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通緝令，請白馬自投羅網(wǎng)

2005年冬天，外面天寒地凍，行人都臉色灰白地匆匆回家。我在家里偎著暖氣，掛在網(wǎng)上玩文字游戲，波浪線、驚嘆號、大笑臉，笑罵嗔癡很放肆，招惹的不招惹的我統(tǒng)統(tǒng)招惹來，找不到可以心動的人。

Ice，他的頭像始終黯淡，資料里我找了一千遍看不到一個字。

據(jù)說他很低調(diào)，并且永遠(yuǎn)低調(diào)著。映襯我的招搖過市頑劣幼稚。且歌且舞哉，網(wǎng)絡(luò)那么大，我要他滿眼皆是我，這個奢望必定落空。

我永遠(yuǎn)不動用黑名單，因為沒有人在我看來配得起如此殊榮。不過這個堅持自從遇到Ice就要終結(jié)了。我心里倒是高興，因為終于有人能讓我試用一下黑名單。

如此這般，他極具資格得我青眼，入了我的黑名單也該歡欣鼓舞。

天雪微微。微微來了，小兔頭像閃了一閃。微微說她要放棄文字，讓文字見鬼去吧！讓愛情見鬼去吧！是的是的，她的陽光明媚正視現(xiàn)實永遠(yuǎn)在我前一步，我們都不是絕代的才女，守住寂寞在電腦前面編織愛情劇本。我視電腦為情人，電腦永不領(lǐng)我好意，空負(fù)美貌。

白馬通緝令：阮阮要白馬，請白馬自投羅網(wǎng)！每一個相熟的網(wǎng)友都來問：嘿！阮阮你這新資料是怎么回事？我毫不害臊，年終我要出清存貨，請朋友們相互轉(zhuǎn)告：

本人孤單一生，為性格所累，至今沒有哥哥（就是大名叫男朋友的那種生物啦），愿在世上找到一位志同道合的哥哥共邁人生。有志加我QQ。本人相貌和才藝無可挑剔，惟是脾氣古怪，有志“帥哥+才子+多金”3合1者可加我QQ-12345678。申明本人屬于正常女性，沒有奇怪嗜好。請有這方面嗜好的女性不要癡心妄想！

阮阮你好大口氣，世上有如此條件的男生早就失蹤，剩下的在你眼里恐怕色衰而愛弛。網(wǎng)友尖酸一番，心滿意足姍姍而去。

哦不！你不要忘記我是一個寫手，且只寫愛情，癡心似海，百無聊賴。我制造愛情，指點(diǎn)迷津，自己也快深信不疑：這世上必還有白馬，前來輕輕一吻，江山便固若金湯。我愿把我的今生交他掌管。

親愛的編輯們，阮阮暫時不愁吃穿，請不要再來向我約稿。親愛的朋友們，爸媽給的卡足夠阮阮荒唐一輩子，請不要掛念。親愛的Ice，如果你改了名字再來找我，系統(tǒng)會自動通過你，請你在網(wǎng)上耐心等待。

我要離開這臺沉默的電腦，暫時，站到陽光照得到的地方，去等我的白馬。希望他可以勇敢，不要比我矜持。

你是木頭還是石頭，至今仍然這么矜持

高中同學(xué)聚會，石慕冰提前一個月通知我，三請四請，他不厭其煩，我終于憤怒。

我從沒有片刻如愿忘記他，他不用拿這么滑稽手法來加深我印象！

這個高中時的前座，高考填志愿時頻繁打探我的去向，有模有樣像一個稱職班長來催我的志愿表。他是微微的男朋友，避我眼神如避蛇蝎，卻心心念念一心牽掛我的志愿表。每每想到這些我都無端羞憤，私下填畢直接交至班主任?？蓱z他如此秀質(zhì)少年，藏頭露尾，不肯紅了面皮親口來問我。

