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夜窺演練遭毒鏢 殘臂僧險遭殺身禍

炫師兄住了一段時間，提出一個想法：為了讓師父的天地拳發(fā)揚光大，他建議把天地拳整理成一套拳譜，以文字圖畫的形式流傳下來。李善章覺得這個想法太好了，非常贊同。可這是個舞文弄墨的活兒，誰能擔(dān)當(dāng)此大任呢？炫師兄建議說，管家王馱年認識的人多，路子又廣，此事可委托讓他去辦。

幾天后，王馱年果然物色到了一個人選。此人三十多歲，面目清秀，本地口音，一襲長衫，文質(zhì)彬彬。

王馱年介紹說，這位蘇同錄蘇先生可非等閑之輩，不僅學(xué)問大，還畫得一手好畫，保證讓東家滿意。

李善章很是高興，當(dāng)即問這位蘇先生能否作畫。蘇先生微微一笑，拿過筆墨紙張，幾筆便勾勒出一個輪廓，稍作潤色，一幅圖畫便勾勒出來。李善章非常滿意，留下了這位蘇先生。

以后的日子，蘇同錄一方面幫李善章繪制拳譜套路，一方面教李家少爺讀書，這位蘇先生不辭勞苦，不僅畫畫得好，文字敘述也十分精確簡練。李善章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炫師兄也是贊不絕口。

雖然天地拳套路并不復(fù)雜，但要完成拳理和套路的繪畫，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好在時間有的是，他們可以慢慢來。為了繪圖教書兩不耽誤，李善章白天讓蘇先生與自己一道繪畫拳譜，晚上再去教少爺讀書識字，自己也好利用這一時間學(xué)習(xí)六合槍術(shù)。

這天夜里，李善章和師兄一道又來后花園習(xí)武，炫師兄一招一式認真教著，忽聽耳畔一陣疾風(fēng)，樹葉沙沙作響。炫師兄耳尖，先聽到聲音有異，便停下來四處觀望，李善章也不由得四下張望。這時恰好一陣輕風(fēng)吹過，樹葉又發(fā)出了“沙沙”聲，李善章說：“沒什么人，是風(fēng)刮的！”炫師兄望了半天，也沒發(fā)現(xiàn)異常情況，接著演練起來。第二天夜晚，二人又來操練，炫師兄像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似的，從一開始便格外留神四周的花叢樹木，練著練著，忽見墻根下一處花叢有異，似有一個人影在偷偷窺視。

炫師兄沖李善章打了個手勢，輕輕“噓”了聲。李善章一邊演練一邊順著師兄的手勢往花叢那邊看去。風(fēng)吹葉晃，影影綽綽，似有一個人蹲在那里。炫師兄說聲：“看家伙！”抬手甩出一鏢，不偏不斜，正打在黑影身上。

二人疾步過去，正要捉住來人，近前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但見花叢下偷偷窺視的黑影原來是一個稻草人！怪不得中鏢之后沒有一點聲息呢！

一場虛驚過后，李善章想得要比別人多些。胡家四虎狗頭落地，官府仍然懷疑自己，此事雖已過數(shù)月，但案子至今未破，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暗中窺探之人莫不是官府的細作？一想到自己偷偷掩埋的那顆人頭，他的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不過他心中有數(shù)，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不會有什么閃失。再就是，炫師兄是受師父之命前來授藝的，師父是朝廷通緝捉拿的要犯，師兄自然也是同黨，會不會官府聽到什么風(fēng)聲，暗中前來打探？不管怎么說，還是小心為妙。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師兄，當(dāng)然并沒有透露人頭的事。

