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如鳥

老家人有點迷信，比如，上了年紀的人都會一口咬定，人是有魂魄的，而人的魂魄是萬萬不能丟的。

平日里，小孩子受了驚嚇，人便會變得癡癡呆呆，再沒以前的鮮活勁兒，家里的老人便會說，孩子的魂丟了，趕緊想辦法吧。孩子娘可急了，一待天黑，便會牽著孩子來到野外，邊走邊喊，回來喲，細炎哎（牛伢哎）！回來喲！一覺醒來之后，到了第二天，受驚嚇的孩子大多會沒事了?；蚴侨詻]有好，那就干脆請來收驚的人，說實話，我也不知為什么叫收驚。收驚師傅一般晚上來，主家必須事先點好三根香，收驚的師傅便持著香，來到屋外，對著天空就拜，口里喃喃不已。不大一會兒工夫，師傅便會拿出一張淡黃的嫩草紙，其上滿是奇怪的畫，說是符，只需燒了給孩子吃，便會沒事了。說也有意思，第二天一大早，受驚嚇的孩子果真清清爽爽，再也不犯迷糊了。

直到現(xiàn)在，我依然不能想透，人的魂真的可以失而復(fù)得？那么，死了的人，其魂魄又會如何呢？老家人則一致認定，大死雖不能復(fù)生，但可托生?；蚴峭猩?yōu)橐活^牛一只狗或一只鳥，還可以是一個人，也可什么也不托生。

這幾年，老鄰居統(tǒng)伯明顯一年比一年衰老了，畢竟是八十多歲的人了，我每次回到老家，無論春夏秋冬，統(tǒng)伯總是一身黑衣黑褲地坐在自家大門口，默默無言，常常一坐就是大半天。叫他一聲，他好久才會抬頭看看你，哦地一聲，復(fù)又低頭，便不再理你。若走近他，他也會與你說說陳年舊事，不過，大多很零亂，說著說著，就只管自己無聲地笑。倘天氣晴好，他便會操起鋤頭去菜地，或鋤鋤草或翻翻菜地，動作有了些許敏捷。于是，我猜測，他死后，魂魄大概會變成一只螞蟻，就如他卑微而操勞的一生。

統(tǒng)伯終究未能挨過去年冬天的寒冷，他的靈魂化為一縷青煙，飄入了浩渺的天空。那么，他的魂魄變成了什么呢？站在某個正午的陽光里，風依然很冷。我模糊地看到，統(tǒng)伯常坐的地方，爬著一只小螞蟻。我愕然了。再看，卻了無一物。難道是我的下意識？只因他家并未請專司生計的地生去算，何況現(xiàn)時的地生技藝不高明，并不知統(tǒng)伯的下世是否就是一只螞蟻。

而娘，四十剛出頭，就死了。其時，我還太小，對死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倒是娘似乎有所察覺。就在前幾天，一大早，她還趕了幾里路，只為去看看過繼在外的哥哥，提前給他買了一件白襯衣，作為他20歲的生日禮物。然后，還在回家的半路上，她就挪不動腳步了，吐了許多血，待回到家里，便一病不起了。幾個兒女，無論哪個站在病床前，她便會一忽兒流淚，又一忽兒笑。不幾天，娘就永遠地走了。大家又傷痛又害怕，說娘根本不放心我們，她的魂魄肯定會天天晚上回來。于是，哥哥說他頭夜聽見了娘的腳步聲，姐姐說，朦朧之中，她看見娘來到了她床前，還撩起了蚊帳。

不過，我倒是絲毫沒有察覺到半點異常?？删驮谀锍鰵浤翘欤要氉砸蝗俗咴诜导业穆飞?，一只渾身翠綠的小鳥，老是在我身后打轉(zhuǎn)轉(zhuǎn)，卻不發(fā)出任何聲響?；氐郊依铮斨娙说拿?，地生宣布了一個重大的論斷，娘的魂魄變成了一只鳥，她的日子會很自在，勸慰大家不要多傷心。我大吃一驚，娘的魂魄真的變成了一只鳥么？是不是就是那只小翠鳥？要是讓人抓到了怎么辦呢？于是，我禁不住大聲號啕，眾人不明其間的緣由，全都愕然地看著我。

