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愛華/文
鄧德明/評
五歲的那個冬天,在簡陋的飯桌上,我第一次吃到了紅燒肉,他做的。真香??!從那天起,我就愛上了紅燒肉,認(rèn)為紅燒肉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
10歲那年,我當(dāng)上了三好生。我得到了最想要的獎品——一碗紅燒肉。
18歲那年,我考上了外地的一所大學(xué)。臨行前夕,他做了我最愛吃的紅燒肉。我邊吃邊感嘆,要是到了學(xué)校也能吃上紅燒肉就好了。到了學(xué)校,打開行李,我發(fā)現(xiàn)了一飯盒紅燒肉——它們被幾條毛巾緊緊地包裹著。打開飯盒嘗嘗,肉尚有余溫。我的淚嘩地一下涌出來……
23歲,我有了男朋友。第一次帶男朋友回家,他做了一桌菜招待他。最后上的是他的拿手菜,罐燜紅燒肉。砂鍋一端上來,熱氣騰騰。紅亮的肉塊在沸騰的湯汁間自由沖浪。香氣四溢,男朋友狠命去嗅。并且立刻眼前一亮,由衷地感嘆道,真香,一定好吃!
最終那罐肉被男朋友一個人吃去大半。他一臉自豪的笑意。私下對我說,欣賞我的紅燒肉的人,可以嫁。我就嫁給了這個人。后來,有了兒子。
他常常坐在餐桌邊,看我們一家三口搶著吃紅燒肉。老公下手快,兒子下手準(zhǔn),我常常抗議他們太自私,好歹也該給我留幾塊好肉。這時,他就說,莫搶,莫搶。喜歡吃,過幾天我再做好了送來。
有一天,他又送來了紅燒肉。我問他,你怎么不吃啊?他輕聲說,自己燒的東西吃著有什么勁?他問我,什么時候你也燒一次紅燒肉給我吃??!
我問他,燒好紅燒肉的秘訣是什么?他微微一笑說,是耐心。選上好的五花肉,小火慢燉。得一次把水加足,然后守著這鍋肉慢慢燉……
我無語,但在心里,對做紅燒肉已沒了興趣。我默默地想,在現(xiàn)在這個生活節(jié)奏如此快捷的時代,誰還會有這閑空兒花幾個小時去小火慢燉一鍋紅燒肉呢?
一個初夏的傍晚,接到醫(yī)院的電話,我如雷轟頂——他住院了,腦溢血突發(fā),已下病危通知,可能生命不?!?/p>
去醫(yī)院的路上我淚如泉涌。抬頭望天,天湛藍(lán)如洗,幾朵白云悠閑地漫步。低頭看地,花池里的美人蕉紅得耀眼,美不勝收。一切都這么美好??!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會突然……
撲到病床前,我淚如雨下。呼吸器在他臉上占據(jù)了最主要的位置,他陷入昏迷,雙目緊閉,仿佛進(jìn)入了最甜美的夢鄉(xiāng)。也許是我的呼喚起了作用,他醒來了幾秒鐘。望著我流淚的臉,他只說了一句話,唉,真想吃你燒的紅燒肉呀……
他走了。一個夏末的傍晚,我學(xué)燒紅燒肉。淚水靜靜地涌出眼眶。我一夜無眠,懷念之情,在夜空彌漫。天亮了,我去給他上墳。打開砂鍋的蓋子,紅燒肉特有的香味就彌漫開來。我的淚,無聲地奔涌。爸,吃吧,女兒花了四小時耐心做的。小火慢燉,守在灶前,親手為你做的。爸,你為女兒燒了一輩子紅燒肉?,F(xiàn)在你嘗嘗,女兒做的紅燒肉好不好吃,合不合你的口味……
【簡評】這篇散文以“一碗紅燒肉”為線索,用細(xì)節(jié)組合法描寫了一對父女之間的至愛親情。誰沒有至愛親情?毫無疑問,這對父女間的真情故事一定是非常多的。作者只寫一碗紅燒肉,用它貫穿“一輩子”,尤其是最后一次“爸”想吃“我”給他燒的一碗紅燒肉,他死后“我”燒了,“爸”卻再也無法吃上了,表現(xiàn)了父女之間奉獻(xiàn)與回報永遠(yuǎn)是如此不對稱!牽動人心,感人至深。
[作者通聯(lián):江蘇南通虹橋106A—3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