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鍵詞】西周；叔 父卣；諫；倏；邢國；軝國

【摘要】西周初青銅器叔父卣的銘文，記載了邢國臣諫抗戎援后常駐國為國執(zhí)政，又記載了他晚年對執(zhí)政接班的安排。本文根據(jù)銘文和有關(guān)金文資料與文獻記載，就邢國抗戎援之后的邢、關(guān)系，以及國的居地、族屬、族姓和受封立國等有爭議的歷史問題進行了考述。

西周初青銅器叔父卣銘文，涉及到邢國臣諫進駐國為國執(zhí)政，以及晚年對執(zhí)政接班的安排，李學(xué)勤、唐云明[1]、沈長云[2]、彭裕商[3]、李先登[4]諸先生均對此作過考釋或論述。本文廣集諸家之說，參以筆者管見，除對器物和銘文進行必要解釋外，并結(jié)合有關(guān)金文資料與文獻記載，就邢國援抗戎后的邢、關(guān)系變化以及國的居地、族屬、族姓、立國等有爭議的歷史問題，試作考述。

一、叔父卣的形制、紋飾和斷代

根據(jù)河北省文物管理處《河北元氏縣西張村的西周遺址和墓葬》[5]報導(dǎo)，得知西張村位于元氏縣城南5公里，村東有一高大的土丘，俗稱“霸王崗”。由于崗丘的四周和中部遭到了破壞，暴露了灰坑和墓葬，1973年3月，村民張新愛等在此挖土?xí)r發(fā)現(xiàn)了多件青銅器，叔父卣即為其中之一。

據(jù)報導(dǎo)，元氏出土的叔父卣為兩件，兩件器物的規(guī)格雖然大小有別，但形制與紋飾卻完全一樣。比如在形制方面，均為子母口，直口內(nèi)斂，頸部寬大無束，兩側(cè)設(shè)有提梁，提梁兩端又設(shè)有擋，器身呈圓角橢方形，下腹傾垂，圜底近平，矮圈足，器蓋頂部兩側(cè)設(shè)有犄角，蓋頂中心設(shè)有橢方圈狀紐。在紋飾方面，頸部前、后中部飾有突出的獸頭，兩邊以細雷紋鋪底，其上飾成組的長冠、側(cè)身、顧首夔紋，組間以勾云紋相隔，頸部紋飾下鑄一周凸起的弦紋，弦紋下的腹部無紋飾，器蓋和頸部紋飾相同，提梁上飾斜角雷紋，端飾長角、圓眼、翹鼻獸頭（圖一）。

關(guān)于叔父卣的斷代，諸家多有論及，但意見很不一致。歸納起來有三種：

一是斷其為“康王”器。李學(xué)勤、唐云明先生認為：邢侯簋的斷代“可以估定在成康之際”，與邢侯簋同形的臣諫簋的斷代“也是成康之際”。由于他們認為臣諫簋作于臣諫“處”之時，而叔父卣作于臣諫“暮年”，故叔父卣斷代“應(yīng)定康王……甚至更晚一些”。

二是斷其為“康王、昭王”器。李先登先生認為：從臣諫簋形制與紋飾看，與邢侯簋相近而又有別，故“其年代相近而略晚，約為周康王時期之器”。而叔父卣與臣諫簋相比，“從其形制來看時代略晚，約為周康王、昭王時”。

三是斷為“穆王”器。彭裕商先生認為：“元氏銅器的年代，目前學(xué)者的看法不一”，認為“李豐先生穆王說是對的”，“其中尊、卣的形制是穆王時期最常見的”。按彭裕商先生在此所指的“卣”，就是叔父卣。

按元氏墓主是臣諫的小弟“攸”，下葬的時間當(dāng)在“穆王”時，但出土的銅器并非一時之器，而是康王、昭王、穆王器物都有。因此對元氏銅器的斷代不能一概而論，而應(yīng)根據(jù)不同器物進行不同斷代。關(guān)于叔父卣的斷代，筆者傾向于李、唐的“康王”說。

二、叔父卣銘文隸定、考釋和通讀

根據(jù)報導(dǎo)，可知兩件叔父卣的銘文分別刻鑄在蓋內(nèi)和腹底，各處銘文均為8行，字數(shù)和內(nèi)容完全相同，只有個別字體的寫法略有差異，每行的字數(shù)多少也不大一樣。以大器蓋內(nèi)銘文為例，按8行隸定列下：

