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zhèn)上僅有一個菜市場,栓老漢在那兒擺了十年攤也賣了十年菜。但這么多年來,栓老漢一直是東挪西移,沒有一個固定的攤位。上個月,菜場進(jìn)行了改造擴(kuò)建,對菜場的秩序作了清理整頓。栓老漢運(yùn)氣好,得了個58號攤位。“58”意謂“我發(fā)”,栓老漢為此特開心,以為撞了好運(yùn)。
栓老漢早年喪妻,膝下無子女。前幾年,政府出于照顧,分給他一畝三分地,栓老漢便每日起早摸黑蹲在地里頭,種些蔬菜、瓜果之類的經(jīng)濟(jì)作物,日子過得還算愜意。
這天中午,菜市場門庭漸顯冷落,栓老漢賣完菜,擔(dān)著空籮筐顫悠悠地步出菜場大門。當(dāng)時門口邊有清潔工人在清掃場內(nèi)的垃圾,栓老漢一出門,便見垃圾旁有枚金戒指。看無人注意,猶豫之下俯身拾起了金戒指。
回到家,栓老漢懷疑是假貨,待左看右瞧,又摸又捏方才相信是真金。他喜不自禁,這回可享福了。又想,隔壁的張寡婦近來對自己似有好感,若贈送給她,或許能求得晚來艷福。但栓老漢眼下還打不定主意,戒指畢竟只有一只。他想,仗著這幾天運(yùn)氣好,明天再去菜市場找尋,說不定還會有收獲。這天晚上,栓老漢徹夜未眠。
第二天凌晨,雞剛啼,栓老漢便藏好金戒指出門了。今天他未去菜地刨菜,而是到房后的茅棚間折了根粗竹竿,然后大搖大擺地朝菜市場走去。
由于時候早,臨近菜市場時,天色還黑漆漆一片。栓老漢便來到自己的攤上,旁攤的熟人跟他打招呼:老栓,咋不擔(dān)菜來?栓老漢未料到人們會這么問他,一時間支支吾吾答不上話來。
不久,栓老漢見天色開始亮堂起來,就操著竹竿,走到大門口,急不可耐地東翻西挑,把個狹小的路口攪得臭氣熏天,一片狼藉。
當(dāng)時門口有一家面包店欲開張,聞著門口臭烘烘,老板娘跑出來呵斥:哪個缺德鬼在門前捅臭窩?
栓老漢與老板娘熟悉,嚷道:“是我,我給閨女找金戒指。”
老板娘見是栓老漢隨即開了笑臉:“老栓,你哪兒來的閨女,讓我瞧瞧?!?/p>
栓老漢一驚,知是說漏了嘴,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
老板娘說話的聲音像刀片劃過,刺得四周的人駐足觀望。一些人知道后過來向栓老漢表示惋惜,也有些人自發(fā)地幫助尋找。這一來事情就鬧大了,先是菜市場的大門被堵塞,繼而有人將情況向管理所作了匯報,所長很重視,叫手下工作人員一起找金戒指。
栓老漢做夢也想不到會招來這么大的麻煩,他想把自己的荒唐行為告訴眾人,但眼下事態(tài)又難以遏制,有誰會相信自己的話呢?更讓栓老漢驚奇的是菜場的廣播這時反復(fù)地播著“菜場千人尋金”的廣播稿。栓老漢感到自己的手心在冒汗,他想趁著混亂溜之大吉,但人們簇?fù)碇顾麩o法脫身。栓老漢看著忙忙碌碌的人在眼前晃來晃去,他自己也迷糊了,莫非菜場里真有金戒指?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熱心的人走了一批又來一批。不久,有話傳入栓老漢的耳朵,說是今天邪了,剛才有個時髦小姐進(jìn)了管理所聲稱也丟了金戒指,還懸賞呢。
面包店的老板娘湊到老漢的身邊,說:莫非是你閨女。
