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的院子里,有一株屬于我的紫羅蘭。
它曾長得十分茂盛,連我用來做花盆的破瓷盆的邊都看不到。
紫羅蘭的紫,是那種實在的紫。葉子,莖桿,都是。表皮上還長著一層茸茸的細(xì)毛,似給這些紫了一道白邊,加了一些淡雅。葉子形狀像竹葉,可是葉肉比竹葉多,葉面比竹葉寬,比竹葉短,葉色也比竹葉好看。很厚實,摸起來相對于它細(xì)細(xì)的莖和小小的花,我一直認(rèn)為它的葉子更具觀賞性。蓊蓊郁郁的一大簇,看起來就很快樂。其實紫羅蘭開的花也挺好看的,粉紅色,小指頭大小。那么小小的一朵,開在一芽枝干的頂端,開在那么多紫色葉子的上面,更襯得嬌小可愛。對于那一大團(tuán)的紫色來說,也是一種點綴。
這盆紫羅蘭是我的。我讀小學(xué)四年級的時候,家里一盆花也沒有,鄰居家卻很多。不知道是因為小孩子的一時興起,還是小女孩的愛美之心已經(jīng)萌動。我?guī)е€在讀二年級的堂妹,叩響了鄰家的房門。當(dāng)我們說明來意后,主人把我?guī)У搅朔N花的院子里,說:這么多,你們隨便挑吧。其實這些也不值幾個錢的。我和堂妹卻開心得什么似的。最后我選中了紫羅蘭。光是葉子,它的就比其它的好看許多。主人說這種花很容易活的,只要不讓它受仙人掌的待遇就可以了。說著分了一個枝給我,說埋在土里就可以。我捧著寶貝和妹妹回到家中。找了一個用壞的洗臉盆,填滿了土,然后把它埋在那里。澆了很多水,然后放到了陽臺上。一想到我的紫羅蘭將會像鄰居家的一樣茂盛,我就喜不自勝。
從此以后,一日三餐,我都不忘給它澆水。因為我認(rèn)為紫羅蘭喝水就像我吃飯一樣。我們要一起快快長大。
爸爸看我喜歡擺弄花,就斷斷續(xù)續(xù)地找了好些回來。慢慢地,一兩年的功夫,我家的陽臺上就擺滿了花盆,種著各種各樣的花。但我仍然偏愛我的紫羅蘭,它是完全屬于我的。連水都會多給它一些。很快的,陽臺上再也容不下那些花花草草了。爸爸就幫我把它們?nèi)恳频皆鹤永铮蛔謨号砰_,其情景也頗有些壯觀。
后來,我到鎮(zhèn)中學(xué)去讀初中了。每天早出晚歸,根本沒有太多的時間留在家里。每天的早飯時間都只有十分鐘,是看著鬧鐘吃的。不管吃了多少,十分鐘后必須得走,不然就會遲到。猶記得一次驚心動魄的歷險。那天早晨,我從院里路過時,看見那一蓬茂盛的紫羅蘭,心情很舒暢,便下自留地留連了一會兒,再騎著我的小自行車去上學(xué)。半路上,車滑鏈了,怎么都弄不好。還有十多分鐘就要上課了。若走路的話我至少需要半個小時才能從這兒趕到學(xué)校去。情急之下,便跑去附近的同學(xué)家求救。叔叔阿姨都是很好的人,他們把自家的自行車借給了我??赡鞘且惠v加重車,又高又重,但我也只得硬著頭皮上了。遇上高地,我不敢下,只用力蹬;看著路上的石子飛濺,嚇得我心驚膽戰(zhàn)。到學(xué)校后,靠同學(xué)幫助我才下了車。那以后,我再不敢在家逗留了。我的紫羅蘭,從此,只好交給上天來照顧了。
后來,隨著我和弟弟的相繼升學(xué),重點高中的學(xué)費不是務(wù)農(nóng)能夠找到的。迫不得已,爸媽只好放棄寧靜樸實的農(nóng)村生活,到大城市去找活干。從此,家中空空如也,住校的住校,打工的打工。院子里的那一排花相繼枯萎,雜草卻叢生,躥到了半米的高度。
高中三年,偶爾我也會回家里去看看??匆姲职譃槲艺业幕?,一株株都死掉了??墒?,我的紫羅蘭,還活著,這給了我些許溫暖和希望。在家的幾天,我仍一日三餐不間斷地給它澆水。但是當(dāng)我終于沖過獨木橋高考完,再回家的時候,卻見它早枯死了。紫色的莖脈、葉子,粉紅的小花,統(tǒng)統(tǒng)不見了。只有一攤干枯的葉子蓋滿整個花盆,毫無顏色。
終于,我還是來到了大學(xué)的校園。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處處紅花綠柳,如花園一般。只是,紫羅蘭,再難看見。
他們說,回頭,你就會看到的。是真的嗎?我期待著那一次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