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都在做同樣噩夢,夢里邊,在高山上,我穿著一襲雪白的衣服,而周圍則是開得火紅的杜鵑花。很靜的夢境,一陣讓人恐怖的笑聲劃破了高山的臉,我轉(zhuǎn)過身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密密麻麻的杜鵑花都在慢慢地向我爬來。我退后,身后的杜鵑花卻又再次向我發(fā)動進攻。我不動,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美得妖艷的杜鵑花把我一層層包裹起來。我動彈不得,一陣疼痛襲來,伴隨著那悠悠疼痛的是一陣陣沒有規(guī)律的“咕咕”聲,看著越來越胖的花根,我仿佛看到自己的血在一點點地被抽出體外,而我那張?zhí)撊醯目諝ぷ诱谥鸩嚼鋮s,我想喊可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在花妖的狂笑中,我慢慢地閉上了眼,可在閉眼之前,我看到姐姐那張掛滿淚水的臉和那雙憂傷的眼睛在我的眼簾中不停地跳躍……
然后我就醒了,忽地一下坐了起來,摸了摸胸口,感覺到了那顆心在體內(nèi)急劇跳動,我抱著被子,忽然就哭了。
其實我不怕做噩夢,不怕疼,可是我忘不了姐姐的那張掛滿淚水的臉和那雙憂傷的眼睛,它們似乎仍在我眼前不停地跳動著……
我一直都想到日本去,因為在很久以前做了一個夢,夢里邊我站在富士山上,看到了那美麗的櫻花,與身穿和服的姐姐站在漫天飛舞的櫻花中,我望了望姐姐,她正在朝我笑,那笑好燦爛,好開心,我記不起現(xiàn)在的她有多少像夢中那樣干凈明朗的笑了。于是,我對姐說,姐,等我長大了,我?guī)愕饺毡救?,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姐笑了,可是很疲憊,她溫柔地揉了揉我短短的頭發(fā),點了點頭。
“娃娃,你是一個倔強的孩子。”當我在拼命地攢錢,以便早點圓了我和姐姐共同的櫻花夢時,姐姐對我說,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中滿是心疼,我笑。然后就蹲在那里不說話,當她的身影逐漸模糊時,我把頭埋進兩膝間,哭了。
我是一個很容易哭的小孩,在莫名其妙的世界中忽然就會很難過,我想我始終只是一個人,一個邊走路邊踢石子邊思考的人,可是我不知道哪里會是我的終點,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來了又離開,而始終剩下我一人在慢慢前進。
我不難過,只是想起從前那些張牙舞爪卻很鮮明的日子,心里就會一陣陣地疼。我記起以前我是那么安靜的一個小孩,一個人坐在角落里,一個人過自己的生活,一個人對自己笑,很容易就滿足了。
而現(xiàn)在卻不是,或許這是在喧鬧之后留下的后遺癥吧,從前和永遠都是兩個那么美的字眼,那么容易就讓人聯(lián)想到很多的詞。從前會讓我感到現(xiàn)在的蒼白,感到自己似乎已進入遲暮之年,因為總會習慣性地回憶起那些已經(jīng)飄過的歲月。而永遠則會讓我不由得冷笑,什么叫永遠?口頭的承諾,恐怕只是這一秒的婚禮,下一秒的墳墓吧。
姐姐說,小妹,沒關(guān)系,等高考之后,我們就去旅行。我笑了,然后就拉住了姐的手,我說,那我們什么時候到日本去看櫻花?姐突然就沉默了,而我忽然也就明白,去日本很不現(xiàn)實,至少在這幾年之中是不可能的事,心情就像是在蕩秋千,從拋物線的頂端掉落到最低點,然后就無力地爬起來。
那個夢境是那樣真實,真實得讓我分不清什么是夢,什么是現(xiàn)實了。在那么長的時間里,櫻花夢早已深深地融入了骨髓與我溶為一體,我想我要休息了,真的很希望我和我的櫻花夢一起躺在淳香的泥土里,再也不醒來,這樣我們誰也不會孤單。
姐姐說:“小妹,上大學的時候,我會專修日語,到時咱倆再一起去。其實晚點去未嘗不是件好事,因為這個夢會推動我們前進?!闭f這話的時候,姐姐笑了,然后那個夢境,那個她,那張笑臉就在我面前不停地浮現(xiàn)。
我想我依舊會一個人在路上,慢慢地走,邊踢石子,邊思考,帶著我的櫻花夢。
晚上,我又做了一個夢,夢里邊我站在高山上,身邊的杜鵑花依然開得很艷,只是少了份詭異,多了份燦爛。我看見山的另一端,有很多美麗的櫻花樹在風中招搖,而姐姐站在那里開心地向我招手,我跑了過去,然后我們手拉手在美麗的櫻花樹前,真誠地許下了自己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