父曰：“余考，不

克御事，唯女敬

乃身，毋尚為小子。余

為女茲小郁彝，女

用乃辟侯，逆

出內(nèi)事人。烏！

，敬！茲小彝妹

吹，見余，唯用女。”（圖二）

根據(jù)銘文內(nèi)容層次，我們可以將叔父卣全銘分為三段。其中前兩段對邢、關(guān)系有所披露，故對此解讀如下：

1、父曰：余考，不克御事，唯女敬乃身，毋尚為小子。

按“”，李學(xué)勤、唐云明先生釋“勸”，是臣諫簋銘文所記臣“諫”之字。根據(jù)《儀禮·檀弓》記：人生有“名”，成年冠“字”[6]，此與以“諫”為名，以“勸”為字，其義正合?！褒ⅰ睘椤笆濉敝艑懀馈秲x禮·士冠禮》鄭《注》：“伯、仲、叔、季，長幼之稱?！盵7]可知“”在弟兄排行中為行三?！案浮保馈稜栄拧め層H》解為男性長輩通稱[8]，在此為“叔”之綴語。

按“余”為代詞，是叔父的自稱。“考”字通“老”，《說文·老部》所謂“考，老也”[9]即其解?！翱恕绷x為“能”，《尚書·堯典》：“克明俊德?！笨住妒琛方鉃椤澳茏鹈骺〉隆盵10]?！坝隆笔恰皥?zhí)政”官吏，李學(xué)勤、唐云明先生認為“在此為動詞，意即治理政事”。

按“唯”，崔永東先生解為語氣副詞，可以譯為“希望”[11]?！芭蓖ā叭辍保~。“”是人名，李學(xué)勤、唐云明先生解為“叔父的幼弟”，即攸鼎銘文所記作器者“攸”為“”之省?！褒椤睘椤捌洹绷眢w?！剥！奔佟褒酢保x為“治理”，引申為“修養(yǎng)”，與《尚書·堯典》“有能俾”[12]中的“”為相同含義。

按“毋”為否定詞，義為“不要”?！吧小睘楦痹~，義為“還應(yīng)”，與《詩經(jīng)·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13]中的“尚”為相同含義。“小子”指年輕人，與《詩經(jīng)·思齊》“小子有造”[14]中的“小子”為相同含義。

依上解釋，這段銘文大意是：叔父對其弟說：“我已年老，不能治理（國的）政事，希望你還應(yīng)謹慎修養(yǎng)自身，不要以為自己還年輕就不求上進?！?/p>

2、余為女茲小郁彝，女用乃辟侯，逆出內(nèi)事人。

按“”，李學(xué)勤、唐云明先生釋“兄”，所加“土止”為聲符。“茲”為代詞，猶“此”，與《易經(jīng)·晉》“受茲介?！盵15]中的“茲”為相同含義?！坝?”，李學(xué)勤、唐云明先生認為本義應(yīng)是芳草“郁金”，古代用以調(diào)和鬯酒稱“郁鬯”，此銘文中“郁”是“郁鬯”之省稱?！耙汀睘榫破魍ǚQ，在此指叔父卣。“小郁彝”也是指叔父作的這些飲“郁鬯”的酒器。

按“”即簡字“饗”，義含“大宴”，《詩經(jīng)·彤弓》所記“一朝饗之”，鄭《箋》解為：“大宴賓曰饗?！盵16]“乃”為代詞，猶“汝”，《尚書·酒誥》：“乃不用我教辭。”孔《傳》解為：“汝若忽怠不用我教辭。”[17]“辟”訓(xùn)“君”，先秦帝王諸侯通稱，《詩經(jīng)·蕩》：“蕩蕩上帝，下民之辟?！盵18]毛《傳》解：“辟，君也?！?/p>

按“逆”訓(xùn)“迎”，含“歡迎”之義?！剥健?，周名輝釋“受”[19]，含“受饗”義，猶今所謂“招待”?！皟?nèi)”通“入”，“出內(nèi)”猶“往來”。“事”通“使”，“事人”即“使人”、“使者”。