他給我發(fā)短信，31日同學(xué)會，地點(diǎn)還是去年的避風(fēng)塘。我說31號我有事。我們彼此彼此，公事公辦。

31號我和微微在德川路逛街，天氣很好，抬頭望天，嘆息韶華如流云飛逝，你我已經(jīng)年未見。一路從德川路晃到新街口，揮霍欲望強(qiáng)烈，半天就敗光身上所有現(xiàn)金，在專柜停下腳步流連香水，已經(jīng)落魄到要刷卡，窮開心。

微微自嘲我們都是物質(zhì)的動物。不錯，物質(zhì)握在手里帶來99分的安全感，還有一分要用感情來補(bǔ)。不過99分，也夠了。人不可太貪心，知足可長樂。我問微微，有物質(zhì)是否好過有情人？她似驚訝又寬慰，阮白阮白你若早些開竅何必受那些痛苦？

唔，人的造化真是奇妙，她今日之透徹遠(yuǎn)非我當(dāng)日之早熟可比擬。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能有今日頗有水準(zhǔn)一問，也是得益于日夜的失望。

阮阮在等的白馬，高中時就是一匹未有慧根的木馬，戀愛的慧根，他沒有。他從來都懂得怎么讓我失望，怎么讓我沒了信心，怎么刺激到我偏執(zhí)的神經(jīng)。我在通緝一只白馬，可是我懷疑他仍然要堅持他比我矜持比我自持比我鐵石心腸。

寫了太久愛情，令自己也幾乎要陷入癡情，原來有一種人是不瘋魔不成活，愛得要走火入魔才罷休?？上以鐚W(xué)會自持，終于也沒能墜入自己編造的小說。青春冉冉，癡情在手心越來越像塵埃里開出的花，渺渺無根。

香港奇情女子亦舒造了喜寶，你和我都借喜寶之口說如果沒有很多很多的愛，那么很多很多的錢也是好的。可是錢捏在手心里也沒有溫暖，缺乏了安全感，只有換成物質(zhì)來安慰。

華燈初上，已輪到晚餐節(jié)目。還有十個硬幣，我和微微分享一個漢堡。她伸手過來捏我的鼻子，罵我是個敗家的主兒。我笑著躲開，復(fù)又捉住她的手，微微你真沒用，被誰收住了？纖細(xì)的指上縛著一枚戒環(huán)，黑色的晶石。羨慕又惋惜。

她笑嘻嘻說覓到了財主，白馬王子，以后要收心。我略略惋惜你怎么那樣就被收服，以后誰來陪我顛倒眾生？

兩個人似假還真地調(diào)笑，周圍食客神色驚訝，浮出一點(diǎn)曖昧。音樂，如此可心正是高中時我們常常去唱的《我這么容易愛人》，那時候我們每次去唱，都很驚訝那么貼切，于是明白世界末日還沒有來，只怕明天又有新的戀情需要力氣。

手機(jī)震動起來，我們正回憶快樂青蔥歲月，如此念茲念茲，幾要淚盈于睫。它不依不饒地顫三個回合，與我比拼耐力。我終于察覺，從皮包中挖出接通。聽到自持的聲音問，你今天真的不來了么？幾年沒見人影了，全班都在等你。微微沖我挑了挑眉毛，嘴角掛著一點(diǎn)看好戲的味道，我便收斂了笑聲示意微微不要說話。

我今天突然有事，不好意思你們不必掛懷，好好熱鬧！他沉默也許在想措辭，我看表。坦然不心虛。

他退一步，那么就算了，下次吧！

掛上電話，我沖微微做了個鬼臉，是木頭。

石慕冰啊，她若有所思地笑我，我也是他高中同學(xué)啊，他怎么就不說全班都在等我呢？我呵呵地笑，不是說都有白馬王子了么，怎么還在意那個木頭?。渴奖?，我和微微共同的高中同學(xué)，賤稱“木頭”。因恨此人不解風(fēng)情。一塊石頭有“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時候，一塊寒冰有脈脈化水的時候，一截木頭卻只能看著它腐朽。微微曾經(jīng)這么評價。當(dāng)然我們只在背后評論。

