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6歲至今,跟后母一起生活了20年,烙在我骨血里磨不掉的是后母印在我屁股上的三巴掌。
第一巴掌是我8歲那天的夏天,我同伙伴從賣甜瓜的老頭兒筐里偷了一只甜瓜,跑回家躲在街門后偷吃。
“哪來的?”后母看出不對勁兒了。
“偷的?!蔽疫€覺得挺得意,挺能耐。
“啪!”后母二話沒說,把我拽過去照準(zhǔn)屁股就是一巴掌,又響又干脆。痛得我腿肚子直轉(zhuǎn)筋,咧開嘴半天沒哭出聲來。
“做賊!與老鼠一個祖宗!恨死人了!把瓜扔了,不許吃!給,給老頭兒送錢去!”后母那嚴(yán)酷的表情是我從沒見過的。我怕極了,不敢哭,接過兩毛錢給賣瓜的老頭兒送去。
從此,別人多稀罕的東西都沒打動過我的心。
第二巴掌是我10歲那年。
要過年了,父親交給后母一沓錢說:“準(zhǔn)備過年,再給二小買幾袋奶粉,別光喝炒面糊糊了?!?/p>
二小是我剛出生的弟弟,后母沒奶水,老喂他炒面糊糊。
我看見后母將錢壓在席底下。
“阿巧,”前鄰居二奶奶一大清早叫開我家門,喘著粗氣在院子里跟后母說話:“章媳婦要生孩子生不出來,得送醫(yī)院,你手頭有錢不?”
“有。”我聽見后母只說了一個字便往屋里跑,我趕緊把席底下的錢換了地方。
后母揭開席一怔:“興許是他爹又拿走了,你先送人上醫(yī)院,我去找他爹,隨后給你送去?!?/p>
二奶奶小跑走了。我神秘兮兮地把錢給后母看:“過年呢,不借給她?!?/p>
后母二話沒說,一把把我從被窩里拖出來,照準(zhǔn)屁股“啪”就是一巴掌,痛得我直蹦高,她卻奪過錢跑出去了。
“小孩子家家的,不學(xué)理性,誰還沒個病災(zāi)的,等自己陷在坑里就找不到道兒了?!焙竽富貋砗蟛⒉缓逦?,還瞪著眼教訓(xùn)我。
父親知道了,說該把屁股打爛。
從此,“幫”字在我的理解里有了深刻而特殊的含義。
第三巴掌是我14歲那年。
我考上了縣里的重點初中,但吃住自理,家里負(fù)擔(dān)不了。
“我不上了,幫娘喂豬吧,借錢求人多難?!蔽页燥垥r說。
后母二話不說,把我提起來照準(zhǔn)屁股“啪”就是一巴掌。痛得鉆心,但我沒哭,因為我稍懂人事了,知道聽后母巴掌后的教訓(xùn)才重要。
“一指頭年紀(jì),還沒見事就低頭!抬起頭來!不念書,大了能干啥!我去求人借,還用你費心!再有這想法,把你眼睛摳出來喂豬!”
我哭了,不是因為屁股痛,而是在我理解后母一片心血之后感動得哭了。我在內(nèi)心發(fā)誓:等我會寫文章,一定先寫后母。
(選自《美文閱讀》)
情感共鳴〉〉〉
《后母的三巴掌》屬于一種另類的親情文章。我們常把母愛理解為一種溫馨的愛撫,然而后母的三巴掌卻似乎遠離了雨露般的愛,給人一種苛待其子、毫無愛意的感覺。而當(dāng)我們再一次細細品味文章時,就會感覺到這種愛深深地隱藏在三巴掌里,這三巴掌教會了“我”如何做正派人,如何為人處世,如何對待困難。文尾處作者才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出后母之心、愛子之情。文章用樸實的語言詮釋出一種質(zhì)樸而崇高的后母之愛,成功地刻畫了一個為人正直、性格爽快、有愛心、知愛法、懂愛意的后母形象?!静苊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