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紐約公約》適用的“外國仲裁裁決”包括了在外國作出的裁決和非內(nèi)國裁決兩類?!霸谕鈬鞒龅牟脹Q”是指法律上的仲裁地位于任何外國的裁決,因此,當事人住所地、仲裁機構所在地或仲裁裁決書簽字地以及當事人的國籍和裁決的國際性等因素均與判定某項裁決是否屬于外國仲裁裁決以及應否適用該公約無關?;セ荼A糁皇菍ⅰ霸谕鈬鞒龅牟脹Q”進一步限定為在締約的外國而非任何外國作出的裁決,故互惠保留既無一般意義上的互惠對等含義,也不應作其他擴大解釋。締約國只能將本國境內(nèi)作出的裁決自主認定為“非內(nèi)國裁決”。由國際商會仲裁院等外國仲裁機構在中國境內(nèi)作出的裁決應在中國被認定為該公約項下的“非內(nèi)國裁決”。
關鍵詞:紐約公約;外國仲裁裁決;互惠保留;仲裁地;非內(nèi)國裁決
中圖分類號:DF974
文獻標識碼:A
在聯(lián)合國主持下制定的《承認及執(zhí)行外國仲裁裁決公約》,即通常所稱的1958年《紐約公約》(以下簡稱《紐約公約》)已成為仲裁和私法領域國際條約編纂的一大成功范例。目前已有包括我國在內(nèi)的近140個國家和地區(qū)加入《紐約公約》 [1]?!都~約公約》適用于承認和執(zhí)行外國仲裁裁決,而對其中“外國仲裁裁決”的法律含義及其范圍的理解和解釋一直影響著《紐約公約》的適用和締約國條約義務的正確履行,成為各國司法實踐和仲裁研究領域普遍關注的重要問題。本文將結合國內(nèi)外典型案例,對涉及《紐約公約》適用范圍的“外國仲裁裁決”這一重要概念和我國面臨的一些新問題進行分析探討,并以此作為對我國加入《紐約公約》20周年的紀念。
一、《紐約公約》對外國仲裁裁決的界定
就《紐約公約》的適用對象和范圍而言,該公約首先在其名稱中已有說明,即《紐約公約》適用于承認和執(zhí)行外國仲裁裁決(以下簡稱“外國裁決”)?!都~約公約》制定之前,各國對仲裁中的本國裁決和外國裁決在承認和執(zhí)行方面實行“內(nèi)外有別”的政策,往往使外國裁決在本國的承認和執(zhí)行受到歧視和限制?!都~約公約》的重要目標就是消除上述差別待遇,促進和保障各締約國有效承認和執(zhí)行外國裁決。為具體規(guī)定公約的適用對象,亦即具體界定締約國應承認和執(zhí)行的外國仲裁裁決的范圍,《紐約公約》在其第1條中做了如下3款規(guī)定(下列條款中的括號短語為本文所加,以此作為對法律條款含義的概括和提示):
(一)本公約適用于因自然人和法人之間的爭議而產(chǎn)生的,且在申請承認和執(zhí)行地所在國以外之國家領土內(nèi)作出的仲裁裁決的承認和執(zhí)行(即指在外國作出的裁決)。本公約亦適用于被申請承認和執(zhí)行地所在國認為非內(nèi)國裁決的仲裁裁決的承認和執(zhí)行(即指非內(nèi)國裁決)。
(二)“仲裁裁決”一詞不僅指為每個專案所指派的仲裁員作出的裁決(即指臨時仲裁裁決),亦包括由當事人提交仲裁的常設仲裁機構作出的裁決(即指機構仲裁裁決)。
(三)任何國家在簽署、批準或加入本公約時,或根據(jù)本公約第10條通知推廣適用時,可以聲明該國在互惠的基礎上僅將本公約適用于對另一締約國領土內(nèi)作出的仲裁裁決的承認和執(zhí)行(“互惠保留”)。任何國家還可以聲明,僅將本公約適用于根據(jù)提出聲明國家的國內(nèi)法被認為具有商事性質(zhì)的法律關系中產(chǎn)生的爭議,而無論該法律關系是否屬于契約性質(zhì)(商事保留)。
《紐約公約》第1條實際上是對該公約應適用的外國裁決的法律定義和范圍從不同角度作了較為詳細的規(guī)定。首先,上述第1條第1款規(guī)定了外國裁決的定義。該定義為各締約國判定某項仲裁裁決是否屬于外國裁決提供了兩項法律標準:(1)裁決作出地標準(也稱“地域標準”或“第1項標準”),即凡在被請求承認和執(zhí)行的締約國本國領土之外的外國領土上作出的仲裁裁決即屬外國裁決(此類裁決下稱為“在外國作出的裁決”)。(2)非內(nèi)國裁決標準(也稱“執(zhí)行地法律標準”或“第2項標準”),即凡依據(jù)被請求承認和執(zhí)行的締約國的法律不被認為是本國裁決的仲裁裁決也可屬于外國裁決(此類裁決下稱為“非內(nèi)國裁決”[non-domestic award])。該定義表明了《紐約公約》所稱的外國裁決包含了“在外國作出的裁決”和“非內(nèi)國裁決”兩種類型。其次,根據(jù)進行仲裁的組織形式不同,《紐約公約》第1條第2款規(guī)定了該公約適用的外國裁決既包括由臨時仲裁機構作出的外國裁決,也包括由常設仲裁機構作出的外國裁決。最后,《紐約公約》第1條第3款還從締約國有權作出的互惠保留和商事保留角度,進一步限定了該公約所適用的外國裁決的范圍。