如果有選擇，愿我生如夏花

世紀(jì)末的炎夏，所有人都在教官手里鍛煉得色如烏鋼的時候，女孩在教官背后對我做鬼臉，阮白你這個衰人怎么還是白得像豆腐一樣，好奸哦！我瞪著眼睛看這個膽大包天的丫頭，卻被眼神里的快樂誘惑，鬼使神差便回她一笑。教官當(dāng)場捉住了我們發(fā)配到正午太陽下去站軍姿。

她說阮白你知道么，你總是很憂郁的，可是你好吸引人，這個學(xué)校的女生里就數(shù)你最好看，我最中意。

也許被人真心贊美是每個女孩心里小小的虛榮，我這么面似憂郁，也不能免俗。我開始在意這個叫微微的女孩，我們的目光彼此追逐。微微的美和我是不同的，她像我的彼岸，我們是兩極，陰差陽錯。如果要選擇的話，我更希望是她那樣子，被陽光照徹生命中每個角落，快樂簡單的美。

得償所愿的時候，已經(jīng)是高一下學(xué)期，一次座位大調(diào)整。

石慕冰在我的前座，人高馬大，需要微蜷了身子才能讓我張望到黑板。這樣的排座很不合理，不過沒有人抗議。

高中是一段充滿顏色的日子，每一片樹冠投下的碎影里都游走金色的發(fā)絲。我和微微一路抬杠著走去5路車站，在站牌下磨蹭著不肯上車。絮叨最多的是帥哥，得罪最多的是石慕冰。因為石慕冰就是一個帥哥，所以我們經(jīng)常背后議論他。

微微怒道他是塊木頭，遲早腐爛掉。

我同意，一截木頭它再英俊也是木頭。木馬王子，微微的男朋友，不拉微微的手，不擁抱，黝黑英俊如一塊食古不化的愚頑石頭。

似乎有木頭般腐朽的道德感，可以安穩(wěn)現(xiàn)世。

阮白，有水沒有？體育課剛下，木馬抱著籃球把蒸騰熱氣帶進(jìn)空蕩的教室。

我開瓶，自己喝了一口，伸手遞給他。木馬愣了一下接過去，對著瓶口一口氣強(qiáng)灌了半瓶。呵！他好似負(fù)氣。

把瓶還我的時候我淡漠地看著他閃爍的眼睛。他避開我的目光坐下，只肯給我看一個背影。我看見，他后頸上稀疏的絨毛柔軟溫馴，耳垂酡紅了如一場醉酒。

呆子，你是她的男朋友吧？我曾經(jīng)那樣羨慕微微，想要做她一樣的女孩，笑容耀眼，心無芥蒂?？墒菂s似有心魔，羨慕，嫉妒，渴望分享。為什么？

我是壞的，他是善良的，她是無辜的。

我踢他椅子，呆子，你們有沒有吻過？懂不懂什么叫間接接吻？

圣誕的夜里，他不懂得送舊報紙包扎的11朵玫瑰，活該被冷落。

圣誕是我和微微的。在永遇路上自由地穿梭于人流，去一家家店里轉(zhuǎn)，尋找好看的對戒。各家店鋪都裝飾得熱鬧喜氣，街上鋪了幾百米的大紅地毯，路上有小女孩緊緊追著情侶賣花，我們拖著手滿心羨慕地看那個男孩無奈地掏錢。

我們笑了，好像很開心。

如果有朝一日呢？

如果有那一天，他懂得哄她開心，這樣的天空下就該她和他濃情蜜意，他為她掏錢買十一支玫瑰。再沒有什么不開心的了。

心中無故蒙上冤屈，似乎自己被錯待，只是不知道被誰錯待。他？還是她？

微微買來糖葫蘆，我便狠狠咬去一口，鮮紅欲滴。

鐘敲十二下，魔法還原南瓜

我渴望安穩(wěn)的現(xiàn)世，可我又害怕歲月無情。

鐘敲十二下，風(fēng)度翩翩的男子挽著年輕女郎走過我身邊，我看見他發(fā)際的銀絲。他仍然俊雅風(fēng)流一如回憶，只是歲月唐突了年華。微微說，如果能嫁到這樣的良人，不枉此生。

