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是中國的俄羅斯年,而今年則是俄羅斯的中國年。兩國關(guān)系陡然變得親熱起來,這從國際戰(zhàn)略關(guān)系方面考慮,倒是有合理的因素。不過,在全球化背景下,兩國文壇上顯現(xiàn)出來的相似的民族主義文化心態(tài),卻也詮釋了俄中兩國相互間的認同感的深層原因。今日之俄羅斯文藝界民族主義情緒甚濃,而今日中國文藝界大量引進的,又恰恰是民族主義文化心態(tài)最強烈的俄羅斯作家的作品。這也恰好說明了中國文人當下的文化心態(tài)。
共同的文化心態(tài),導致中俄兩國文壇出現(xiàn)一些極為相似的文化現(xiàn)象,也就不足為怪了。2005年1月,俄羅斯《文學報》刊登了著名文藝評論家伊戈爾#8226;佐洛圖斯基的文章《請原諒,祖國!》。文章重新闡釋了19世紀初俄國劇作家格里鮑耶陀夫的名劇《智慧的痛苦》。佐洛圖斯基旗幟鮮明地顛覆了過去人們對《智慧的痛苦》里主人公恰茨基的理解。但凡了解俄國文學的人,恐怕不會不知道《智慧的痛苦》這部名劇。主人公恰茨基從法國回到久別的俄羅斯祖國,面對落后愚昧的同胞,恰茨基內(nèi)心充滿了痛苦。他的痛苦正是因為經(jīng)過西歐啟蒙主義文化熏陶后對俄國同胞身上的民族劣根性有了深刻的認識。該劇是具有啟蒙主義思想的劇作家格里鮑耶陀夫,對19世紀的俄國保守貴族的民族劣根性的反思。對劇本的這種闡釋,在今天佐洛圖斯基的文章《請原諒,祖國!》里被顛覆了。在佐洛圖斯基看來,恰茨基是個自以為是的所謂的智者,他長年生活在西歐,對祖國俄羅斯根本不了解,不理解祖國俄羅斯的歷史與文化,對俄羅斯的土地缺乏一種深沉的愛,是一個斷了根的浮萍。因此,他對祖國俄羅斯的種種指責,是以一個西歐人的眼光來看待祖國文化的結(jié)果,是拿所謂更先進、更文明的西歐人的觀念尺度來衡量獨具特質(zhì)的俄羅斯。由于恰茨基沒有了根,因此,他的聰明智慧也就失去了根基,在真正的俄羅斯人眼里反倒成了愚蠢的表現(xiàn)。佐洛圖斯基的這一見解,出現(xiàn)在今天的俄羅斯知識分子當中,其實并不奇怪,這正是今日俄羅斯文化界民族主義文化心態(tài)的體現(xiàn)。
無獨有偶,在中國亦有類似的說法。馮驥才2000年在題為《魯迅的功與“過”》的文章中,反思了魯迅當年對中國國民性的批判,認為魯迅不過是借用了西方傳教士對所謂中國國民之劣根性之認識的片面觀點,站在洋人的立場上,通過西方人的有色眼鏡看待中國人,因此也就不可避免地重復了洋人的論調(diào),具有某種主觀片面性。因此,魯迅對中國國民劣根性的批判中也就暗含著“那些傳教士們陳舊又高傲的面孔”,暗含著西方人的“殖民主義話語”。
比較一下二者的基本觀點,他們的基本思路和邏輯是相似的,其中都明顯地包含著民族主義文化心態(tài)。這種文化心態(tài)往往體現(xiàn)為過于敏感的民族文化自尊。俄羅斯與中國都有著各自燦爛輝煌的傳統(tǒng)文化,文化傳統(tǒng)自成一體。同時,各自在特定的歷史時期里,都有過處于文化劣勢面臨著外來強勢文化的沖擊的局面。因此,這種文化土壤環(huán)境里更容易滋生民族主義文化心態(tài)。這種心態(tài)是一種強烈的文化自戀情結(jié)。對本民族文化傳統(tǒng)的依戀本沒有什么錯,但這種依戀應(yīng)當建立在一種開放的文化心態(tài)的基礎(chǔ)上。中國的魯迅、俄國的屠格涅夫、高爾基等人,不可謂不懂得各自的民族傳統(tǒng)文化,但他們對民族文化的洞察體現(xiàn)出一種難能可貴的民族文化批判精神。而在這一批判精神中又飽含著對民族文化的最深刻的愛。而民族主義文化心態(tài),卻在一種封閉的文化自戀中逐漸扼殺了民族文化的活力。
無論是在中國,還是在俄羅斯,文學的民族主義思潮都是與另一個比較敏感的問題,即文學的民族化與現(xiàn)代化問題糾纏著的。文學的民族化與現(xiàn)代化問題,近百年來,一直是困擾中國現(xiàn)代知識分子的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但凡在文化轉(zhuǎn)型時期,但凡民族文學在遇到外來文學的沖擊時,這一問題就會變得更加凸顯。近十多年來,“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這一文化觀念,也在中國文化界頗有市場。
俄羅斯的民族主義思潮歷來都是頗有聲勢的。這在某種程度上講已經(jīng)融入了俄羅斯文化的特性之中。民族主義情緒的高漲既與俄羅斯文化的特點有一定的關(guān)聯(lián),更與幾百年來俄羅斯文化在歐洲文化演變中的位置有關(guān)。民族主義文化心態(tài)寄生在對俄羅斯傳統(tǒng)文化的眷戀與弘揚之中,伴隨著斯拉夫派的繁衍傳承而一直存在著。俄羅斯文學基于其自身的斯拉夫文化傳統(tǒng),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而自18世紀始,俄羅斯文化一直面臨著強勢的西歐文化的沖擊。正是在這種沖擊與碰撞過程中,文學的民族化與現(xiàn)代化問題才顯得尤為迫切。長期以來,斯拉夫派與西歐派之間的對峙,成了俄羅斯社會思潮的基本格局,也正體現(xiàn)了民族化與現(xiàn)代化之間的矛盾對立。