二、《紐約公約》的適用范圍:廣泛性與互惠保留
《紐約公約》要求各締約國應將該公約首先適用于在外國作出的裁決。如前所述,在外國作出的裁決是《紐約公約》所稱外國裁決中的第1類,它是指在被請求承認和執(zhí)行的締約國以外某一國家領土上作出的裁決?!都~約公約》的這一適用對象是非常廣泛的,它意味著締約國一旦加入該公約,就有義務在本國領土內(nèi)承認和執(zhí)行在任何外國作出的仲裁裁決,而無論該外國是否是《紐約公約》的締約國。《紐約公約》這種規(guī)定其適用范圍的作法是一種更加現(xiàn)代的觀念,它與此前條約領域的傳統(tǒng)做法不同,因為傳統(tǒng)上的國際條約通常只適用于調(diào)整締約國相互間的關系或事項。例如,1927年在國際聯(lián)盟倡導下制定的《關于執(zhí)行外國仲裁裁決的日內(nèi)瓦公約》就曾要求裁決應以在締約國之一的領土內(nèi)作成并且當事人是在締約國管轄下的主體為限[2]?!都~約公約》在其適用范圍上確立的這一廣泛性原則,即要求締約各國承認和執(zhí)行在任何外國(無論該外國是否是締約國)作出的仲裁裁決的這一新觀念未能得到參加當年《紐約公約》談判國家的一致接受。正因如此,為了使更多國家成為公約締約國,《紐約公約》的起草者同時給了持傳統(tǒng)觀念的國家一種選擇,即允許該類締約國聲明將該公約適用范圍保留在“僅適用于在本國以外其他締約國領土內(nèi)作出的裁決”。這便是《紐約公約》第1條第3款所規(guī)定的互惠保留(reciprocity reservation)。例如:瑞典是該公約的締約國,但瑞典并未作互惠保留,因而在任何外國(并不限于締約國)作出的仲裁裁決都可以依據(jù)《紐約公約》在瑞典申請承認和執(zhí)行。從參加和批準公約的情況來看,目前大約有2/3的締約國在公約的適用范圍上作出了互惠保留。我國加入《紐約公約》時也作了互惠保留。這是因為如果我國不做互惠保留,那么我國不僅有義務承認和執(zhí)行在其他締約國領土內(nèi)作出的裁決,而且同樣有義務承認和執(zhí)行在其他非締約國領土內(nèi)作出的裁決。相反,這些非締約國卻無義務按《紐約公約》承認和執(zhí)行在我國境內(nèi)作出的仲裁裁決,這顯然對我國的仲裁裁決在境外的承認和執(zhí)行不利;所以,根據(jù)我國已作出的互惠保留,我國僅有義務承認和執(zhí)行在其他締約國作出的外國裁決。
隨著《紐約公約》締約國數(shù)量的不斷增加,互惠保留對《紐約公約》適用范圍的影響越來越小,但是,對選擇仲裁的當事人來說,仍需認真考慮仲裁地(亦即裁決作出地)所在國是否已加入該公約。如果裁決一旦在一個非締約國領土內(nèi)作出,則該裁決便無法在已經(jīng)作出互惠保留的2/3多數(shù)的締約國去依據(jù)《紐約公約》申請承認和執(zhí)行。
司法實踐也已表明,法院對《紐約公約》互惠保留的理解和運用將直接影響到案件的法律適用和處理結果。日本岡山地方法院在一起涉及中國當事人的案件中便遇到了互惠保留的問題[3]。原告中國公司訴請日本岡山地方法院依據(jù)《紐約公約》承認和執(zhí)行一項在中國由中國國際經(jīng)濟貿(mào)易仲裁委員會作出的針對被告日本公司的裁決。被告日本公司抗辯指出,日本國加入《紐約公約》時已按該公約第1條第3款作出了互惠保留聲明,中國在加入該公約時也作了相同的保留,因此中、日兩國在相互承認和執(zhí)行仲裁裁決時應遵循互惠原則。據(jù)此,被告日本公司進一步指出,從上述《紐約公約》的互惠原則來看,在中國執(zhí)行一項日本裁決和在日本執(zhí)行一項中國裁決的條件和程序應相互對等;也就是說,如果中國在承認和執(zhí)行日本裁決方面施加了任何限制,則日本也應在承認和執(zhí)行中國裁決時作出相同限制。舉例來講,當某一日本當事人申請中國法院執(zhí)行一項在日本作出的仲裁裁決時,該當事人應按中國《民事訴訟法》第269條規(guī)定向人民法院提交申請。然而,依照中國《民事訴訟法》第219條規(guī)定,提交此種執(zhí)行申請的期限對公司這類主體而言限定為6個月。如果提交執(zhí)行申請的時間從裁決規(guī)定的履行期限最后一日起算已超過6個月,則此種申請應被駁回?;谏鲜觥都~約公約》的互惠原則,日本法院在承認和執(zhí)行中國仲裁裁決時也應對等適用中國法律中關于申請期限的上述規(guī)定。