法涌上我的腦際,我覺得媽媽被郝文閣帶走了,我是說她的心被郝文閣拿走了,她定是忘記我死去的爸爸。

        這其實沒有什么不好,我也希望媽媽的幸福重新開始。她大約就像一只雙桅船,早該駛進(jìn)一個男人的港灣,不再獨自飄零了,我想??稍谖叶?,又似一種矛盾。我不愿意看到除死去的爸爸之外任何一個男人和媽媽相愛。任何人,包括郝文閣。

        可我還是一個孩子,一切又能怎樣呢?順其自然,隨波逐流,走一步算一步。大約只有這些詞可以拿來形容我們那時的生活狀態(tài)吧。人就這樣,在極端封閉逼仄的現(xiàn)實空間里,日益枯萎麻木。

        我獨自一人在家,媽媽隨同郝文閣走了。樓道里響起噔噔的上樓聲,這聲音響亮且沉重地砸進(jìn)我的耳朵。我警覺地站起身來,將燈擰掉,黑暗隨之降臨。我兔子一樣跳到床上去。后來,是他開門的聲音,金屬鑰匙插進(jìn)鎖頭里,咔的一聲脆響。

        透過虛掩的門,我在黑暗中看見一個濕漉漉的人站在門口。

        燈亮了,光亮潮水一樣覆蓋了我,我嚇了一跳。那個男人,他手里提著一尺來長的宰豬刀酒氣沖天氣勢洶洶地站在那兒,雨水不斷從他身上滑下去,在他腳底的地板上,已洇了一攤水。就是這樣,我終于看到了這個男人殘暴的嘴臉,而且猙獰,已漲成豬肝色的一張黑紫色的臉上赫然寫滿了野蠻的憤怒,幾塊泥巴上上下下均勻地沾在他身上。我猜出來他定然是醉了酒,一路上跌了不計其數(shù)的跟頭。

        我沒有起身,倒在床上假寐。他小站了一會兒,似乎是為了清醒,或者緩解由于踩樓梯所帶來的疲勞。當(dāng)他氣喘吁吁像一頭野獸一樣朝我走來的時候,我無比恐懼,身子抖成一團(tuán)。

        有一刻,我想他大約會殺死我吧。

        他完全有理由殺死我。這個晦氣的男人,他娶了一個女人,未曾給他生一男半女,陪他風(fēng)雨了十余年突然間便因一場大病撒手西去了。他積攢了許多錢,默默無聞地生活,對生活亦再無希冀。偶然的一天吧,他遇見了一個漂亮的女人。這女人因亡了男人而悲痛不已。他心里竟然竊喜,喜不自禁,甚至可以用狂喜這樣的字眼來形容一個已約四十歲的男人。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未曾老去,他還有能力去愛。那一段時間,這個靠屠宰牲口為生的男人突然對一個陌生的慘遭亡夫之痛的女人大獻(xiàn)殷勤。他對自己說豁出去了,不要臉了,所有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都見鬼去吧。他一心想得到那個落難美人。他幾乎荒廢了自己的手藝,整天廝守在那女人的身邊,并因此差點兒丟了求生的飯碗。那女人起先自是不同意的,她是一個美人,這沒錯,即使按照最庸俗的標(biāo)準(zhǔn),從相貌上來看,他們亦是不般配的。男人虎背熊腰,走來時如同一座大山抵達(dá)你的面前,尤其是他的腦袋,大得驚人。在這樣一個男人面前,除去恐懼,很難讓人想到欲望。可是,女人最后應(yīng)下了他,她不再挑剔男人的相貌。她亦知道,自己不會再愛上任何一個男人,這輩子的愛情就此終結(jié),余下來的日子不過是帶著物質(zhì)的生命走向盡頭?;钪?,也僅僅是活著,再無其他任何意義。找一個平和的男人也許是正確的選擇,為了自己亦為孩子。女人帶著他——那個死去的海員的唯一的兒子,他乖巧、安靜,討人歡喜,她一直這么看自己的兒子——去見了他。后來,一切快如閃電,他們未及修整,便匆匆領(lǐng)了結(jié)婚證,也未曾有過任何喜宴,便開始過起日常起居之類的瑣碎生活了。無論在女人而言抑或從男人的角度講,這都是一次錯誤的婚姻,彼此都處在極端狀態(tài)下做出了走向結(jié)合的決定。想的和做的永遠(yuǎn)不一致,一旦他們到了一起,一切都變了形,走了味,生活非但只是乏味,而是讓兩個人疲憊不堪。女人極力迎合著男人,男人愈加心情煩躁,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女人本不愛他,一點兒一絲兒一毫兒都不愛他,甚至討厭他,恨不得終生不和他同床共枕,不和他有床笫之歡。他亦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突然在某一夜晚開始變得濕潤起來了,她開始化妝,一反常態(tài)地將自己裝扮得花枝招展??傊?,他覺得她變了,她身上有一種特殊的味道,似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她身上不再是家庭主婦的味道,而是沾滿了風(fēng)塵女子的脂粉之氣。像他這樣的男人,大抵可以想見最見不得自己的女人跟了別人,這不是得與失的問題,更多的時候是男人的一張臉面。若女人真背叛了他,給他戴了綠帽子,他定會張牙舞爪沖過去將她撕碎。你要相信這種男人能干出任何殘忍暴戾的事來。這男人在一九九六年的那個晚上,似乎是抓住了把柄。那一天黃昏,天色轉(zhuǎn)向昏暗,空氣悶熱濡濕。屠宰場的一個運貨工人因病休假,這樣,繼父幫忙負(fù)責(zé)把肉送到市里的一家酒店。車子駛到西區(qū)的時候,雨已經(jīng)淅淅瀝瀝地落下來了。車窗上的雨水流淌不斷,由于突然降下雨水,又恰趕上下班高峰時期,車行緩慢,煙雨蒙蒙的大街上川流不息。他無聊地吹著熱氣,試圖將目光探向窗外,看清淌著雨水的玻璃窗外模糊的人影。他看到她,一個模糊的剪影,一身水藍(lán)色的套裙,亦不過是剪影。她一只手搭在男人的肩上,男人小心翼翼地?fù)ё∷M(jìn)了大酒店的旋轉(zhuǎn)門。隔了一層玻璃,再隔了一層玻璃,他什么也看不清。酒店大堂里人影幢幢,他無奈地捶了一下車窗,司機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曉得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想,那個女人定是她,不會錯,他的預(yù)感一向準(zhǔn)確無誤。