自此，我對所有的鳥都有一種異乎尋常的親切，在我的眼里，每只鳥都是我的親人，雖然，我依然不能明白，人到底有沒有魂魄？魂魄是否真的可以托生？

在老家，還有一種說法，說是將死之人，都會提前收腳印。此時，他的魂魄會自個兒出來游蕩，會有意識無意識地到最牽掛的地方走一遭，比如，嫁出去的女兒家，最要好的朋友家等等。記得那年秋天，我們村子里死了一個人，開追悼會那天晚上，單身漢長哥獨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四下里一片寂然，突然，前方飄出來一個穿白衣白褲的人，不緊不慢地走著。他趕上前去，一瞧，竟是隔壁隊上的老張。長哥連忙叫他幾聲，老張卻突然不見了。一時間，長哥嚇得只知道站在那瑟瑟發(fā)抖，待清醒過來，趕緊一溜煙跑回了家。

沒過兩天，便傳來了消息，說是隔壁隊里的老張死了，眾人更是驚愕不已。

于是，每到清明，老家人必定會為亡者忙乎，男人得上山修整墳?zāi)?，然后，在墳?zāi)股喜迳霞堅孽r艷奪目的掛山條。當然，更少不了準備一些魚肉之類的供品，到墳前虔誠地拜祭。那幾天，村子四周的山上，時不時響起零碎的鞭炮聲。循聲望去，座座墳?zāi)挂讶磺逅?，紅紅綠綠的掛山條隱隱約約地閃爍。

而每年七月半，便是老家人眼里的鬼節(jié)，家家戶戶都會忙著燒紙錢。一大早，在廳堂正中擺上一張桌子，一般又是男人，端坐桌前，專心致志地寫紙包。不一會兒，桌上便擺了一長溜明黃色的紙包，包里裝滿一串串的紙錢。紙包也是有講究的，一般為長方形，只有小孩子的課本大小，正中寫去世者的姓名，左側(cè)則是奉包的晚輩。一待天黑，便將紙包搬到屋前的坪里，四周澆上白酒，然后全家人一一拜祭。鞭炮的轟鳴中，一家人圍在一起，默默地燒著紙錢，茫然地盯著烈烈的火焰，仿佛逝去的親人就在眼前。直到所有紙錢都化為灰燼，大家才慢慢地起身，仍站在那默默地看著，默默地虔誠地祈禱親人在另一個世界什么也不缺。

那么，人能到世上走一遭，是幸還是不幸呢？或許是因人而異吧。不過，我倒更愿相信魂魄真能托生之說。那么，于逝者，是一種尊重；于活著的人，還可以有一種哀思的寄托，也會有一種莫名的慰安。

不過，于自己，我倒希望什么也不托生，我更愿自己只是一堆普通的泥土。這樣，或許是人一生最好的結(jié)局。

一罐銀元

又到了過年，在外奔波的游子，總得回老家相聚，當大伙談起陳年往事時，嬸嬸總是會長嘆一聲，哦，也不知那罐銀元到底埋在哪里了？

也不管別人聽不聽，她也會自顧自地說起來，我是看過那罐銀元的，是一只黑黑的瓦罐，不大，里面滿是白花花的銀元。玉華，也就是你們的娘，說是要藏起來，后來，就不知讓她藏到哪里去了？

這罐銀元到底存在不存在呢？家人對此莫衷一是。

按理說，我家不是大戶人家，雖然，父親是土改干部，但也不至于突然冒出來一罐銀元?？刹还苋绾?，嬸嬸一口咬定，我家確確實實有一罐銀元，父親由外地帶回來交給了娘，然后，娘就埋了起來。后來，父親在外混得越來越好，鬧到要與娘離婚，娘就多了個心眼，無論日子過得如何苦，就是對那罐銀元守口如瓶，直到娘英年早逝，也沒有泄露半點，也就留下了一個謎。