炫師兄聽罷，告訴李善章，師父和自己的行蹤一直詭秘，自己頭上又沒貼著標(biāo)簽，官府鷹犬再多，也不會懷疑到自己頭上的。

炫師兄向李善章說出一個人來，說此人很讓人懷疑，需要格外留意。李善章聽罷，深感意外，連連說師兄多慮了。

不久，黑虎莊發(fā)生了一樁意外的事情。

且說這天，一指靈和尚的診室里來了七八個壯漢，這個說頭發(fā)梢疼，那個說汗毛眼兒疼，另一個則說指甲蓋疼……一指靈和尚見他們言出不善，又一臉殺氣，知道他們根本就不是來瞧病的，而是故意找茬鬧事的。他說自己技藝淺薄，治不了這些“病”。幾個家伙聞聽，頓時發(fā)作起來，其中一個大胡子，上來抓住和尚的領(lǐng)子，抬手就是一個大嘴巴子，怒聲罵道：“禿驢！你技藝淺薄開什么診室？快快給老子滾蛋！”罵完，使勁一推，將和尚推到另一個家伙的懷中，這家伙一拳又將和尚打向了另一個同伙。這幾個家伙團煤球般將和尚推來搡去，拳腳并用?？蓱z一指靈和尚年老體衰，怎是這伙惡徒的對手？

每天來診室看病的人不少，人們視一指靈和尚為神靈，特別敬重他，今天見和尚無端挨打，個個全都氣炸了肺。一聲呼喊，村民們手抄家伙從四面八方趕來。李善章也得到了消息，衣服還沒穿好便抄起大槍跑了出來，但見診室前人山人海，人們正為打人兇手跑了而懊惱，見李員外趕來，忽啦啦圍上來，問他該怎么辦。

李善章一直惦記救命恩人一指靈和尚，此時和尚早已被人扶起，但口鼻還在流血。李善章見罷，鼻子一陣發(fā)酸，上前問和尚是否知道這伙歹徒都是哪里人，他要找他們?yōu)槎魃畧蟪鹧┖?！眾人群情激奮，紛紛附和叫喊。

一指靈和尚臉上掠過一絲異樣的表情，嘆了口氣道：“算了算了，我也不知因何得罪了那幾個歹徒，好在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經(jīng)得住，你們還是回去吧，我這里沒事的！”說完竟自抬了抬胳膊，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李善章注意到和尚抬胳膊的瞬間，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他想到自己慘遭毒手的情景，執(zhí)意要接和尚去家里養(yǎng)病。眾人也跟著相勸?；蛟S是傷得太重了，和尚沒再推辭，便在李善章的攙扶下去了李府。李善章想到炫師兄對一指靈和尚的無端猜疑，感到十分不可理喻。

六、真假炫和尚大拼殺 蒺藜荷包述真情

一指靈和尚在李善章的精心調(diào)養(yǎng)下，身上的傷漸漸好了起來。其間，炫師兄也曾多次去和尚房里探望。有道是，和尚不親帽兒親，同為佛門弟子，自然有許多共同語言。

這一日，炫師兄突然感到腹中疼痛，緊接著便開始瀉肚。一連幾天，病得越來越厲害。李善章勸他找一指靈和尚看看病。

一指靈和尚被請到炫師兄的房間里。一指靈和尚問完病情，笑笑說：“無妨無妨，我來給你推拿幾下便好了……”說著，讓李善章去伙房準(zhǔn)備一碗姜湯水，李善章掩門而去。

李善章走后，一指靈和尚讓炫和尚躺好，伸出一個指頭，如蛇行蜒蠕般輕輕地在和尚身上游走起來……炫和尚微閉著雙眼，頓覺渾身有一種難以言狀的快感，五臟六腑每一個關(guān)節(jié)都是那樣的舒服與輕松。

突然，一指靈和尚手下一用力，炫和尚頓覺一陣鉆心的疼痛，他本能地一哆嗦，再動四肢，仿佛被卸掉臼骨一樣，已是不能動彈。炫和尚急忙睜開眼睛，驚恐地望著一指靈和尚。

但見剛剛還輕言慢語，談笑風(fēng)生的一指靈和尚，此時已面露兇光，惡狠狠地低聲喝道：“說！你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冒名頂替炫和尚？”