依上解釋，這段銘文大意是：“哥哥我為你作此郁彝酒器，你用它宴饗你的君主侯，也可用它歡迎招待往來的使者?！?/p>

三、國的居地、族屬、族姓和立國

關(guān)于國的居地、族屬、族姓，沈長云先生認為，“國應(yīng)是一個很古老的國家”，最早的居地應(yīng)在水流域，族屬應(yīng)為黃帝后裔，族姓為“己”姓。根據(jù)是《大戴禮記·帝系》中記有“黃帝居軒轅之丘，娶于西陵氏，……氏產(chǎn)青陽及昌意，青陽降居水”[20]；《國語·晉語》中又記有“黃帝之子二十五人，……唯青陽與夷鼓皆為己姓”[21]。

筆者認為國至商之時，原來的居地、族屬和族姓有所變化，即居地已從水流域擴大到了水南面的石濟水流域，族屬也在黃帝后裔中加入了先商后裔，族姓也在“己”姓中加入了“子”姓。根據(jù)是《史記·殷本紀》記有“自契至湯八遷”，其中一遷為《世本》所記“昭明居砥石”。此外，在《殷本紀》中又記有“契封于商，賜姓子氏”[22]。

按“砥石”地點在何處，歷代注疏未能明確，直到近年丁山先生始將其地望定在河北南部的古“石濟水”與古“水”一帶。丁山先生認為：“砥石”的“砥”字為“”之誤，故“砥石”應(yīng)是“石”，而“石”則應(yīng)是古“水與石濟水之混名”[23]。

按“石濟水”又稱“水”，其源流在文獻中有比較明確的記載。如《漢書·地理志》中記有：今贊皇縣西南12.5公里有“贊皇山，石濟水所出，東至癭陶入”[24]。按“癭陶”指漢時的“巨鹿郡”?！?”指古“澤”，也即后世俗稱之“寧晉泊”。根據(jù)歷史地圖，可知石濟水出自贊皇山后，東流經(jīng)今元氏、高邑、柏鄉(xiāng)，再流至今寧晉境注入“澤”。

按“水”有南北兩支，北支俗稱為“北水”，南支俗稱為“南水”。兩支源流文獻中也有比較明確的記載。如北水，《史記·陳余傳》中記：“韓信……斬陳余水上?！盵25]《元和郡縣圖志·河北道》中記：贊皇縣有“贊皇山”，北水所出[26]。根據(jù)歷史地圖，可知北水即今槐河，出自贊皇山東南，其后東流經(jīng)今高邑，至柏鄉(xiāng)境會南水再東流，最后至寧晉境注入“澤”。

至于南水，在《元和郡縣圖志·河北道》中也有明確的記載：“敦與山在（臨城）縣西南七十里，水所出?！盵27]根據(jù)歷史地圖，可知南水即今河，出敦與山后東流經(jīng)臨城、隆堯，至柏鄉(xiāng)境會北水，然后再東流至寧晉境注入“澤”。

根據(jù)文字溯源，“”本作“氐”，原是遠古時居于“石”流域的部族，青陽時為黃帝后裔，昭明遷入后與商人融合，成湯建商后附商，武王翦商后受封立國。按周時諸侯常以戰(zhàn)車為國力之標(biāo)志，故有所謂“千乘之國”、“百乘之國”，“氐”立國之后所以將“氐”加“車”寫作“”，無疑受了這種影響。

關(guān)于國受封以后的領(lǐng)地有多大，文獻中沒有明確記載，不過根據(jù)有關(guān)國文物出土的地點以及國北與“戎”、南與“邢”的毗鄰關(guān)系，可知其大體在現(xiàn)在趙縣、寧晉、元氏、贊皇、高邑、柏鄉(xiāng)、臨城一帶。

四、邢侯搏戎后已淪為邢國附庸

從臣諫簋銘文所記“戎大出，邢侯搏戎，延命臣諫以□□亞旅處于”，可知西周初國遭到北戎大舉進攻時，邢侯曾命臣諫領(lǐng)軍進駐國，對戎進行了抗擊。從叔父卣銘文所記，叔父對其弟說：“余考，不克御事，唯女敬乃身，……辟侯?！笨芍贾G進駐國后，已成為國的“御事”執(zhí)政，掌握了國的實權(quán)，從而使國成了邢國的附庸。又知臣諫年老“不克御事”之時，又將其在國的執(zhí)政職務(wù)傳給了他的幼弟“”。