那么，娘過世后，有沒有找過呢？其間，是有一番曲折的。原本，我家房子是土改時新建的，一座整整齊齊的土磚屋，算不上特別高大。娘住的那間房，正對著田垅，窗下就是一條過道，還有一棵大樟樹。樟樹很高大，枝葉繁茂，渾身散發(fā)著特有的樟香。樹梢上，掛著幾只大大的喜鵲窩，有喜鵲在其上飛來飛往。據(jù)說，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娘就是將那罐銀元埋在窗前。后來，我家又在一旁新建了幾間房，便將舊房轉(zhuǎn)賣給了廖姓人家，自然也包括埋銀元的房間。

也不知娘是不是將銀元轉(zhuǎn)移了。后來，家人隱約聽說，廖家將那間房的地面挖了個遍，也沒有見到那罐銀元的蹤跡。失落之余，偶爾在墻縫里，發(fā)現(xiàn)了一塊已然烏黑的銀元。可后來，無論怎么千辛萬苦的查找，終是一無所獲，再后來，也就不再抱什么希望了。

當然，娘的身體一直不好，可沒想到會走那么早，除了對兒女們戀戀不舍之外，娘什么也沒交代，當然，也包括銀元之事，為什么會如此呢？是那罐銀元壓根沒有了，還是娘病糊涂了？不過，這之后，那罐銀元就徹底成了家族的傳說了。

可隨之發(fā)生的事，又勾起了人們的疑惑，何況這事還與我有關(guān)呢。

那時，農(nóng)忙時節(jié)，小孩子們干得最多的是割草，一百斤草能抵幾分工呢?？筛畈莸娜硕啵萦钟邢?，我常常得背著大背簍，漫山遍野地找尋。運氣好，能找到一叢叢油油的青草，便笑臉如花了。

正是最酷熱的時節(jié)。一個夕陽西下的傍晚。我挎著背簍，拿起一把草刀，走出了家門。我本想去楓樹坡看看，走過泉塘坡時，汪汪的泉塘水涌來一陣陣涼爽，我停下了腳步。水很清，可清楚地看見，水底下蔓延著一團團水草，葉瓣四處張揚，如一朵朵盛開的花兒。水上，浮著幾團青草，幾只草魚正在草邊游來游去，一忽兒靠近，一忽兒又游走，游戲一般。我看得入神了，過了好久，才記起割草的事情。一轉(zhuǎn)眼，見塘基下有一堆密密的青草，心里一喜。小心翼翼地探身下去，便站在那堆誘人的草前，彎下身子，揮刀割去。“當！”是刀碰到了石頭？也真夠狠的！低頭一瞧，草底下竟躺著一枚圓圓的東西！拾起來一瞧，這是什么？我吃了一驚，像極了年畫上的銅錢，比銅錢厚實比銅錢大，還有模糊的人頭像，卻沒有方方的孔，渾身沾滿了烏黑的銹。我忐忑不安了，不敢有絲毫停留，懷著幾份恐怖也懷著幾份神秘的自豪，將它高高舉在手上，一溜煙跑回了家。

爸爸接過去，呆了，怔怔地看了好久。后來，臉上又浮起了神秘的嚴肅，對著夕陽比照來比照去，依然沒有出聲。最后，也只是簡單地告訴我，孩子，這是銀元，很久很久以前的。暫時放在爸爸這兒，你不要說給別人聽。可消息還是像長了翅膀一樣，全村人都知道了。于是，一個個來我家，看看那塊烏黑的銀元，還伸出手摸摸，完了，還拿奇異的眼神瞧瞧我。

于是，關(guān)乎那罐銀元的傳說，便重新拾輟了起來。

其時，廖家已搬走了，他家的房子已然坍塌，成了一片廢墟，就在那天晚邊，大哥拿起鋤頭，想去翻找。爸爸狠狠地朝他瞪眼，說，別無事找事，鬧笑話。大哥雖說不情愿，也就不再堅持。于是乎，村里人議論過了之后，也就不再胡亂猜測了，一切歸于平靜。