我微笑，是的。他是致命的男子，點(diǎn)燃天下女子飛蛾撲火的決心。

這樣的男子，曾經(jīng)在我面前掩面。我負(fù)氣哭叫，如果你走，我就再也不要記得你！他摟著七歲的小女兒在深夜里嗚咽，疼痛如傷口。我說爸爸你走吧你走，阮阮再也不要記得你！

只是他竟然真的走了。

只是原來我一直沒有忘記。他看見我已經(jīng)以為是別家的女兒，我看見他知道原來我的不安定來自于他。

情欲的紅塵中，為什么要是這樣精彩的男子，從容優(yōu)雅，不落桎梏。可是他永遠(yuǎn)似稚子，不能擔(dān)負(fù)起責(zé)任。歲月蹉跎，他仍然是那個憂傷的小王子，浪漫多情，游走在愛與道德的邊緣。

我們多么相像，同樣不甘于歲月的平庸，渴望驚世的浪漫，畢竟我那么像他。來自于他的天性使我游離于道德和規(guī)范之外，竟然會快樂?？墒俏矣侄嗝茨懬樱矣炙颇莻€被他拋舍的女人，遺傳著她的傷痛，急迫著一份現(xiàn)世的安穩(wěn)。

微微，他多么好多么美，可是不要羨慕他身邊的女子。

癡情多么縹緲。

耳邊驚呼的聲音，車輪呼嘯著飆起水幕，她拉住我驚慌后退。腳心蹂殘破碎的花瓣，汁液的淋漓幾乎真實。

水幕落下，光的盛大寒冷里，驚世璀璨。阮白，你的手好冷，我們回去吧。

你知道么？凡能夠叫我們心動的，必能叫我們心痛。我聽見我的聲音輕輕顫抖，我緊緊抓住微微的手。

十二下鐘聲。微微笑，放炮了。漫天的禮花落下藏著透徹的冰晶。

偏僻的愛情寂寞得徹底

數(shù)學(xué)老太在黑板前揮舞著粉筆，口沫神勇地噴上了第一排學(xué)生的眼鏡。

微微歪著頭在看窗外，我瞇起眼睛尋找了半天，除了那一方白色的天空，什么風(fēng)景也沒有。

早上第一節(jié)課我通常不太有精神，捂著呵欠準(zhǔn)備繼續(xù)做夢。踢一下石慕冰的椅子，他回頭看一眼我半死不活的樣子，把松塌塌靠在椅子里的身子坐直了，高大的肉墻足以隔絕老師看我的視線。我嘿嘿一笑，很不心虛地就在他的庇護(hù)下繼續(xù)睡了。

中午我說我要去陪寧毅吃飯去，你們小倆口好好恩愛。微微紅著臉推我說去吧去吧，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石慕冰低著頭吃他的大排，無動于衷的木頭！

阮白，你大學(xué)志愿會填哪里？

還沒想好。我要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去一個沒有人認(rèn)識我的地方。

寧毅沉默了。又換了一種輕佻的口吻，我以為你會想和我在一起。

你不認(rèn)識我，怎么看透我過去的黑白

阮白，記得我們?nèi)ヅ郎絾?？下過雨石頭都濕漉漉的，你第一個到山頂，那么多男孩子都跟在你的后面追不上你?？墒堑任依∧悖愕氖帜_破皮還在流血。我要給你上藥，你不要。你說流血破皮沒關(guān)系，每一副身體到最后都應(yīng)該傷痕累累才算活過。

阮白，我那時候就告誡自己，一個連自己都不在乎的女孩子，她還會在乎誰？她會在乎對她好的人？

他的眉眼，不甘的苦惱，我想看得仔細(xì)。分離在即了，我想從他身上看出答案。我可不可以就放自己一馬？可不可以就求命運(yùn)對我高抬貴手？這個在乎我的人，如果我在乎的是他，那么不是一切都會好么？

