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百家講壇”易中天的迅速走紅,還是余秋雨在媒體的頻頻亮相,“學術明星”已經成為一種現(xiàn)象,引起人們的廣泛關注。突然有一天,學者開始走出書齋,積極走入現(xiàn)代傳媒,擴展出文化傳播的一個更廣大的平臺。于是,文化解讀類的欄目收視節(jié)節(jié)高升,學者本身迅速躥紅,社會影響力也跨越了學界,吸引了大批擁護者。有人說,文化的普及時代到來了。
關于“學術明星”
在《關鍵概念——傳播與文化研究辭典》中,約翰·費斯克是這樣定義“明星”的:所謂“明星”是由于在銀幕與其他媒介上的公開表演而出名,并被視為各種文化群體之間重要象征的個體①。而本文中所提到的“學術明星”是一種新興的社會現(xiàn)象,是指在文化學術界有一定成就的個體,通過大眾傳媒接觸廣大受眾,以其特有的表述方式傳播文化知識而為大眾所接受,從而具有較高的知名度與觀眾喜愛度。學術明星是近些年才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它的出現(xiàn)是學術與現(xiàn)代大眾傳媒成功對接的結果,是市場化運作的產物。
如何正確看待“學術明星”現(xiàn)象
一、存在的合理性:學者、媒體、受眾“三贏”局勢
中國傳統(tǒng)的知識分子向來都有“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傲人之氣。在某些專家學者眼中,這股由學術明星掀起的文化熱,被視為沽名釣譽,被貶為專業(yè)研究和學術文化的墮落??墒?,難道一定要整天躲進書齋潛心研究,隔絕媒體信息,脫離社會群體才是“學術研究”的高雅姿態(tài)?易中天先生曾說過:“人文學科的終極目標是為了人的幸福服務,所以,除了一部分在書齋里潛心治學的學者以外,也需要有一部分人將學術轉化為可以直接為社會現(xiàn)實服務的東西。因此必然會有一部分學者走出書齋,走向社會,走向大眾,走向媒體??鬃尤绻钤诮裉?,他肯定會上電視,不然,像他那樣坐著牛車四處講學,太辛苦了。一個真正希望傳播自己思想、而且相信自己的思想和研究對社會有益的學者,是一定不會放過大眾傳媒這個平臺的②?!薄皶S學者”和“學術明星”兩者之間并不矛盾。那些“專注于文化發(fā)掘、不以出現(xiàn)在公眾視野為務”的書齋學者令人尊敬,那些“在汲取先賢今學之成就的同時著力于傳播文化、推進學術成果的廣泛普及”的學術明星也同樣令人欣悅。
這是一個全民造星的時代,“超級女聲”“夢想中國”之類的娛樂選秀節(jié)目充斥著電視屏幕;這是一個浮躁的年代,報紙雜志書籍的閱讀人數(shù)大量減少,電視、網(wǎng)絡融入人們的生活;這是一個大眾文化消費流于淺薄庸俗的時代,科教類節(jié)目的收視率遠遠比不上偶像劇那樣深受大眾喜愛。這時候,人們迫切需要有人擔負起重任,改變這種愈演愈烈的狀況,而受眾也并非樂意于被娛樂事件包圍著,他們需要一些有用的知性文化,這是光靠“超女”“好男兒”無法獲取的。“學術明星”則既為時勢所造,又為客觀所需,其社會作用呈互補關系?!鞍偌抑v壇”節(jié)目的出現(xiàn)讓人們看到了大眾文化廣泛傳播的曙光,相比“超女”的走紅,“學術明星”“超級教授”的走紅更讓我們欣慰?!鞍偌抑v壇”上的講演激發(fā)了更多人了解中國文化的興趣,也使更多層次的人有機會接觸到精英的中國文史教育。學術的價值固然不僅僅在于影響大眾,但學術如只是在象牙塔里供極少數(shù)的人把玩的話,它的存在價值就會被大打折扣。學術明星的出現(xiàn),有利于改變目前大眾文化過于媚俗的狀況,促進學術和大眾的互動,有利于從整體上提升大眾文化的品位,打破精英文化和大眾文化的壁壘,既能繁榮學術,又能提高大眾的文化素養(yǎng)水平,何樂而不為呢?我們應該看到,學術明星們借助電視這一大眾傳媒,依靠自身魅力贏得受眾,創(chuàng)造了電視文化的一大奇跡,彰顯了文化傳播的神奇力量;電視媒體借助學者的高雅智慧和演講藝術收獲了極高的收視率,創(chuàng)造了經濟效益;電視觀眾則獲取了文化知識,提升了文化素養(yǎng),滿足了精神上的需求。學者、媒體、受眾的“三贏”局勢,可謂一石三鳥,皆大歡喜。
二、顯現(xiàn)的問題:學者與媒體的浮躁淡化了學術本身
2007年3月,天涯論壇上出現(xiàn)了一篇《我們?yōu)槭裁匆獙⒎磳τ诘ぶ鬟M行到底》的帖子,發(fā)起者為中山大學研究古詩詞和古文獻博士徐晉如。該帖言辭激烈地稱于丹“極度無知,傳播錯誤的、甚至有害的思想”。不久之后,北大清華等校10博士在網(wǎng)上聯(lián)名抵制“學術超女”于丹,甚至要求她從“百家講壇”下課。一石激起千層浪,圍繞“學術明星”現(xiàn)象的爭論也愈演愈烈。借助電視媒體的力量,“學術明星”揚名天下,但同時伴隨而來了一些學術界批判的聲音。精英文化向大眾文化轉變是進步還是倒退?是電視工業(yè)化還是學術商業(yè)化?