鑒于本案中國原告向?qū)椒ㄔ禾岢鰣?zhí)行申請的時間已超過上述規(guī)定的6個月,故日本法院應駁回中國公司的訴訟要求。日本岡山法院針對被告的抗辯指出,《紐約公約》第1條第3款互惠保留的含義僅僅是將保留國的義務限定在承認和執(zhí)行在其它締約國領域內(nèi)作出的裁決,而不再有義務承認和執(zhí)行在非締約國領域內(nèi)作出的裁決。這里的互惠保留規(guī)定根本未涉及作出保留的執(zhí)行地國家必須適用或?qū)Φ冗m用裁決作出地國家法律中的執(zhí)行條件去執(zhí)行外國裁決。岡山法院最終認為不應采納被告日本公司的上述“奇特”抗辯主張,并作出了準予執(zhí)行本案裁決的判決。
在美國聯(lián)邦法院審理的“Fertilizer Corp. of India v. IDI management, Inc.,”案中,也出現(xiàn)了對互惠保留的錯誤理解和解釋[4]。該案原告印度公司訴請美國法院承認和執(zhí)行一項在印度作出的針對被告美國公司的仲裁裁決。被告美國公司指出,盡管裁決作出地印度是《紐約公約》締約國,但由于印度法院一向?qū)Α吧淌卤A簟辈扇∵^于狹隘的解釋,并因此排除了很多與本案裁決性質(zhì)相同的外國裁決在印度的承認和執(zhí)行;這就意味著,當美國的當事人在同等條件下將一項在美國作出的與本案糾紛性質(zhì)相同的勝訴裁決訴請印度法院承認和執(zhí)行時,印度法院將會以其不屬于“商事糾紛”為由拒絕承認和執(zhí)行。故此被告美國公司認為,本案美國法院應根據(jù)美國加入《紐約公約》時的互惠保留拒絕承認和執(zhí)行本案中的印度裁決。美國聯(lián)邦法院并未采納美國被告的這一抗辯理由。美國法院判決指出,《紐約公約》的互惠保留應僅限于要求本案裁決的作出地國家——印度屬于該公約締約國;此處的“互惠”不能擴大到要求裁決作出地國家關于執(zhí)行裁決的司法解釋和政策與裁決執(zhí)行地國家相互對等。
在《紐約公約》適用方面,還有些曾經(jīng)作出互惠保留的國家撤銷了其先前的保留。例如,瑞士在1965年批準加入《紐約公約》時作出了互惠保留。但在1989年1月1日生效的《瑞士聯(lián)邦國際私法》第194條規(guī)定,外國仲裁裁決的承認和執(zhí)行應適用1958年《紐約公約》。該法中使用的“外國”一詞并未區(qū)別《紐約公約》締約國和非締約國。對此,瑞士聯(lián)邦最高法院曾進一步解釋認為,從1989年1月1日以后,按上述法律第194條的規(guī)定,《紐約公約》應適用于任何外國仲裁裁決的承認和執(zhí)行,不論該外國是否屬于該公約的締約國。可見,該法第194條的規(guī)定和瑞士聯(lián)邦最高法院的解釋實際具有了撤銷互惠保留的效果[5]。1990年6月瑞士法院處理的一起案件直接涉及到了這一撤銷問題。該案原告訴請瑞士法院機構承認和執(zhí)行一項由國際商會仲裁機構于1989年作出的針對瑞士被告的外國裁決。該裁決本身并未明確指明案件的仲裁地和裁決作出地位于何國。瑞士法院指出,由于《瑞士聯(lián)邦國際私法》第194條和最高法院的解釋已撤銷了瑞士對《紐約公約》此前的互惠保留,因此,無論該外國裁決的作出地國家是否是《紐約公約》的締約國,都應適用該公約對其進行承認和執(zhí)行[6]。(注: 除此處的立法和司法解釋外,瑞士也曾于1993年4月23日向聯(lián)合國秘書處提交專項通知,決定撤銷在批準加入公約時所做的互惠保留。)
三、裁決作出地的法律含義
外國裁決范圍的界定和互惠保留的運用都會面臨“裁決作出地”(the place of the award was rendered)這一概念的法律含義認定問題。因為《紐約公約》衡量一項裁決是否屬于“在外國作出的裁決”或是否屬于“在其他締約國作出的裁決”的標志均采用了“裁決作出地”標準(即“地域標準”)。