在邢侯幕僚中，最顯赫的家族有兩個：一是邢侯始封邢丘后的“麥?zhǔn)稀?；一是邢侯遷封邢臺后的“臣諫”。諫家族涉及的成員有三人：一為“諫”，也即“叔父”本人；二為“諫”同母弟“引”的長子，也即長侄“□”（？）；三為“諫”的幼弟“”，也即攸鼎中的“攸”。

關(guān)于“諫”、“□”、“”三人與邢侯、侯的關(guān)系問題，諸家有所論及，但意見不同。如有人認為“諫”是邢侯“臣”，不是侯“臣”；有人認為“”是侯“臣”，不是邢侯“臣”。但此三人到底與邢侯、侯是何關(guān)系？筆者認為根據(jù)銘文披露，應(yīng)作如下分析：

第一，關(guān)于“諫”本人與邢侯、侯的關(guān)系問題，筆者認為他具有雙重性，理由是他原本在邢國是邢侯“臣”，因此在他所作的臣諫簋銘文中自稱為“臣諫”。但他在駐為國執(zhí)政之后，在臣屬關(guān)系上發(fā)生了變化，從他之所以駐為執(zhí)政是受命于邢侯來說，無疑他是邢侯派駐國的邢侯“臣”；但若從他在國為執(zhí)政而“御事”侯來說，無疑他又是輔佐侯的侯“臣”。

按諫在抗戎援之時，在邢國是什么官職，銘文中也沒有明確，不過從所記諫在援時能夠統(tǒng)帥“亞旅”，說明他的官職比“亞旅”高。據(jù)《尚書·牧誓》孔《傳》解：“亞旅”為“眾大夫，其位次卿”[28]，可知諫當(dāng)時在邢的官職應(yīng)是高于“次卿”的“正卿”。

第二，關(guān)于諫長侄“□”與邢侯、侯的關(guān)系問題，筆者認為他與其伯父諫不同，因為他不具有諫的那種雙重性。按諫的長侄“□”原本就在邢國，他的官職是接受諫的在邢“正卿”。既然他的官職是邢國的官職，無疑他是輔佐邢侯的“臣”，而與侯無關(guān)。

根據(jù)臣諫簋銘文記載：諫駐后，由于不能履行其在邢的職務(wù)，其子又死，故奏請邢侯令其長侄“□”繼承他的在邢職務(wù)。這就是李學(xué)勤、唐云明先生所說的：“西周通行是世官制度，王朝和諸侯的官職常常是世襲的。諫是邢侯的大臣，因受命離國出居于，又因沒有子嗣，便選擇長侄入朝繼承了他的官職。”

第三，關(guān)于諫弟與邢侯、侯的關(guān)系問題，筆者認為他與其兄諫一樣，也具有雙重性。理由是他的職位是接的諫在國的“御事”執(zhí)政，從他稱侯為“辟侯”，可知他是侯的“臣”，但他所以駐為執(zhí)政，也是受命于邢侯，因此他也是邢侯的“臣”。

根據(jù)銘文記載，如果估定諫在執(zhí)政并讓長侄“□”接替其在邢職務(wù)時，其年齡當(dāng)在中年40歲，而讓小弟“”接替其在職務(wù)時，其年齡在暮年60歲，依此可知，諫在執(zhí)政的時間當(dāng)為20年左右。如果估定在接替諫在職務(wù)時的年齡在20歲，即以享壽50歲估計，在執(zhí)政的時間也有30年左右。

五、應(yīng)使聘邢時已成為邢國屬地

從上所述，如果根據(jù)銘文記載，推定諫在執(zhí)政的時間為20年左右，而在執(zhí)政的時間為30年左右，那么依此可知，諫、兄弟二人在執(zhí)政的總時間大體應(yīng)為50年左右。如果根據(jù)諸家研究，將臣諫簋斷為“成康之際”器，將叔父卣斷為“康王末”器，將攸鼎斷為“穆王時”器，那么這50年所處的時代應(yīng)是“西周早期”初至“西周中期”中后段。在此期間的邢、關(guān)系，無疑是保護國與附庸國的關(guān)系，但在此之后，邢、關(guān)系有無變化，由于當(dāng)時的金文中未見記載，不得而知。