首先,媒體做節(jié)目,不能求全責備,它有時必定會突出一些東西,弱化一些東西,某些一筆帶過的地方就顯得沒那么專業(yè)了。在節(jié)目的制作上,電視表現(xiàn)出明顯的趨眾化特征,使電視變得簡單、淺顯和平面?!懊餍菍W者”是以“淺顯易懂”貼近了大眾,喚起了他們對傳統(tǒng)歷史文化的興趣,但是,如果逐漸形成了一種形式大于內容的風氣,傳道啟蒙可能被大眾的熱鬧互動所取代,莊重的宣講被瘋狂的簽售所替代。這樣一來,在大眾傳播中,文化傳播內容本身就可能變成了虛擬的文化學術本身,類似說書式的歷史傳播慢慢被誤以為就是歷史本身,那么,學術和文化原本淳樸的內涵也就喪失殆盡,人們在電視面前變得思維懶惰、不思進取,文化基準的下滑將成為我們不得不面對的新問題。其次,電視作為大眾傳播機構,普及學術并不是它們邀請學者走上講壇的唯一目的,提高收視率,吸引受眾眼球,是其最終目的。因此,在“百家講壇”中學者會傾向于去選擇一些獵奇的、有爭議的題材,講述方式也全部是懸疑的、評書式的,最大程度地調動觀眾的興趣。這時,矛盾就出現(xiàn)了。因為文化知識的傳播與普及要求有較高的“專業(yè)”水平和遵守基本規(guī)范,受眾也期待能建立起科學化、立體化的思想與知識體系。另一方面大眾傳播的技術為文化的傳播發(fā)展開放了市場,而文化產品是按照供求規(guī)律作為商品提供的。在商業(yè)效益和利益的驅動下,電視媒體是否能夠堅守住陣地,是否能夠真正平衡好文化傳播與經濟效益的關系呢?再次,社會和一些人把學者當做明星來追捧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信號。媒體需要專家學者,因為節(jié)目需要他們的加入才能顯出品位與高度;專家學者也需要媒體,沒有媒體的傳播效應,滿腹經綸無從述說,在這個過程中伴隨著批評和爭議的客觀炒作,也能給媒體和學者本身帶來較好的傳播效果和經濟效益。拋卻學術的嚴肅性不談,在這種氛圍的影響下,學者從事學術研究的時間卻被壓榨得少而又少,這只會讓更多的人無心做學問,開始走捷徑。
當代大眾文化消費時代,學術明星及其文化實踐不僅任重而道遠,其矛盾性也顯示著當代文化的整體困境。學術的普及是“通俗化”而不是“庸俗化”,這是學者在進行學術傳播時所應該肩負的社會責任,而不應一味迎合觀眾、迎合市場。真正的學者應該把他們的研究成果造福于廣大民眾,運用自身的知識去客觀地普及學術見解和成果,并為大眾的文化生活提供正確的輿論導向。電視作為一種大眾媒體也肩負著一種教育責任,把人們引向深層思考和高尚境界的責任,因此并不是所有的節(jié)目都要像娛樂節(jié)目那樣目的在于取悅觀眾。寓教于樂可以是為思想為知識而“樂”,卻不能為收視率而“樂”。電視所涉及的學科領域可以更廣泛,角度選擇可以更多樣,從而能給公眾展現(xiàn)更科學化、立體化的思想與知識譜系。作為觀眾則應注意在學習中提高,不要盲目跟隨大眾時尚,不要盲從專家學者的一家之言。只有這樣,才能形成專家、媒體、大眾在文化知識交流溝通方面的良性互動。
注釋:
①約翰·費斯克等編撰,李彬譯注:關鍵概念——傳播與文化研究辭典[M],北京:新華出版社, 2004年1月第二版:270
②蒯樂昊、易中天:我已經上了明星的“賊船”[J],南方人物周刊,2006年,19期:42
(作者系湘潭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新聞專業(yè)2006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