通常與一起仲裁案件有關的地域概念會有很多,包括仲裁地(the seat of arbitration)、當事人住所地或居所地、仲裁機構所在地、仲裁開庭地、仲裁裁決書簽署地、仲裁裁決書收到地、仲裁裁決書寄送地及仲裁員住所地等不同的地域概念。從《紐約公約》的適用角度來看,“裁決作出地”應指上述地域概念中的仲裁地(the seat of arbitration)。仲裁地是在仲裁規(guī)則和仲裁法上與仲裁機構所在地、仲裁開庭地等不同的一個法律概念。仲裁地通常由當事人約定或由仲裁機構、仲裁庭依照仲裁規(guī)則和仲裁程序法指定。英國上議院曾于1991年在“Hiscox v. Outhwaite”案中將《紐約公約》意義上的“裁決作出地”認定為該裁決書的簽署地。這一判決曾受到廣泛的批評[5]。后來在1996年新修訂的《英國仲裁法》中與《紐約公約》適用有關的第100(2)(b)條彌補和糾正了上述判決的錯誤認識。該條規(guī)定:“裁決應視為是在仲裁地作出的,而不考慮裁決簽字地、寄送地或送達給當事人的地點?!?sup>[7]總之,在正確理解和適用《紐約公約》時應注意,當事人住所地或居所地、仲裁機構所在地、仲裁開庭地、仲裁裁決書簽署地、仲裁裁決書收到地、仲裁裁決書寄送地、仲裁員住所地既不能直接等同或替代裁決作出地,也不能被直接用來判定某項裁決是否屬于《紐約公約》所稱的“在外國作出的裁決”。
遺憾的是,我國最高人民法院2004年7月5日《關于不予執(zhí)行國際商會仲裁院10334/AMW/BWD/TE最終裁決一案的請示的復函》(下簡稱《復函》)也在裁決作出地與《紐約公約》適用的關系問題上出現(xiàn)了明顯的錯誤[8]。在《復函》涉及的案件中,山西天利實業(yè)有限公司與香港偉貿(mào)國際有限公司在購銷合同仲裁條款中約定:“……任何爭議,應適用國際商會仲裁規(guī)則和英國法在香港進行仲裁,……仲裁裁決將是終局的并對雙方具有約束力。”后雙方當事人因履行合同發(fā)生糾紛,遂在上述仲裁條款約定的仲裁地——香港進行了仲裁。該案仲裁庭的組成和仲裁開庭等均按國際商會仲裁規(guī)則完成。2001年10月9日簽發(fā)的本案最終裁決書也明確寫明“本仲裁裁決地是香港”。太原市中級人民法院在審查當事人不予承認和執(zhí)行該裁決的申請時,依據(jù)本案仲裁地和裁決作出地均在香港這一事實,將本案裁決認定為“香港裁決”并適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內(nèi)地與香港特別行政區(qū)相互執(zhí)行仲裁裁決的安排》(下簡稱《安排》),決定對該裁決不予執(zhí)行。該案層報最高人民法院后,《復函》認為:本案所涉裁決是國際商會仲裁院根據(jù)當事人之間達成的仲裁協(xié)議及申請作出的一份機構仲裁裁決,由于國際商會仲裁院系在法國設立的仲裁機構,而我國和法國均為《紐約公約》成員國,因此審查本案裁決的承認和執(zhí)行,應適用該公約的規(guī)定,而不應適用《安排》的規(guī)定。本文認為,太原市中級人民法院的觀點是正確的,而最高人民法院《復函》不符合《紐約公約》。因為從上述對《紐約公約》的分析可知,本案是否應適用該公約的關鍵在于本案的裁決作出地(亦即仲裁地)是否在法國或其他締約國,而與本案裁決是否屬于機構仲裁裁決以及該仲裁機構所在地是否位于法國或其他締約國均毫無關系。事實表明,本案雙方當事人明確約定的仲裁地和裁決書明確寫明的作出地都在香港,而不在法國或其他締約國,故本案裁決不是《紐約公約》意義上的外國裁決,而只是《安排》這一國內(nèi)法意義上的香港裁決,因此對該裁決的承認和執(zhí)行不應適用《紐約公約》而只能適用《安排》。
四、當事人的國籍、裁決的國際性與《紐約公約》的適用
《紐約公約》適用的外國裁決主要是指在外國作出的裁決,但該公約并未對這種在外國作出的裁決的當事人的國籍以及裁決所涉爭議本身是否具有國際性或涉外性等因素作出進一步的限定。這一特點說明,裁決當事人的國籍以及爭議本身是否具有國際性均與外國裁決的認定和《紐約公約》的適用沒有關系。
(一)《紐約公約》的適用與當事人的國籍無關
關于這一問題,美國聯(lián)邦第五巡回上訴法院的下列判例作了很好說明。該案原告埃塞俄比亞政府因被告美國一家公司違反雙方于1966年簽訂的石油開發(fā)協(xié)議在法國提起仲裁。仲裁庭在法國作出責令該美國公司向埃塞俄比亞政府支付700 000美元違約賠償?shù)牟脹Q。1974年6月,埃塞俄比亞政府訴請美國德克薩斯州聯(lián)邦地區(qū)法院依據(jù)《紐約公約》承認和執(zhí)行該裁決。美國聯(lián)邦地區(qū)法院判決指出,盡管原告所屬國埃塞俄比亞不是《紐約公約》的締約國,但由于裁決作出地法國是締約國,所以美國法院仍應適用《紐約公約》承認和執(zhí)行本案裁決。美國聯(lián)邦第五巡回上訴法院維持了該判決[9]。