后來，爸爸將那枚銀元又給了大哥，再后來也不知弄到哪兒去了，聽說是給大哥陪葬了，因為他最喜歡那枚銀元，常常把玩不已。

過去這么多年后，重新拾掇起關(guān)乎銀元的話題，大家心里都淡淡的，說說之后，也就全不在意了。只是我，心里倒滋長了別一種情緒，也許，那枚銀元其實早就被人遺落在那里，我只是幸運地拾到了而已。這只是這世界給我的一點秘密和鼓勵。我想，我應(yīng)當珍視這個幸運，在遠離故園的日子里，讓那枚銀元一直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閃亮。

反過來，我又不得不佩服爸爸當年的舉動，是他果斷地掐斷了家人于銀元的幻想，也就能讓家人擁有了平常的沒有波瀾的日子，這就是一種智慧。

嫁出去的閨女

嫁出去的閨女，就是潑出去的水。老家的人如是說。而其大意是說，女子的婚姻如何只有聽天由命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娘嫁給我父親，便完全是個意外。那一年，父親自認為個子矮了，便央長相英俊的伯父替他去相親。漂亮的娘一眼相中了伯父，誰知洞房花燭夜，新郎卻變成了另一個，我的父親。娘雖大失所望，也只得認命。父親識字，這在當時是很難得的，大哥一出世，他就成了土改干部，且之后，又成了地地道道的國家干部。但娘并沒有因之過上太平日子，相反，因父親不顧家又不體恤她，娘不得不獨自一人操持著家，乃至英年早逝。娘咽氣時，父親還遠在他鄉(xiāng)。

娘的婚姻，以悲劇開始，也以悲劇結(jié)束。其實，在當時，和娘一樣，老家大多數(shù)女子的婚姻只是湊合，真正幸福的只是極少數(shù)極少數(shù)。

于是，無數(shù)的教訓(xùn)擺在老家女子的面前，老家女子有了沖破媒妁之言的勇氣，執(zhí)著地去追尋婚姻的自主權(quán)，乃至又走向另一個極端，凡事只憑自己作主。

今年過年回到老家，三哥就與我嘮叨開了，神情很無奈，莉，他的女兒，還未滿二十歲，一直在廣州打工，都兩年沒回來了?？删驮谶^年之前，帶了個男朋友回家，說是要結(jié)婚，男的個子矮不說，還是外省人，誰又知道是不是靠得?。磕懿荒芤劳薪K生呢？可莉硬是鐵了心，也不管父母如何阻攔，又與男朋友一道走了，年也未在家里過。

我愕然了。在我的記憶里，莉還是小姑娘呀，怎么就長大了呢？看來，外面的世界真是精彩，在其間摸爬滾打的莉，已然成熟了，敢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可她畢竟太小了，目光怎么就沒放在居家過日子上呢？整個春節(jié)，三哥老是坐在火爐邊悶悶地抽煙，繃著臉。偶爾，便止不住地哀聲嘆氣，一個勁抱怨自己，當初怎么舍得讓莉出外打工。在三哥的聲聲嘆息之中，我的腦海里，便閃現(xiàn)著一幅奇異的畫面：莉瘦小的身影，穿行在喧嘩的南方都市，目光灼然，止不住地盯著來來往往的漂亮的城里女人……

我始終不知道，如何撫慰三哥，也就只是說，別著急，慢慢再看吧，逼她也起不了作用。但我還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三哥的無奈。

就在返城的那天，在半路上，我意外地遇見了兒時的好友英。目光相撞的那一刻，一種真實的喜悅涌遍了全身，隨之，我倆便緊緊地相擁在一起了。都快十年了，大家都在生活中沉浮，竟沒有半點聯(lián)系，除了偶爾會想起對方。我當即決定不走了，要與英好好聚聚。那天晚上，我們又如年少時節(jié)一樣躺在一個被窩里，整夜竊竊私語。