瞬間之變，“炫和尚”大驚失色，知道自己的伎倆被揭穿，急忙想起身搏斗，然而剛才已遭暗算，被點了穴位，哪里還動得了身？“炫和尚”垂死掙扎，大聲喊道：“你……你是什么人？難道你是……”

一指靈和尚一陣冷笑：“哼，你這只朝廷的鷹犬，我才是真正的炫和尚！受師傅之命，前來傳授李員外六合槍術(shù)，不想你卻搶先了一步！說，你來此地的目的是什么？”

假“炫和尚”聞聽自己是李鬼巧遇了李逵，一時驚得嘴巴像被棍兒支上一般。自己冒名頂替，上門臥底，以期獲取線索，擒獲亂黨賊子及其同伙，豈料……

自從臥底李家后，他便時時留心著李善章身邊的每一個人。在外開設(shè)診室的那個和尚，他總覺得有問題。不久前，自己與李善章在后花園習(xí)武，遭人窺探，他便懷疑上那和尚，不過他又不敢肯定，此人瘦骨嶙峋，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一只胳膊又有殘疾，不像是個身懷絕技的人。不過他仍不死心，便進行了試探，暗中通過關(guān)節(jié)找了幾個流氓無賴，冒充病人，前來尋釁斗毆。如果一指靈和尚懷武在身的話，面對施暴于他的歹徒，必然出手還擊，那時便可現(xiàn)出他的廬山真面目。然而一指靈和尚被打得遍體鱗傷頭破血流，哪里像一個懷武之人？通過這次試探，他放了心。不料這個瘸胳膊和尚忍辱負重，城府深得很，隱藏得非常高明。竟然輕易地騙過了自己，關(guān)鍵時刻痛下殺手，自己枉有一身本事，今日卻如砧板上的羔羊，任人宰割，動彈不了……

見一指靈和尚再一次喝問他的來歷，他咬牙切齒地罵道：“你這逆賊，只怪我眼瞎心瞎，被你的假象所蒙騙，沒能一刀宰了你，今日方有此惡果，你等著瞧吧，我們的人遍布各處，你的下場比我好不了多少！”

一指靈和尚任他叫罵，找準(zhǔn)一個穴位，用力一按，頓時假炫和尚發(fā)出一聲慘烈的哀叫：“我……我說……”

“那好，我來問你，你是怎么知曉我曾來過李家的？何人指使你來臥底冒名頂替？”

“這……是……是……”假炫和尚應(yīng)著，眼睛卻時刻盯著一指靈和尚的眼睛。

一指靈和尚見他欲說出實情，上前湊了湊，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一指靈和尚凝神傾聽的瞬門，只見假炫和尚對準(zhǔn)一指靈的眼睛，“撲”地吐出一支口鏢——他的一顆假牙。這一招既隱蔽又突然，要是尋常之輩必被牙鏢所傷。然而一指靈和尚早有防備，就在剛才假炫和尚慘叫時，他便發(fā)現(xiàn)了其嘴里的牙鏢，所以當(dāng)假炫和尚發(fā)牙鏢時，他側(cè)身一閃，牙鏢射在對面墻上，震掉一塊泥片，真是懸啊！

一指靈和尚沒容他再發(fā)鏢，手下一用力，假炫和尚慘叫一聲，頓時沒了氣息。

一指靈和尚哼了一聲，剛要處理假炫和尚的尸首，這時房門洞開，只見李善章端著一碗姜湯水興沖沖地走進來，一見炫師兄直挺挺地死在床上，頓時“啊呀”一聲，手中的碗摔落在地上，手指著一指靈和尚道：“你……你……”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一指靈和尚道：“師弟休驚，你上當(dāng)了，他是個冒名頂替的奸細！我才是你的師兄炫和尚！”