        ——他把我拎起來,又把我摔在地下。我聽見小肘觸地時發(fā)出咔吧的一聲脆響,疼痛像定時炸彈轟然炸開,立即將我粉身碎骨。我癱倒在地上,屈辱、憤怒還有仇恨以及深深的恐懼洶涌而來。

        他瘋了。

        是的,他真的瘋了,就是這個男人。他如我恨他一樣記恨我。我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我是一張嘴,一個無底洞,吞進(jìn)了他難以數(shù)計的食物以及金錢。他要揍我,把我打得遍體鱗傷,狼狽不堪,我如此傷痕累累的模樣一定是他樂于看到的。額頭以及牙齒被磕著了,有一小溜鮮血淌出來,潺潺不息,恣意縱橫。他得意非凡地欣賞著我的慘狀,這個男人,他咬牙切齒地幸災(zāi)樂禍。

        我沒哭,亦無聲息,只是用眼睛定定地看他。

        他破口大罵,說我是雜種,狗操的,破鞋養(yǎng)的。他說他最鄙視我這種人,恬不知恥,寄人籬下,白吃白喝。他說他還討厭我那種看人的目光,那么下賤,那么自卑,一副小人模樣,一輩子不會有出息。

        他開始砸東西。

        他把我的畫板舉過頭頂,重重地砸下去。他還試圖撕碎我的畫。我不再坐以待斃,從地上站起來,用一種似乎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對他說,你放下它。

        他靜下來,看著我,輕蔑地笑了。他什么也不說,雙手交錯用力,嚓啦一聲,我那張畫了一個禮拜的畫分成了兩半。他不罷手,繼續(xù)撕碎,撕成了長條,碎片,粉末……撕到不能再撕。

        畫上那個我最愛的男人被撕碎了。我本想著在一周年的時候帶著它去他的墳前。我想在那兒跪下,對他講,爸爸,卡卡永遠(yuǎn)不會忘記你的模樣。

        可是,現(xiàn)在,這一切,全叫面前這個禽獸給毀了。

        我站在那兒,面色蒼白,神情激動,眼淚噙在眼里,汪了一眼底的委屈和荒涼。我?guī)е軅母觳蚕蛩麤_去,并且大喊大叫。

        我罵他,打他,竭盡全力,寧死不屈。他并非我的繼父,而是我的仇人。我們不以成人孩子分野,只以你死我活為界。我恨透了他,想殺了他。他再次輕而易舉地將我抓起,狠狠地摔在地上。

        就是這一次,我徹底廢了,我的左胳膊,就是剛才受傷的那條胳膊,再一次結(jié)結(jié)實實地向地面砸去。錐心般的疼痛向四處散去,眼前閃過一陣白光,我給疼傻了,又似乎失去了知覺,墜入眩暈之中。

        他的腳踩上來,踩在我的腦袋上,他問我,你媽是不是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我倒在地上抽抽搭搭地哭了。

        一九九六年的那個大雨之夜,嘩嘩嘩的雨聲隔絕了世界。一個醉酒的繼父毆打了他的繼子。孩子在雨聲中也許逃過、掙扎過、逃過、罵過,可一切都無濟于事,不會有任何奇跡出現(xiàn),亦不可能有人出來,將面前這個兇悍強大的對手打倒。后來,他被摔在地上,胳膊斷了,他疼得齜牙咧嘴。

        撕心裂肺的疼。

        仇恨在那一刻便確立了,并且矢志不渝地生長、壯大,并最終成為一株盛大的參天大樹。他發(fā)誓要殺了他。這念頭如此固執(zhí),讓他一瞬間變了,變得面目全非,猙獰恐怖。青春的小鳥飛走了,空空落落,他只是一副軀殼。他茫然無助,伸出一只手在空中徒勞地抓了兩下,最終還是哭了。

        那個夏天,我的身體有了異質(zhì)的變化,臉孔突然支離破碎起來。在那張臉上,你除了能夠看到不安和清瘦之外,還有萬壑難填的欲望,還有少年的惡,沒有雜質(zhì)和殘渣的,只是惡,很單純,尚不成熟。還有我身體的其他部分,或許是因為歷經(jīng)了摔打和磨煉,無端地堅硬起來。斗毆、流血、還有被仇人攆得四處亂飛,在我而言,這一切已經(jīng)司空見慣,再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我徹底廢了,變成了一個壞孩子、不良少年、二流子。

        一九九六年的夏天,潮濕,酷熱,我就像是一塊奶油蛋糕,變質(zhì)了。

        責(zé)任編輯 何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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