可是寧毅，有些事情是沒有必要去執(zhí)著的。我們最初的包裝，到最后都要布滿笞裂痕跡。

一份感情，錯了就是錯了，沒有為什么。

他不再說話，我知道我是說給他聽，也是說給自己聽。得不到，沒有為什么。放得下就快點(diǎn)放吧。

沒有見過比我的母親更美的女人，我見猶憐。可惜我不似她。

她常常說，阮白你長得真好，你像你爸爸，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她的手指冰涼地?fù)徇^我的臉龐，從雙眉到唇。可是為什么我有了你，還是不能不想他？

她嗚咽，然后痛哭，死命地把我按在胸口。那雙蒼白可憐的手，抱得我生疼。直到我疼得哭了，她才放開我，趕我出去玩。外婆來我家時，發(fā)瘋一樣地敲門，把她從滿地的碎玻璃碴中拉出來。

十三歲以后，外婆接我去住。

她改嫁給一個平庸的男人，那個男人寬厚、富有、體貼，不介意她帶著女兒。

可是她介意。她怕我，她說。

我放學(xué)回來，在門外聽她的哭泣，我真的害怕看見阮白，他們那么像。也許沒有她，我可以更幸福。外婆嘆著氣，那么把阮白接我那兒去住吧。

我從門縫里偷偷地窺視，她的細(xì)長蒼白的手捂著臉，點(diǎn)頭。

如果那時候我還不夠悲傷，是因為我隱隱地知道有這一天，并且像黑暗土穴中的殘草期待從未謀面的陽光一樣，期待著這一天。

他逃離她，如同月亮渴望逃脫地球的束縛。我們的不堪如出一轍，對置人于窒息的癡情有著天生的恐慌。

我認(rèn)識寧毅，沒有懸念，我們都是學(xué)校里才貌招搖的人物。

可是緣分呢？來得猝不及防。

無數(shù)次點(diǎn)頭錯肩，只要有誰張一張口，我們就不再是點(diǎn)頭之交。每個人都以為我們可以水到渠成?？墒俏抑?，我對他只有欣賞，我們可以遠(yuǎn)遠(yuǎn)地彼此欣賞，故而不去畫蛇添足。

直到有一天，空寂的校園里我傾斜了紅酒瓶子在澆花，夜幕壓得那么低，逼到了我們的心頭。于我是荒唐，于他是情竇。

于是好奇，驚艷，浪漫。

啊，你這么容易愛人

阮白你做什么？

寧毅的神色是驚詫，還有一絲壓不住的驚艷。

我么？我在澆花。淅淅瀝瀝，在月光下隱約透出薄薄的紅，是我沒有再見到她的第五個秋天了。

我說我在澆花呵，今天有個喜事，讓它們也嘗一回這醉生夢死的滋味。

寧毅，你過來一起喝么？

阮白，別瘋了，你酒品行不行啊？他猶豫著該不該靠近我。你不會是醉了就要大哭大鬧的那種人吧？

有么？我摸臉。寧毅你別取笑我了。說著就摸到了濕濕的溫?zé)?，似乎剛剛喝了的酒這會兒又還回來，醺醺的，情不自禁。

覆住臉孔蹲了下來，有人旁觀可我怎么脆弱似回到幼年。他就在我面前，手足無措。我已經(jīng)沒有方向，攀住溫暖頸項，便是唯一浮木。

那是我第一次與人勾肩搭背，感覺到身體的溫暖。阮白，不哭啊不哭……我的面前晃動著好幾張寧毅那慌慌張張的臉。

第二天晨會，微微尖著鼻子嗅我，死丫頭，你學(xué)壞了！

我說，微微祝賀我吧，我昨天用一瓶酒釣到一個白馬王子。

愛情是犯賤的理由

大學(xué)，去了很北的北方，我曾經(jīng)想著要到一個沒有人認(rèn)識我的地方，忘記前塵。然而終于有一個男孩千里迢迢地追來，繼續(xù)演這愛情的對手戲。