不過欣喜的是，1988年11月河南省文物研究所與平頂山文管處在發(fā)掘平頂山應(yīng)國墓地時，在屬于西周時期的墓葬中出土了一件“極為珍奇”的“匍鴨形銅”（圖三）。由于銘文中涉及到邢侯與，無疑為探討“西周中期”之后的邢、關(guān)系提供了新資料。

依王龍正先生等分析：從此器的“形制來看，與穆王時期的長由、恭王時期的衛(wèi)較為相近；長尾鳳鳥紋屬于陳公柔、張長壽先生所劃分的鳥紋中的Ⅲ3式，其時代與穆王時期相當(dāng)；銘文字體是西周中期所流行的玉箸體”，故認為這件匍鴨形銅的斷代，應(yīng)在“穆王時期的晚段”[29]。

按匍鴨形銅的蓋內(nèi)刻有銘文5行，共計44字。銘文內(nèi)容雖然是記應(yīng)國派遣使臣聘問邢侯之事，但它卻涉及到了，為我們了解“穆王時期”的邢、關(guān)系披露了信息，彌補了“西周早期”后的“西周中期”邢、關(guān)系沒有記載的空白。現(xiàn)將全銘隸定列下：

隹四月既生霸戊申，匍

即于氐。公事史，

曾匍于柬，韋兩、赤

金一勻。匍敢對揚公休，

用乍尊彝，其永用（圖四）。

根據(jù)銘文內(nèi)容層次，可以將全銘分為三小段，前兩段涉及到邢、關(guān)系，根據(jù)諸家考釋并參以筆者管見，分別解讀如下：

1、隹四月既生霸戊申，匍即于氐。

按“隹”即“唯”，為古語首詞?！凹壬浴笔枪糯环N以“月相”劃分“月時”的方法，依王國維的研究，每月分為“初吉”、“既生霸”、“既望”、“既死霸”四時，“既生霸”的時間是每月的“八、九日至十四、十五日”[30]。“戊申”為干支紀日，依郭沫若《干支表》所列，應(yīng)為十五

日[31]?！百椤笔菓?yīng)國使臣的名字?！凹础痹诖藶閯釉~，義猶“至”?！柏怠笔恰褒选钡谋咀?。

依上解釋，這段銘文大意是：某年四月十

五日，應(yīng)國大夫匍受命出使邢國，至對邢國諸侯邢公進行了聘問之禮。

2、公事史，曾匍于柬，韋兩、赤金一勻。

按“”，諸家隸“青”，釋“邢”。筆者認為此字從“生”從“井”，當(dāng)隸為“井”，即“邢”之別體?！笆隆蓖ā笆埂?，義指派。“史”即“司使”，是接待使臣的官吏?！褒蟆?，依劉桓先生解釋是“史”的名字[32]?！霸睘椤百洝??！凹怼保绖⒒赶壬鶕?jù)于省吾研究，認為在此應(yīng)讀“管”，并引《禮記·聘禮》鄭注，認為應(yīng)是館舍之“館”?！褒鳌敝戈蚵埂！剥?”，依唐蘭解應(yīng)讀“賁，通帔，訓(xùn)披肩”。“韋”，王龍正先生認為是“加工好的獸皮”?！俺嘟稹敝讣t銅?！皠颉奔础扳x”，是古代一種重量單位，根據(jù)《漢書·律歷志》所記“三十為鈞，四鈞為石”[33]。

依上解釋，這段銘文大意是：邢公派司使接待了應(yīng)國的使臣匍，并贈匍物品于館舍，計牝鹿軟皮兩張、紅銅一鈞。

按兩周時期諸侯之間有一種相互問候的禮節(jié)，《周禮·曲禮》中所謂“諸侯使大夫問于諸侯曰聘”，《疏》云“聘問也”[34]就是記的這種活動。由此可知匍銘文所記應(yīng)使聘問邢侯是一件普通的事，但它卻披露了有關(guān)邢、關(guān)系的重要信息。依常規(guī)，一個諸侯派使聘問另一諸侯的去處必是另一諸侯的本地，而此應(yīng)使聘問邢侯的去處不是邢國本地，卻是，這就足以說明此時的已經(jīng)成了邢國的屬地。

