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心陽

克爾愷郭爾是十九世紀丹麥哲學家，擅長以講寓言故事的方式來表達他的思想。以下是他部分寓言的濃縮版。

精神病人

一個精神病人逃出醫(yī)院，為了不讓人發(fā)現(xiàn)自己精神有問題，他走在街上，不停地重復(fù)著一句話：“砰，地球是圓的?！彼X得這句話是真理，而講真理的人是不可能被當作精神病人的。可是，他最終還是被帶回精神病院。

感想：“地球是圓的”是真理，更是常識，如果對常識不斷地加以重復(fù)，精神還算正常?現(xiàn)實生活中，一些不是病人的人，也在不斷地重復(fù)著常識。

仆人吃魚

大馬哈魚是一種美味佳肴，但食用過多有害。曾有一批大馬哈魚被運抵漢堡，警方命令，各戶主每周只能給他的仆人吃一頓大馬哈魚。感想：這是一道極富柔情的命令，像中國晉惠帝的“老百姓為什么不吃肉糜”一樣充滿柔情的關(guān)懷。然而，有些柔情，其實是無情。官僚主義的另一面往往就是“無情主義”。這是人們?yōu)楹纬３２荒芙邮苣承╊I(lǐng)導者的“好意”的一個原因。

木馬酷刑

古代西方軍隊有一種名為“騎木馬”的酷刑，就是讓受刑者負重，騎在背部非常尖利的木馬之上。一次，一個受刑者正在木馬上痛苦地呻吟著，—個人跑過來看新奇。受刑者氣憤地叫道：“你看什么?”那人道：“你要是受不了別人看，可以到另一條街上騎著玩嘛。”

感想：一部分人的災(zāi)難往往會成為另一部分人的風景。有人就經(jīng)歷過這樣的殘酷。

天真爛漫

有一個珠寶商一生汲汲于珠寶真?zhèn)沃?，技藝爐火純青。有一天，他卻看到一個兒童將真假珠寶混在一起玩耍，其樂融融，幸福之至。對此，珠寶商不禁感嘆自己的粗鄙。

感想：道不同不相為謀，價值標準不同亦不相為謀。有些人的鄙陋和痛苦，只是因為把自己的價值標準置于他人的價值標準之中。

滾動木桶

馬其頓國王菲利浦要攻打科林斯城，于是，該城所有居民都迅速行動起來，忙于防衛(wèi)。哲學家第歐根尼跟著忙起來，他沿街起勁地滾動木桶，為了讓人覺得他并非游手好閑。

感想：我們的許多事情并不是因為必須做才做，而是為了“有事做”才做。如果要想知道在人心目中僅僅為“有事做”才做事是什么樣子，那就是第歐根尼滾動木桶的樣子。

農(nóng)夫發(fā)財

一個窮苦農(nóng)夫進城發(fā)了一筆財，不但讓自己穿上了襪子，還大醉了一番，回家時，醉倒在大路上。一輛馬車駛過來，要他讓道。農(nóng)夫看了看穿襪子的腳，說：“軋過去吧，那不是我的腳?！?/p>

感想：人們認識新的自我時。比認識過去的自我更困難。所以，有人只能接受過去的自我。而不能接受新的自我。以至于在成為新的自我之后，走向毀滅。

拒不讓價

一個女人賣書給塔昆，當塔昆不愿意支付她要的價款時，這個女人將書的三分之一燒掉，并索要同樣數(shù)額的價款。塔昆拒付，女人又燒掉書的三分之一，仍索要同樣數(shù)額的書款。最后，塔昆只好按照原來的書價，買了剩下的三分之一書。

感想：良知因其純潔，也最容易受到傷害和猥褻。良知必須受到保護，保護它最有力的武器是公正。

騎士選擇

兩支軍隊對峙，一騎士趕到，雙方均邀請其加入作戰(zhàn)。他作出選擇，結(jié)果兵敗被擒。騎士面對勝者，希望讓他重新選擇一次。勝者說：“你有過一次機會，現(xiàn)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感想：亞里士多德說：“擲石子者可掌握石子到將其擲出之前，而不是之后?！彼^覆水難收，于事業(yè)，于人生，概莫能外。

祈禱無效

一位智者和一個惡人同乘一條船航行，當船處于危難之時，惡人大聲祈禱。智者對他說：“安靜，我的朋友，若天神發(fā)現(xiàn)你在船上，這船必沉無疑?！?/p>

感想：當人遇到惡的威脅的時候，才知道善是多么重要，即使再惡的人也不例外。所以，以毒攻毒有時是必要的，因為不知惡者往往不知善。

美食嗜好

某人對某道菜有著特殊的情感，然而，人們在其背后都鄙視這道菜。當他們聚在一起時，大家還是稱贊這道菜是“最珍貴的美味”，可并不下箸。

感想：一個人欣賞的東西，未必別人也欣賞；即使別人礙于情面口頭上欣賞，內(nèi)心也未必欣賞。我們是否由此而改變信仰?信仰總是經(jīng)受這樣的考驗。

【原載2006年第3期《隨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