年少時節(jié)，真是好時節(jié)呀！英很早就告訴我，她要找個城里人，到城里當媳婦，女大十八變，英十八歲便出落得分外清秀，上門說媒的人牽線一般。她家替她看上一個小木匠，但她死活不同意。趁我放假回家時，英她媽就暗地里求我勸勸她，英也上門訴苦，說，在鄉(xiāng)下有什么出息呢，我才不愿嫁給鄉(xiāng)里人。好在不久，一位在外當兵的同鄉(xiāng)喜歡上了英，同鄉(xiāng)是志愿兵，日后肯定會安排工作，自然也就成了城里人。英這才高興了，大大的眼里滿是喜色。

可沒多久，也是過年時節(jié)，英卻黯然傷神，不再蝴蝶般在村里躥上躥下，也不來看我。是不是與她兵哥哥鬧別扭呢？我便去看她。她氣呼呼地告訴我，兵哥哥家反過來嫌她，說她沒讀多少書，還是農(nóng)村戶口，光漂亮又有什么用？

“別急，只要你的兵哥哥喜歡就行！”見她消瘦多了，我便勸慰她。

“不行！他是個軟骨頭，他家里人說他，他就動搖了?！庇⒛樕嫌辛送纯唷?/p>

我想，我是懂英的，也就保持沉默。不久，英也來到小城打工，一有時間我倆便會聚在一起，雖說我已結(jié)婚。一個月光如水的晚上，我倆漫步于瀏陽河邊。英沒有往日的活潑，只沉默地走來走去。我知道她肯定有心事，一時也不知該何說起。她倒是先開口了，說她與廠里的技術(shù)員好上了，但技術(shù)員不光結(jié)了婚，且已經(jīng)有了女兒。

“你這不是第三者插足么？是不是糊涂了？你不要做人了！”我又氣又急。

“可我喜歡他呀！他說他會離婚再跟我結(jié)婚！”英此時倒一臉凜然。

“你怎么相信他？他不會和你結(jié)婚的！”我不知怎樣才能打消英的幻想。

“你別把他想得那么壞！他說他只愛我！”英依然固執(zhí)己見。

其時，在鄉(xiāng)下，英已是大齡姑娘了，可找一個結(jié)了婚的男人畢竟不是一件光彩事，我勸了她許久，終是不能說服她。這一天，我與她不歡而散?？粗陋毜纳碛?，一點點隱于夜色之中，我心酸了。

不久，英與技術(shù)員的事讓人識破了，英只得狼狽地離開了小城，又到省城打工去了。許是隔得遠了，我與英便漸漸難得在一起了。但不管如何忙，我始終牽掛著她，多么希望她能放棄城市夢，找一個真正愛她的人結(jié)婚。事情果如我所料，英苦苦等了幾年，技術(shù)員卻依舊沒有離婚。無奈之下，英匆匆在老家找了個老實本分的莊稼人，閃電般地結(jié)婚了，不久，兒子便出世了。英便在家?guī)鹤?，或到附近的花炮廠打打零工。

“我當初怎么那么傻呢？我等了他五年呀！”英嘆息道。

“過去的就過去吧！只要現(xiàn)在過得好就行！”我感慨萬千，緩緩說道。

“還說什么好不好呢？反正就這么過！”英依然傷感。

那一天晚上，英談興很濃，談兒子談?wù)煞蛘勅兆樱伎焓c了，依然滔滔不絕。我原已麻木的心，在她的潺潺話語中，漸漸蘇醒。

于是，有痛緩緩涌上我的心頭。我再次想起了老家掛在嘴邊的那句老話：嫁出的女潑出去的水。其實，不管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身為鄉(xiāng)村的女子，又有幾個能把握自己的婚姻呢？英的美好理想不是讓現(xiàn)實撞得面目皆非么？我呢，不也為婚姻而勞心勞力么？那么，我們的下輩，莉們呢？身為鄉(xiāng)村女子，是不是把握了婚姻的主動權(quán)，就能主宰婚姻的幸福呢？

該怎么規(guī)避婚姻的陷阱呢？我想，這該是鄉(xiāng)村女子永恒的話題。

責任編輯趙宏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