德國聯(lián)邦上訴法院在1994年7月判決的一個案件中進一步明確指出當事人的國籍與《紐約公約》的適用無關。該案中的原告是一家前南斯拉夫的國營公司(下稱“前南公司”),該公司1987年曾與被告簽訂銷售合同,合同中的仲裁條款約定“將爭議提交貝爾格萊德外貿(mào)仲裁院仲裁”。后因該銷售合同項下的付款發(fā)生糾紛,前南公司于1988年8月向貝爾格萊德外貿(mào)仲裁院申請仲裁。該仲裁院于1992年9月在貝爾格萊德作出了前南公司勝訴的裁決。此時由于前南斯拉夫的解體,該前南公司因位于新獨立的克羅地亞境內(nèi)而變成了克羅地亞的公司。原告訴請德國法院依照《紐約公約》強制執(zhí)行該裁決。被告抗辯指出,由于原告國籍所屬國克羅地亞既非《紐約公約》的締約國,也不是締約國前南斯拉夫在法律上的繼承者,故該裁決不應適用《紐約公約》。德國法院駁回了被告的這一抗辯并判決指出,由于本案仲裁裁決的作出地貝爾格萊德仍位于《紐約公約》締約國南斯拉夫境內(nèi),而并不在獨立后的克羅地亞境內(nèi),因此原告國籍所屬國克羅地亞是否加入《紐約公約》并不影響該公約對本案的適用[10]。
涉及當事人國籍方面還有一個容易引起爭議的問題,即《紐約公約》應否適用于在外國作出的雙方均為本國人的裁決。正是由于《紐約公約》本身未對其適用的外國裁決附加當事人國籍方面的限制,故對這一問題應作出肯定回答,而不應將雙方均為本國人的外國裁決排除在該公約適用范圍之外。
這一問題在意大利法院引起的爭議是最為典型的。意大利熱那亞一審法院曾拒絕承認和執(zhí)行在英國倫敦作出的雙方均為意大利本國人的裁決[11]。該法院的理由是意大利當時的《民事訴訟法典》第2條不允許將雙方均為意大利人的糾紛通過提交到外國仲裁的方式排除意大利的訴訟管轄。但意大利最高法院認為公約的效力高于意大利國內(nèi)法并據(jù)此糾正了熱那亞法院的一審判決[11]91。后來意大利米蘭一審法院在另一案件中也認為,在德國漢堡作出的雙方均為意大利人的裁決因違反上述《民事訴訟法典》第2條這一公共秩序范疇的規(guī)定而無效;按上述第2條的規(guī)定,《紐約公約》只能適用于不同國籍的當事人之間的裁決[11]91。米蘭上訴法院再次糾正了一審法院的判決。上訴法院指出:“公約關于適用于外國裁決的規(guī)定應同樣適用于雙方當事人為同一國籍的外國裁決。公約本身并未明示或默示要求裁決的當事人必須隸屬于不同國家管轄或?qū)儆诓煌瑖?,而只要求裁決是在外國作出的即可。公約的規(guī)定在效力上應高于意大利《民事訴訟法典》第2條的不同規(guī)定?!?sup>[9]47
美國為執(zhí)行《紐約公約》而制定的《聯(lián)邦仲裁法》第2章第202條涉及到在外國作出的雙方均為本國人的裁決。按照該條規(guī)定,完全屬于美國國民之間關系的仲裁裁決不應適用公約,除非當事人的關系涉及在國外的財產(chǎn)或需在國外履行的義務或與外國具有其他合理聯(lián)系。這條規(guī)定表明,美國的立法對《紐約公約》的適用附加了國籍條件的限制,即對在外國作出的裁決,如果雙方均為美國人且法律關系不具有涉外因素的不適用本公約。美國這一立法與公約并不一致[12]。
我國的立法和司法解釋也遇到同類問題。我國現(xiàn)行《民事訴訟法》第257條規(guī)定:“涉外經(jīng)濟貿(mào)易、運輸和海事中發(fā)生的糾紛,當事人在合同中訂有仲裁條款或者事后達成書面仲裁協(xié)議,提交中華人民共和國涉外仲裁機構或者其他仲裁機構仲裁的,當事人不得向人民法院起訴?!庇捎谠摋l中所稱“其他仲裁機構”顯然包括了我國境外的外國仲裁機構,因此該條規(guī)定表明,我國國內(nèi)當事人(即雙方均為中國的法人和/或自然人)將涉外經(jīng)貿(mào)、運輸和海事中的糾紛提交國外仲裁機構仲裁的約定有效,并且因此約定而在我國境外的其他締約國作出的雙方均為中國當事人的裁決仍應適用《紐約公約》進行承認和執(zhí)行。至于我國國內(nèi)當事人將涉外經(jīng)貿(mào)、運輸和海事以外的無涉外因素的爭議約定提請外國仲裁的協(xié)議是否有效,我國現(xiàn)行法律無明確的規(guī)定。然而,最高人民法院2004年公布的《關于人民法院處理涉外仲裁及外國仲裁案件的若干規(guī)定(征求意見稿)》[13]和最高人民法院第四民事審判庭印發(fā)的《涉外商事海事審判實務問題解答》[14]均認為國內(nèi)當事人將無涉外因素的爭議約定提請外國仲裁的協(xié)議無效。這無疑會導致因此種仲裁協(xié)議而在我國境外其他締約國作出的涉及雙方中國當事人之間糾紛的外國裁決在中國將無法適用《紐約公約》得到承認和執(zhí)行。所以這兩份文件的解釋與美國的立法類似,實際上都不符合《紐約公約》本身的立法意圖和條文規(guī)定。
(二)《紐約公約》的適用與案件涉外性或國際性無關