半晌，李善章才從驚噩中清醒過來，半信半疑地問：“??？你說什么？你才是我的師兄炫和尚？何以為憑？”

一指靈和尚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遞給李善章道：“師弟一看便知！”

又是一只蒺藜荷包。

李善章接過荷包，里里外外仔細打量，這只荷包與當(dāng)初師父送給自己的一模一樣！可這個死去的和尚不是也有一只同樣的荷包嗎？難道……

一指靈和尚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從假炫和尚的貼身衣袋中掏出一個荷包，遞給李善章道：“是真是假，仔細觀看便知。”

李善章將兩只黑色的蒺藜荷包放在一只手里，仔細觀看著，但見荷包的大小一樣，色彩一樣，只是繡的蒺藜圖案有些差別。死者身上掏出的蒺藜荷包上面繡的蒺藜明顯大一些，用線針工也有些不同，如果不是反復(fù)比較仔細觀看，還真看不出任何破綻！

一指靈告訴李善章，蒺藜荷包是義士們的信物，每人一只，接頭聯(lián)絡(luò)，全以荷包為憑。李善章恍然所悟，不由得想起當(dāng)初師父送自己荷包的事來……

一指靈和尚望望窗外，見無異樣，懷中又掏出一個物件，手中一晃：“師弟，給你看看這是什么？”

李善章抬頭觀望，又是一只蒺藜荷包！

一指靈和尚“哼”了一聲道：“這只荷包，你應(yīng)該認得，這是師父送給你的信物！”

李善章將荷包拿在手里，反復(fù)看著，的的確確是師父送給自己的那只！上面有一個小小的斑點，是自己焚香跪拜時不小心讓香頭燙的！這只荷包不是在滄州城遭打讓胡家四虎搶走了嗎？怎么到了一指靈和尚手里？莫非那個做下驚天大案、殺死胡家四虎的就是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一指靈和尚？

一指靈和尚仿佛一眼看穿了他的五臟六腑，輕聲說道：“師弟，這下你該明白了吧？來，我把來龍去脈講給你……”

原來，“痢”師父的真實身份暴露后，不得不離開李府。于是差下徒弟“炫”，繼續(xù)傳授自己未授完的六合槍術(shù)。

炫和尚來到滄州，不想巧遇李善章遭遇毒手，于是尾隨而來，施展神功，予以救治，因為黑虎山莊是水陸交通要道，師父命他在此秘設(shè)聯(lián)絡(luò)點。于是，他借口開設(shè)診室，搬出了李府。師父的蒺藜荷包落入胡家四虎手中后，他非常著急，此物為義士們聯(lián)絡(luò)的信物，一旦落入官府手中為其所用，后果不堪設(shè)想！他幾經(jīng)偵查，終于施展神功，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胡家四虎送上西天，奪回這只性命攸關(guān)的蒺藜荷包，并將胡蛟的人頭擺在師父的香案前，以示提醒。

李善章傷好后，他原本想表明身份繼續(xù)傳授六合槍術(shù)，豈料這個假炫和尚不知從哪里而來，竟然冒名頂替，鳩占鵲巢！他深感不妙，便暗中注意假炫和尚的一舉一動。假炫和尚夜傳六合槍術(shù)，他便躲在花叢窺探，發(fā)現(xiàn)假炫和尚傳授的槍術(shù)根本就不是六合槍術(shù)。由于李善章不懂得該槍法，真假難辨，稀里糊涂便跟著學(xué)上了。他知道這個假炫和尚決非等閑之輩，所以處處小心謹慎。那晚為了觀察得仔細些，他將稻草人放在一叢花下，自己則躲在對面的花叢下偷看，不想被假炫和尚發(fā)現(xiàn)，引起懷疑，以至于才有了那番皮肉之苦。

當(dāng)幾個歹徒尋釁毒打他時，為了不暴露身份，他不得不強壓怒火，裝作手無縛雞之力，任其打罵，給人以假象。他越發(fā)的感到，假炫和尚的存在，不僅對自己、對李善章，而且對整個義舉將是個莫大的威脅，必須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他，以絕后患。