我是被需要的，我不可以缺少愛，縱然需要我的愛我的都不是我要的。

寧毅，你永遠(yuǎn)要看住我嗎？你永遠(yuǎn)不放棄我嗎？我想要有一雙手，牽著我，永遠(yuǎn)不會突然地松開?？墒牵蚁肽莻€人不是你。

是不是一種犯賤？我看著Ice黯淡的頭像，它呆在那里一動不動。Ice，要我的我不珍惜，我要的不珍惜我。是不是犯賤？那個小魚頭像好像是凸出來的，好像可以摸到。我知道，你們也焦頭爛額，各自經(jīng)歷地獄天堂。難道，真的是愈喜歡的我愈不可碰？

可是如果不是我想要的，又緊握在手里做什么？

也許我應(yīng)該去看醫(yī)生。

我在電話里問微微：你們吻過嗎？他真正在看的是你還是我？你和石慕冰。

咄咄逼人地問。

微微哭了。我放下電話，覺得很茫然。我怎么這樣兇狠？可是我這樣絕望。

室友看見我通紅的眼睛，沒有過來說話，只有微微疲軟的哭聲鼓動著我的耳膜。

阮白，我知道你喜歡他，我知道他也喜歡你，可是你們誰為我想……

可是微微，你從來不問他么？他一直在看的是我，是我，一直是我！

下午的宿舍里空空的，窗簾被卷到窗框外，框著的一小角天空是白色的。高中的時候微微上課常常走神，呆看著窗外的天空，滿懷心事的樣子。我們都滿懷心事。我回到床上去，電腦放著歌，《我這么容易愛人》。我想我是個病人，病態(tài)地癡癡等著那個永遠(yuǎn)暗著的頭像。

阮阮，你要乖，以后不要像你媽媽去招惹那些不該招惹的人。媽媽，我沒有學(xué)乖，這么容易又去愛人。

我告訴寧毅，那是我的網(wǎng)戀對象。寧毅沉默地看我，用我憎恨的憐憫，一直看得我流淚，阮白你現(xiàn)實點(diǎn)！

我很現(xiàn)實，寧毅，你不要以為我是個病人！那個Ice、你看他叫Ice，他是石慕冰，你認(rèn)識的，他是石慕冰！

我克制不住我的歇斯底里。

誰不可以沒有誰？傻瓜

他像個傻瓜，他第一天和我聊天我就知道他是石慕冰，盡管他否認(rèn)。他從哪里拿來我的號碼的我不知道，就像高三的時候他想方設(shè)法打聽我的志愿，可是從來不肯自己來問我。

現(xiàn)在他在我的黑名單里，竭力要表現(xiàn)對我的漠視。誰不可以沒有誰？傻瓜！

寧毅說我有幻想癥。

我不承認(rèn)。

我們都是謹(jǐn)慎的愛人

直到大學(xué)畢業(yè)，他第一次給我電話。高中同學(xué)會，我缺席了幾年，他作為班長，有通知所有人到的義務(wù)。

我從來不去，我見那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而他的消息，總是借了43人的名義。

人是會成熟的，慢慢懂得進(jìn)退。生命中來過的很多，不一定什么都要擁有。抬一抬手，也就放自己過去了。

唯一不變的，是我仍然和一個叫Ice的人保持聯(lián)系?？吹骄W(wǎng)絡(luò)里鋪天蓋地的網(wǎng)戀，我們很有默契地緘口，只不過有時候我會故意出乎他意料地招搖過市。對他來說，只是一個調(diào)皮女子的小把戲。

我們都是謹(jǐn)慎說愛的人。

終

2005年的冬天，微微仍然保有我羨慕的甜美笑容，仍然是兩個女孩牽著手約會，只是她的手上多了一枚戒指。Ice說過，生活剝?nèi)チ巳A麗的外衣，就什么也沒有了，坦然地面對只能是尷尬。我們之間有沒有什么是已經(jīng)消耗了的，從彼此的臉上都無跡可尋。

購物、K歌、吃飯，情誼死灰復(fù)燃。對誰斬釘截鐵，對誰藕斷絲連，我們面容仍然純白。各自有地獄天堂，轉(zhuǎn)身清清爽爽。

誰真的癡情，誰真的不變，誰真的重要得讓你和我流下真淚。似水惆悵，我們都已修煉到家，笑一笑，往事彈指間灰飛煙滅。

（責(zé)編：甘藍(lán)西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