隨著經(jīng)濟全球化和各國人員、資金流動的加快,公約這一特點對各締約國和仲裁當事人均具有重要的實踐價值。例如,對我國來說,凡在中國境內(nèi)作出的仲裁裁決,無論是由所謂的涉外仲裁機構作出,還是由依據(jù)我國《仲裁法》設立的其它仲裁委員會作出,也無論仲裁案件是否具有所謂的涉外因素或國際因素,當事人均可依據(jù)《紐約公約》向中國以外的其它近140個締約國的法院去申請承認和執(zhí)行該項裁決;在此情況下,被申請承認和執(zhí)行的國家也有義務適用和依據(jù)《紐約公約》對此申請作出決定。目前,除了我國仲裁機構對大量的涉外案件作出的裁決需要到國外法院申請承認和執(zhí)行外,隨著我國企業(yè)和公民境外資產(chǎn)的增加,對一些非涉外案件作出的裁決也需要到外國法院申請執(zhí)行。例如,國內(nèi)一家外貿(mào)公司向國內(nèi)某地的工廠收購出口商品,雙方購銷合同的仲裁條款約定由國內(nèi)某市的仲裁委員會仲裁。后因購銷貨款發(fā)生糾紛,該仲裁委員會作出了工廠勝訴的裁決。此時查明該外貿(mào)公司在國內(nèi)已無可供執(zhí)行的財產(chǎn),但其在國外(該國也是《紐約公約》的締約國)尚有庫存貨物和合資開辦的工廠。作出本案裁決的機構并非所謂的涉外仲裁機構,且本案爭議的主體、內(nèi)容也不屬涉外或國際糾紛,但勝訴的工廠一方仍可依據(jù)《紐約公約》向外貿(mào)公司境外庫存貨物所在國或境外合資工廠開辦地國家的法院申請承認和執(zhí)行該裁決,以便對庫存貨物或合資工廠的投資權益予以強制執(zhí)行[15]。當然,根據(jù)以上相同的原理,凡在我國以外其他締約國作出的外國裁決,無論裁決案件本身是否含有國際或涉外因素,當事人同樣可以依據(jù)《紐約公約》申請中國法院承認和執(zhí)行該裁決。
五、非內(nèi)國裁決
如前所述,《紐約公約》將其適用的外國裁決設立了兩項不同的認定標準:即裁決作出地標準和非內(nèi)國裁決標準。因此,《紐約公約》除了適用于前面所討論的在外國作出的裁決之外,亦可適用于非內(nèi)國裁決?!都~約公約》為何在此設定兩種標準?如何理解和認定“非內(nèi)國裁決”呢?回答這些問題必須從《紐約公約》的歷史背景談起。從該公約制定的歷史背景來看,當時各國國內(nèi)仲裁法律對仲裁裁決的“國籍”認定有不同的標準,也就是說各國關于區(qū)分本國裁決和外國裁決的標準是不同的。以英國為代表的大多數(shù)國家是以裁決作出地這種地域標準劃分本國和外國裁決,即凡在本國境內(nèi)作出的裁決是本國裁決,而在外國作出的裁決的便是外國裁決。但法國和德國等國家則是以仲裁適用的程序法為標準認定裁決的國籍,這種標準被稱為法律適用標準。按照這種不同于地域標準的法律適用標準,如果當事人約定在德國仲裁同時適用了法國的仲裁法,則德國法院將認為該項在德國作出的裁決是外國裁決(即法國裁決),而法國法院也會相應認為該項在外國作出的裁決是法國本國裁決。1955年聯(lián)合國經(jīng)社理事會準備的《紐約公約》草案中只采用了多數(shù)國家的地域標準定義公約應適用的外國裁決。法國、德國代表在1958年制定該公約的外交會議上曾不斷主張應將法律適用標準也加入到《紐約公約》中,作為劃分本國裁決和外國裁決的補充標準。后來《紐約公約》在保留地域標準的前提下,增加了認定外國裁決的第2項標準,即規(guī)定了該公約也適用于不被承認和執(zhí)行地國家認為是本國裁決的裁決?!都~約公約》的這一妥協(xié)不但有利于更多國家接受和加入該公約,而且將本公約適用的裁決范圍從第1類“在外國作出的裁決”擴大到第2類“非內(nèi)國裁決”。這無疑將有利于《紐約公約》在更多的締約國主體和更多類型的裁決中發(fā)揮其作用。
根據(jù)著名的《紐約公約》問題專家范登伯格教授的研究,非內(nèi)國裁決標準有兩個重要的特點[12]24-26:
其一,非內(nèi)國裁決標準只能用于在締約國本國境內(nèi)作出的裁決。這一特點反映了認定外國裁決的兩種不同標準的關系,即第2項標準不能超越或替代第1項標準,它只是第1項標準的補充。也就是說,凡是在申請承認和執(zhí)行的締約國境外作出的裁決,《紐約公約》將在任何情況下都適用,而無論該裁決適用了何國的仲裁程序法,也無論申請承認和執(zhí)行地國家是否將其視為本國裁決。而只有對在申請承認和執(zhí)行地國境內(nèi)作出的裁決,該國才可援用第2項標準決定是否對其適用《紐約公約》。例如,A、B兩國都是《紐約公約》締約國,當事人約定適用B國仲裁法在A國仲裁并作出裁決。