如何除掉這個假和尚呢？他暗中在假炫和尚的飯菜中做了手腳，使他腹瀉肚疼。

炫師兄一口氣講完這些事情，李善章才完全相信了他的話。眼下假炫和尚已死，他問師兄下一步該怎么辦。

炫師兄道：“先把死尸藏起來，晚上再做處理。如果有人問起，就說過晌來了一個人，神秘兮兮地將他叫走了，臨走留下話，說過些日子才能回來。此事干系重大，不要走漏任何風(fēng)聲！”李善章連連點頭稱是。

當(dāng)天晚上，教書先生蘇同錄給小少爺布置完作業(yè)，便來找李善章接著繪圖。原來這些天由于假炫和尚鬧肚子，繪畫拳譜的事暫時停了下來。李善章推說身體不舒服，改日再繪，讓他好好休息。蘇同錄不見了炫和尚，問他哪里去了？李善章便將師兄教他的話說了一遍，蘇同錄“哦”了聲，徑自去了。

七、群英聚會黑虎莊 強敵方露真面目

一晃兩年過去了。在這兩年中，炫師兄已將六合槍術(shù)悉數(shù)傳授給了李善章。李善章又在教書先生蘇同錄的幫助下，將天地拳和六合槍法全部繪制完成，以譜書的形式寫下來。在這兩年中，李善章充分利用自己廣交朋友的優(yōu)勢，奔走于城中鄉(xiāng)間，組建拳社二十多個，門徒上千人。

轉(zhuǎn)眼到了五月十三。三年前，“痢”師父離開時，約好今日相聚。一想到就要見到日思夜想的師父了，李善章自然喜不自禁。炫師兄悄悄地告訴他，他已接到密令，那天不僅師父要來，另有十幾位豪杰義士也將齊聚莊上，密商反清大計，要他格外小心，一定不能發(fā)生什么意外。李善章胸有成竹，覺得滿府上下都是自己信得過的人，能有什么意外呢？于是讓師兄盡管放心就是了。

五月十三這天，師父“痢”早早地便來到了府上，不知為何，師娘沒有來。但見師父稍稍化了下裝，一副云游僧人的模樣，氣色好像比以前更好了，一點兒不顯老。師徒相見，自然親熱異常，有許多話要說。時近中午，各路豪杰陸陸續(xù)續(xù)來到黑虎山莊。李府酒肉飄香，喜氣洋洋。

吃著吃著，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只見義士們一個個腹內(nèi)劇痛，大汗淋漓?！傲　睅煾格R上意識到問題嚴重，大聲喊道：“不好，飯菜里有毒，我們遭人暗算了！”

李善章也在其中，他萬萬沒想到會發(fā)生如此可怕的事情，頓時驚得汗毛都立了起來。這是誰干的呢？剛要叫管家王馱年，忽覺肚里劇疼難忍，撲通趴在了地上。眾豪杰也都如同那風(fēng)吹的谷草一般，一個個倒在地上，大張著嘴，渾身抽搐，動彈不得。

這時，只見教書先生蘇同錄手提一把鋼刀，帶著幾個人大步闖了進來，身后還跟著管家王馱年。蘇同錄一改往日溫文爾雅的神情，面露兇光，大聲喝道：“來呀，快把這些亂黨賊子綁了！”

李善章聞聽，腦袋“嗡”一聲炸了：啊？鬧了半天，他……他是什么人？

隨著蘇同錄的喝叫，闖進來的幾個人如狼似虎，給每個人都上了綁?？蓱z眾位義士，各個身懷絕技，隱居多年，不想今日遭人暗算，竟是這樣輕而易舉地被人擒獲了！

捆好了眾位豪杰后，蘇同錄發(fā)出了一陣笑聲：“哈哈！想不到吧？這就叫強中自有強中手！你們自以為手段高強，行蹤詭秘，今日不還是落入了我的手里！哈哈哈哈……”