栓老漢感到事態(tài)的確嚴(yán)重了,再這樣下去,事情就可能露餡。他立起身喊:“讓開,不找了,丟了明兒再買一個?!比藗兗娂娮尩溃ɡ蠞h走到路口,抬頭望望天空,只見太陽升得高高,一片燦爛。
據(jù)第二天菜市場管理所的統(tǒng)計,這天報稱丟了金戒指的人一共有十三人。這之后,栓老漢整整一個星期沒來菜市場,有人私下議論,大概是生病了。后來,也有人說栓老漢結(jié)婚了,娶的是張寡婦,寡婦手上帶著一枚非常漂亮精致的戒指。
使勁擦臉
春秋吹著口哨打開家門時,發(fā)現(xiàn)臥室里的燈已滅了。他看了看手表,正好零點(diǎn)。是該睡了。
進(jìn)了房的春秋輕輕地帶上門,小心地上好保險鎖,然后趿了雙拖鞋,輕手輕腳地踅進(jìn)了洗手間。
洗手間里的春秋滿面紅光,渾身透著濃濃的酒氣。今晚他又喝得太多。
春秋朝鏡子裝了幾下鬼臉后就開始刷牙。他在家里刷牙永遠(yuǎn)最勤快,從早到晚得刷上三四次。刷完牙的春秋會朝自己的手心呵上一口氣,確保沒了異味后才拿起毛巾洗臉。春秋洗臉時毛巾會發(fā)出聲音,家里的毛巾幾天功夫就得換新的,他老婆一直懷疑春秋的臉上是不是長了刺。其實(shí)早晨擦臉時他一直是細(xì)細(xì)柔柔的,春秋的毛巾全是在晚上用壞的。
春秋分得清十字路口紅綠燈,卻分不清臉紅與口紅。每次半夜回來,他就用毛巾使勁擦自己的臉。有幾次他知道臉是酒紅,因?yàn)樗麤]見過高紅。高紅是歌廳的一個歌手,春秋經(jīng)常去就好上了。他遇見高紅就會喝很多酒,于是臉就紅了,一身艷裝的高紅也時不時地獎賞給他幾個圓圓的口紅。
今天他又遇見了高紅,又喝了酒,于是擦起臉來又有了聲音。先天色弱的春秋用力地擦臉上那片朦朧的東西,在臉部一陣隱隱作痛后,春秋終于知道那塊斑點(diǎn)不是高紅的口紅。這樣想后,他就捂著臉進(jìn)了臥室。
“來了?”老婆迷糊中問。
“來了。”他說。
“又喝酒了!”老婆拉了拉被子捂住自己的鼻子。
“沒辦法,單位里應(yīng)酬多。”他說。
春秋打開臺燈,拿起一本雜志看。雜志的封面是一位身材高挑的性感少女,這讓春秋想起了高紅。春秋捂著火辣辣的臉,目光在雜志封面上游蕩了十多分鐘。然后他打開了手機(jī)。這個時候的手機(jī)信息貯存肯定是空的,他在進(jìn)門前就刪了,他才不會像電影《手機(jī)》里的男主角那么傻被老婆逮個正著。春秋又從床頭柜上取下一本書,但不到十分鐘就放棄了。他現(xiàn)在很想和老婆說上幾句,也不知為什么。于是他碰了碰老婆的手。
“別吵?!崩掀泡p聲說。
“我想對你說?!贝呵镂⑽⑿χf。
“有事明天說?!崩掀呸D(zhuǎn)過身不理他。
一臉沒趣的春秋只得拉滅燈鉆入被窩中。身上的酒精還在發(fā)燒,臉上的紅暈還在擴(kuò)展,他的身體緊貼著老婆,兩只手不停地?fù)崦掀诺念^發(fā)、額頭、手臂……
“干啥?”老婆慍怒地?fù)趸厮氖帧?/p>
“我想對你說?!彼恍Α?/p>
“你究竟想說啥?”無法入睡的老婆發(fā)了火。
“我喜歡你!”春秋狠狠地吻了一下老婆的嘴。
“神經(jīng)病!”老婆罵。
“真的,高紅!”春秋說。
老婆“嗖”地坐直了身,盯著他問:“誰是高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