當該裁決在A國申請承認和執(zhí)行時,如果《紐約公約》未包含第2項標準,則A國對該裁決的承認和執(zhí)行不能適用《紐約公約》,因為按照第1項標準,《紐約公約》只能適用于在A國以外作出的裁決;相反,有了第2項標準,A國則可能因該裁決適用了B國仲裁法而將其認定為非內(nèi)國裁決,并依據(jù)第2項標準將其納入《紐約公約》適用范圍之內(nèi)。從這一點來說,第2項標準的確擴大了《紐約公約》的適用范圍。但是,在同一例子中,如果該裁決在B國申請承認和執(zhí)行時,雖然B國國內(nèi)法律可能因該裁決適用了本國仲裁法而將其視為本國裁決而非外國裁決,但由于該裁決是在B國境外作出,因此B國只能適用第1項標準將其認定為外國裁決并對其適用《紐約公約》。
我國最高人民法院2001年4月《關于麥考·奈浦敦有限公司申請承認和執(zhí)行仲裁裁決一案請示的復函》(下稱“《請示復函》”)[16]也采納和支持了以上的觀點。該《請示復函》中的案件是我國司法實踐中第一次涉及到對《紐約公約》“非內(nèi)國裁決”標準的理解和適用。該案是申請人德國麥考·奈浦敦有限公司向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申請承認和執(zhí)行由蘇黎世商會仲裁庭在瑞士作出的針對被申請人上海市機械設備進出口有限公司的裁決。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傾向性上報意見認為:“本案所涉裁決系‘非國內(nèi)裁決’,尚不明確是否適用于《紐約公約》?!弊罡叻ㄔ骸墩埵緩秃返闹饕^點認為:本案裁決是在我國境外的締約國瑞士作出,符合公約第一項標準,當然應適用公約;而公約所稱“非內(nèi)國裁決”是相對于在我國境內(nèi)所作的裁決而言的。由于該案并非在我國境內(nèi)作出的裁決,故不應屬于非內(nèi)國裁決。最高人民法院的《請示復函》還進一步明確指出,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所提問題系對《紐約公約》有關條款的誤解。
其二,非內(nèi)國裁決標準是由締約國自主裁量的標準。從《紐約公約》設立第2項標準的條文內(nèi)容來看,當某一締約國認為一項提請其承認和執(zhí)行的裁決屬于非內(nèi)國裁決時,亦可適用本公約。此處的亦可適用并不表示必須適用。相反,公約對第1項標準的規(guī)定并未附加締約國“認為”或 “亦可”之類的字樣。這就意味著,是否援用第2項標準以及如何定義非內(nèi)國裁決均應由締約國自行決定。
關于非內(nèi)國裁決的具體認定在各締約國實踐中確有差別。例如,匈牙利認為,一項適用匈牙利仲裁法在匈牙利境內(nèi)作出的裁決,如果該裁決程序在國外進行并且首席仲裁員或多數(shù)仲裁員為外國人的,該裁決便屬于外國裁決(即非內(nèi)國裁決)[17]。1982年《南斯拉夫國際私法法規(guī)》第92(3)條規(guī)定,凡在南斯拉夫境內(nèi)按照外國程序法作出的裁決應視為外國裁決[17]。美國聯(lián)邦第二巡回上訴法院在“Bergesen v. Joseph Muller Corp., ”案中認為,在美國境內(nèi)作出的含有國際或涉外因素的裁決應屬于可適用《紐約公約》的非內(nèi)國裁決[18]。
隨著近年國內(nèi)、外仲裁實踐的快速發(fā)展,非內(nèi)國裁決在我國的認定已成為一個重要的問題。例如,由國際商會仲裁院或其他外國仲裁機構在中國境內(nèi)作出的仲裁裁決(注:本文認為,無論從仲裁理論還是我國立法以及世界主要國家的實踐來看,沒有理由反對或阻止國外仲裁機構將機構仲裁方式下的仲裁地指定在中國,更沒有理由反對當事人在選擇了外國仲裁機構的同時選擇中國作為仲裁地。持本文相同觀點的代表性文章有王生長和韓健的論文。(王生長.國際商會仲裁院能否在中國內(nèi)地進行仲裁?[J].仲裁與法律,2003(6):29-35.韓?。舱搰H商會仲裁院能否在中國內(nèi)地進行仲裁[J].仲裁與法律(95):43-52.)) ,如果一方當事人向我國法院申請承認和執(zhí)行該裁決時,我國法院應如何適用法律呢?首先,因此類裁決不屬于我國仲裁機構作出的裁決,故既不能對其適用我國《民事訴訟法》第217條和《仲裁法》第62、63條規(guī)定,也不能適用《民事訴訟法》第259條和第260條的規(guī)定;其次,又因該裁決在中國境內(nèi)作出,顯然不屬于在外國作出的裁決,使中國法院無法依據(jù)第一項標準將《紐約公約》適用于此類裁決。