李善章盡管被捆了手腳，但嘴還能說話，他被此人蒙騙了近三年，實在太想知道此人是何了，于是強忍著疼痛問道：“你……你是誰？”

蘇同錄“哼”了聲，又是一陣開懷大笑，譏諷道：“想不到吧？李員外，我讓你死個明白！我乃刑部捕快胡豹！為尋你等，我強忍深仇大恨，進府臥底，等的就是今天！真是蒼天有眼，我的四位骨肉同胞還有那位假炫和尚，終于可以瞑目了！”

接著，蘇同錄便說出了原由……

原來，兩年前，家中四位兄弟被殺，胡豹回家協(xié)助偵破。從作案者的手段看，他斷定兇手決非等閑之人！如此高超的殺人手段，實屬罕見。于是他判斷四兄弟的死，可能與長兄胡蛟奪得的那只蒺藜荷包有關(guān)，因為刑部已掌握了亂黨分子接頭用蒺藜荷包這一線索。他意識到，這里面將有大文章要做。他花重金買通了李善章的管家王馱年，從王馱年這里獲知了“痢”夫婦裝聾作啞來李府密授天地拳等一系列情況。特別是三年后再次相會這一細節(jié)，更讓胡豹喜在心里。

王馱年還告訴胡豹，那日他曾親眼看見李善章提著一個圓鼓鼓的黑布袋子，像是一顆人頭……

胡豹了解這些情況后，覺得真是天賜良機。那個暴露身份突然離去的“痢”，說不定就是朝廷通緝捉拿的亂黨首要分子！如果順此線索摸下去，便可將其一網(wǎng)打盡！到那時自己便可立奇功一件，離光宗耀祖的日子肯定不遠了。他根據(jù)自己掌握的一些線索，精心設(shè)計假炫和尚上門傳藝，以繪畫拳譜為名，讓王馱年穿針引線，聘請自己上門臥底……

假炫和尚被真炫和尚點穴致死，他心里十分清楚，但為了捕獲更大的目標(biāo)，他仍是不露聲色，繼續(xù)潛伏，當(dāng)?shù)弥娢缓澜軐砗诨⑸角f相聚時，他認為時候到了，當(dāng)即便給官府送信，要求予以配合，抓捕亂黨分子。自己則將一包奇藥交給王馱年，這種藥人吃后不能動彈，且不致死，是官府奸細常用之藥。他讓王馱年借人多飯菜復(fù)雜，去廚房幫廚之機，將藥粉偷偷地下到酒飯中……可憐李善章這兩年只是潛心武功，發(fā)展弟子，竟全然不知府中潛伏著兩只惡狼！

此時，最驚愕最痛悔的還有炫師兄。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殺死的假炫和尚只是個幫兇，而真正的主謀元兇竟是這位斯斯文文的教書先生！

胡豹講完這些，將刀尖頂住了炫和尚的喉管，咬牙切齒地罵道：“你這個該千殺的禿驢！你殺死了我的四位同胞兄弟，這筆賬我要與你慢慢清算！”

他又走到“痢”和尚的面前，以勝利者的口吻道：“自古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今天的結(jié)果，你不會想不到吧？”

“痢”和尚氣得說不出話來，瞪著一雙憤怒的眼睛，本想“呸”他一口，但身體已不聽使喚。

王馱年也走了過來，厚顏無恥地對李善章道：“員外，自古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休怪王馱年無情無義，將來我給你造一座好墳就是了！”

李善章咬著牙，兩眼簡直要噴出火來，真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都是這個無恥的小人作祟，才壞了義士們的壯舉！可天地之大，到哪兒去買后悔藥！眼見眾位豪杰義士都將因自己的過失而慘遭殺害，李善章痛斷肝腸，忍不住流下了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