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著名考古學(xué)家費萊德撰文,講述了他和一頭美洲獅在撒哈拉大沙漠同陷絕境的傳奇故事。
2005年6月17日,我跟隨一支駱駝商隊,進入撒哈拉大沙漠,打算考察史前巖畫。
5天后的一個傍晚,駱駝商隊意外地遭遇一場特大沙暴。當(dāng)我從沙土中爬出時,發(fā)現(xiàn)商隊不見了,留下我一個人。我檢查了一遍背包,里面有地圖、睡袋、阿拉伯彎刀、打火機、指南針、照相機和一包壓縮餅干,以及一只裝滿水的牛皮囊。
我開始往北走,離此400多公里的地方,有一個叫塞利塔姆的小鎮(zhèn)。
第二天中午,我遠遠地看見兩輛大卡車,大卡車半埋在沙丘里。我爬進駕駛室,找到幾張宣傳畫報,這才知道,兩輛卡車同屬于一個馬戲團??墒?,卡車怎么會開到這里?也許是那場特大沙暴讓司機迷路了。
駕駛室里空無一人,車廂鐵籠子里關(guān)著已經(jīng)死亡的猴子、棕熊、鸚鵡和袋鼠等動物。另外還有一個很大的鐵籠子,不知被什么東西撞開,可能有什么動物跑了出來。
第三天早晨,我看見遠方有一個黑點,欣喜若狂,難道有人過來了?走近一看,我倒吸一口涼氣:“天啦,是一頭美洲獅!”
我立即想到,這頭美洲獅可能是從那輛卡車的鐵籠子里逃出來的。美洲獅看了我一眼,繼續(xù)往前走。我將鋒利的阿拉伯彎刀從背包里取出來,掛在腰間以作防備。
又熬過艱難的一天,我吃完壓縮餅干,只能逮跳鼠和蜥蜴吃。偶爾出現(xiàn)的一些綠洲,給我提供了水源,讓我暫時還不至于渴死。那頭美洲獅因為右前腳受傷,行走得很緩慢,它始終和我保持著兩三百米的距離,但它捕食跳鼠、蜥蜴,比我敏捷得多。
最痛苦的還是夜晚,撒哈拉沙漠的夜晚溫度極低,可以降到0℃,我還擔(dān)心美洲獅會偷襲,睡不好覺。
一天深夜,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到有什么東西在撥弄我的睡袋。我迅速抓起枕在腦袋下的阿拉伯彎刀,鉆出睡袋,在銀色的月光下,我發(fā)現(xiàn)那頭美洲獅站在兩米開外的地方,目露兇光地瞪著我。
為給自己壯膽,我沖著美洲獅大吼,揮舞著寒光閃閃的阿拉伯彎刀。那頭美洲獅在馬戲團馴化過,野性不足,它沒有進攻,而是后退了兩步。就這樣,我們在撒哈拉沙漠冰冷的月光中對峙著。
此后的幾天,我越來越感受到生存的危機。距離目的地還有100多公里,沿途很少看見生命,偶爾有跳鼠、蜥蜴和白色大耳狐跑過,我都沒有體力去捕捉。
那頭美洲獅比我更慘,它只能靠喝動物的血來解渴,由于動物越來越少,它的體力越來越差,它也很難再逮到動物,甚至沒有什么體力向我發(fā)起進攻。
接下來的一天,那頭美洲獅沒有跟上來,我想,它也許已經(jīng)渴死了。起初,我有些慶幸,少了一個巨大的威脅,慢慢地,我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難以集中注意力了。
后來我才明白,長時間置身于極度荒涼的環(huán)境,就會產(chǎn)生孤獨癥,我甚至希望那頭美洲獅能夠重新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中,起碼它還是一個生命。
我靠著頑強的意志和小半袋水,終于走到有綠洲的地方。我將牛皮囊灌滿水,稍作休整后,繼續(xù)出發(fā)。我登上沙丘,回頭一看,驚訝地發(fā)現(xiàn)美洲獅并沒有死,它也快接近綠洲了。但它已精疲力竭,在離綠洲不到500米的地方,一頭栽倒在沙地上,再也沒有站起來。
一種復(fù)雜的情緒,漸漸地從我的心底升起:我和那頭美洲獅同陷沙漠絕境,憑著各自的智慧和勇氣,面對大自然的挑戰(zhàn),共同度過艱苦卓絕的數(shù)天,盡管它只是一頭野獸,卻贏得了我的尊重。我決定幫它重新站起來。
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美洲獅腳上的傷口已經(jīng)潰爛,我將兩只已被我殺死的蜥蜴和跳鼠,丟在美洲獅面前;又將牛皮囊里的水,淋在美洲獅的身上,想給它降降溫、解解暑。
起初,美洲獅用疑惑的目光看著我,以為我會傷害它,它試圖躲避,卻沒有成功。我大著膽子,摸著它的頭,溫柔地梳理它的毛發(fā),讓它解除戒心。
半個多小時后,那頭美洲獅終于伸出爪子,將面前的蜥蜴和跳鼠扒到嘴邊,吞了下去。
我突然意識到,這頭美洲獅是經(jīng)過長期馴化的??吹侥穷^美洲獅慢慢恢復(fù)元氣,可以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立即走開了,畢竟它是一頭野獸,不知道它什么時候野性大發(fā)。
那頭美洲獅不緊不慢地跟著我,似乎不再充滿敵意。我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它也會停下來,我一起身走,它也立即起身前行。
一天早晨,我剛從睡夢中醒來,突然聽見美洲獅兇猛的吼聲,我以為它的野性發(fā)作了,于是,手握彎刀,做好迎戰(zhàn)的準(zhǔn)備。
然而,我看到這樣一幅驚心動魄的場景:就在離我的睡袋不到半米遠的地方,一條足有兩米多長的劇毒沙漠眼鏡蛇,昂著扁平腦袋,正和那頭美洲獅對峙。幾分鐘后,眼鏡蛇想逃跑,美洲獅抓住時機,迅猛地撲過去,用利爪一下子將毒蛇的腦袋踩成了肉醬,再連撕帶咬,將毒蛇扯成幾段。然后,它望著我,發(fā)出溫柔的低吼聲。
我突然明白了,眼鏡蛇準(zhǔn)備偷襲我,美洲獅不顧安危,與毒蛇展開激戰(zhàn)。
經(jīng)歷這次險情,我和那頭美洲獅的距離更近了,有時,我甚至走過去,拍拍它的頭,沖它扮扮鬼臉,它則用濕漉漉的舌頭,溫柔地舔舔我的手,用毛茸茸的腦袋,蹭我的褲腳。晚上,它會像守護神一樣,蹲在不遠的地方,時刻防備毒蛇和沙狼等……
一個星期后,我終于走出撒哈拉大沙漠腹地,到達塞利塔姆小鎮(zhèn)。
然而,遺憾的是,那頭美洲獅并沒有跟我一起進入塞利塔姆小鎮(zhèn),它在小鎮(zhèn)的邊緣徘徊一陣便消失了蹤跡。后來,我聽說它被當(dāng)?shù)卣M織的狩獵隊捕獲,然后送進某個城市的動物園。
(摘自《梅州日報》原標(biāo)題為《我和美洲獅同陷絕境》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