在這種特殊情況下,本文認為,應根據(jù)我國《民事訴訟法》第269條的規(guī)定和《紐約公約》的第2項標準即非內(nèi)國裁決標準解決這一新的法律適用難題。我國《民事訴訟法》第269條實際上將國內(nèi)立法意義上的外國裁決定義為“國外仲裁機構的裁決”。這一規(guī)定是以作出裁決的機構為標準來認定外國裁決,此種認定標準與裁決作出地或仲裁適用的法律等因素無關,因此凡外國仲裁機構在中國境內(nèi)作出的裁決按我國國內(nèi)法仍屬于外國裁決。正因為中國法律將此種在本國境內(nèi)作出的裁決認定為了外國裁決(即非內(nèi)國裁決),故中國法院亦應依據(jù)《紐約公約》第2項標準即非內(nèi)國裁決標準將《紐約公約》適用于該種裁決在我國的承認和執(zh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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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eign Arbitral Award: In Perspective of the New York Convention and the Judicial Practice of China
HUANG Ya-ying
(Shenzhen University, Law School, Shenzhen 518060, China)
Abstract:
The foreign arbitral awards to which the New York Convention may apply include non-domestic awards and awards made in the territory of another state. Whether an award is held to be one made in the territory of another state or whether the Convention can apply is determined in accordance with the sole factor that the arbitral site must locate in a foreign country, regardless of the parties’ residence, location of the arbitral institution, the signature place, the nationality of the parties, or the internationality of the award. The reciprocity reservation only further defines that the award made in the territory of another state must indicate an award made in a member state of the Convention rather than any other foreign counties, so it bears no meaning (re: an ordinary reciprocity reservation) and cannot be interpreted extensively. A member state can only by its own discretion enforce an award made within its territory as a non-domestic one.Awards made in the territory of China by foreign arbitral institutions (such as the arbitration tribunal of ICC) shall be deemed as non-domestic awards under the Convention.
Key Words:the New York Convention; foreign arbitral awards; reciprocity reservation; seat of arbitration; non-domestic award
本文責任編輯:徐 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