附記：關(guān)于西周分期問題

關(guān)于西周的分期，學(xué)術(shù)界有各種各樣的分法，筆者認為鄒衡先生將西周分為三期，即“周早”、“周中”、“周晚”[35]的分法較為合適。所謂“周早”意即“西周早期”，時間應(yīng)為武王、成王、康王、昭王時期；所謂“周中”意即“西周中期”，時間應(yīng)為穆王、恭王、懿王、孝王、夷王、厲王時期；所謂“周晚”意即“西周晚期”，時間應(yīng)為共和、宣王、幽王時期。

————————

［1］李學(xué)勤、唐云明：《元氏銅器與西周的邢國》，《考古》1979年1期。下引從略。

［2］沈長云：《元氏銅器銘文補說》，載《邢臺歷史文化論叢》，河北人民出版社，1990年。下引從略。

［3］彭裕商：《麥四器與周初的邢國》，載《徐中舒先生百年誕辰紀念文集》，巴蜀書社，1998年。下引從略。

［4］李先登：《邢國青銅器的初步分析》，載《三代文明研究（一）》，科學(xué)出版社，1999年。下引從略。

［5］河北省文物管理處：《河北元氏縣西張村的西周遺址和墓葬》，《考古》1979年1期。

［6］《禮記正義》卷7《檀弓上》，載《十三經(jīng)注疏》，中華書局影印，上冊第1286頁。

［7］《儀禮注疏》卷3《士冠禮》，載《十三經(jīng)注疏》，中華書局影印，上冊第957頁。

［8］《爾雅注疏》卷4《釋親》，《十三經(jīng)注疏》，中華書局影印，下冊第2592頁。

［9］《說文解字》卷8上《老部》，中華書局，第173頁。下引從略。

［10］［12］《尚書正義》卷2《堯典》，載《十三經(jīng)注疏》，中華書局影印，上冊第119、122頁。

［11］崔永東：《西周金文虛詞集釋》，中華書局，1994年，第6頁。

（下轉(zhuǎn)44頁）

（上接30頁）

［13］《毛詩正義》卷18《抑》，載《十三經(jīng)注疏》，中華書局影印，上冊第555頁。

［14］同［13］，卷16《思齊》，上冊第517頁。

［15］《周易正義》卷2《晉》，載《十三經(jīng)注疏》，中華書局影印，上冊第49頁。

［16］同［13］，卷10《彤弓》，上冊第420頁。

［17］同［10］，卷14《酒誥》，上冊第208頁。

［18］同［13］，卷18《蕩》，上冊第552頁。

［19］周名輝：《新定說文古籀考》，載《金文詁林》第13冊，香港中文大學(xué)，第4738頁。

［20］《大戴禮記》卷7《帝系》，載《叢書集成初編》，商務(wù)印書館，第1028冊第118頁。

［21］《國語》卷10《晉語四》，上海古籍出版社，下冊第356頁。

［22］《史記》卷2《殷本紀》，中華書局，第1冊第93、91頁。

［23］丁山：《商周史料考證》，中華書局，1988年，第17頁。

［24］《漢書》卷28《地理志上》，中華書局，第6冊第1576頁。

［25］同［22］，卷89《張耳陳余列傳》，第8冊第2582頁。

［26］［27］《元和郡縣圖志》卷17《河北道二》，中華書局標(biāo)點本，上冊第492、491頁。

［28］同［10］，卷11《牧誓》，上冊第183頁。

［29］王龍正等：《匍鴨銅與聘禮》，《文物》1998年4期。下引從略。

［30］王國維：《觀堂集林》卷一《生霸死霸考》，河北教育出版社，上冊第8頁。

［31］郭沫若：《殷契粹編·干支表》，科學(xué)出版社，第779頁。

［32］劉桓：《關(guān)于匍“柬”字考釋》，《考古》2001年6期。下引從略。

［33］同［24］，卷21《律歷志》，第4冊第969頁。下引從略。

［34］同［6］，卷5《曲禮下》，上冊第1266頁。

［35］鄒衡等：《古文字學(xué)講義》第二章《甲骨文金文字表》，北京大學(xué)歷史系考古專業(yè)印本，第141～252頁。

〔責(zé)任編輯：張金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