民族化與現(xiàn)代化作為一對矛盾體,其間的對立與統(tǒng)一體現(xiàn)在俄羅斯作家各自的文化立場上。而在對文學的民族化與現(xiàn)代化這一問題的看法上,相對比較片面的立場是單純的民族主義文化立場。純粹的民族主義文化立場無益于民族文學的現(xiàn)代化進程,也無益于對民族文化的弘揚。摒棄民族主義文化心態(tài),也并不意味著對民族文化的貶損和排斥。在俄國文學中,屠格涅夫、契訶夫、批評家別林斯基等都是典型的西歐派作家,但這絲毫不會影響他們作為地道的俄羅斯文化人的身份。屠格涅夫之所以能夠成為第一個走進西歐人視野中的俄國作家,無疑得益于他的西歐派文化立場。但這并沒有掩蓋屠格涅夫?qū)Χ砹_斯民族文化,對俄羅斯土地的眷戀之情,而且這種眷戀也毫不遜于任何一個典型的斯拉夫派文人。契訶夫是俄國作家中最少具有東正教文化色彩的作家,但他的作品里同樣具有鮮明的俄羅斯文化特質(zhì)。列夫#8226;托爾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作為俄羅斯文化的精英,他們的名字時常掛在俄羅斯民族主義者的嘴邊,儼然成了俄羅斯民族主義思想的代言人。不錯,列夫#8226;托爾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這兩位俄羅斯文化巨擘確實對西歐文明有過種種批判,似乎是俄羅斯傳統(tǒng)文化的堅決捍衛(wèi)者。但應(yīng)當看到,他們的藝術(shù)世界里真正的珍寶,又恰恰是超越了民族文化的局限,指涉了人類共同精神價值的思想。
別林斯基當年在他的文章《文學的幻想》里,早就用通俗的語言闡明了這個道理:“只有遵循不同的道路,人類才能夠達到共同的目標;只有過各自獨特的生活,每一個民族才能夠?qū)餐膶殠焯岢鲎约旱囊环葚暙I。”這就是說,文學的民族性是民族文學賴以存在的條件,不存在沒有民族特性的國別文學。但民族文學必須對人類共同的精神寶庫做出自己的一份貢獻,這是民族文學“世界化”的一種姿態(tài),更是民族文學賴以生存,并被別的民族理解和接受,真正立于世界各民族文學之林的前提條件。從這個意義上講,許多國人信奉的“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這條理念是錯誤的,而一些俄羅斯民族主義者所竭力吹捧的“無法用理智去理解”的所謂俄羅斯文化的“獨特性”也是片面的。
民族文學的民族傳統(tǒng)并非是能夠簡單地繼承的。繼承民族文學的傳統(tǒng)并非易事。只有在創(chuàng)新中才能體現(xiàn)出繼承。而一種開放的文化心態(tài),不斷地汲取人類文明進程中的精神資源,使民族文學積極有效地參與人類共同精神價值的建構(gòu),才能真正地凸顯民族文學的價值。歌德當年放言,“民族文學”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世界文學”的時代即將到來。他指的正是那種封閉的民族文學將為開放的民族文學所取代。黑格爾所說的“莎士比亞在哪里最受人們愛戴,哪里的人就最不會有偏見與愚昧”,指的也正是民族文學應(yīng)當對人類共同的精神價值建構(gòu)有所貢獻。
今天,民族主義文化心態(tài)無論在俄羅斯還是在中國,都頗有市場。2006年作為官方確定的中國的俄羅斯年,中國文壇著實進行了一番頗為熱鬧、頗有聲勢的當代俄羅斯文學的引進工作,中俄兩國文壇也的確熱熱鬧鬧地“聯(lián)歡”了一回。俄羅斯作家協(xié)會組團來中國作了訪問;中國報刊雜志登載了不少俄方推薦的當代作家作品,人民文學出版社還及時出版了厚厚的一本《俄羅斯當代小說選》,而入選的大都為俄羅斯作協(xié)圈定的作家作品?;仡欉@一年國人對當代俄羅斯文學的介紹和引進,不難發(fā)現(xiàn),唱主角的是一批民族主義情緒甚濃的俄羅斯作家。作為“2006中國俄羅斯年”文學交流項目,由中國作家協(xié)會統(tǒng)籌,俄羅斯作家協(xié)會供稿的那本《俄羅斯當代小說選》,堪稱當代俄羅斯文壇民族主義文化心態(tài)的集中展示。俄羅斯作協(xié)主席瓦#8226;加尼切夫為本書作的序言和書中收錄的評論家弗#8226;邦達連科的新作《熱情似火的叛逆者》序言,鮮明地反映出當前俄羅斯文壇濃厚的民族主義情緒。這種民族主義情緒有三個方面的特征。
其一,這種畸型的民族文化心態(tài)表現(xiàn)為一種膨脹的“俄羅斯情結(jié)”,仿佛只有俄羅斯文化,只有東正教才能拯救當今這個骯臟而墮落的“全球化時代”,其間反西方的情緒異常強烈。這無疑是十足的封閉性文化心態(tài),與實際的俄羅斯文化發(fā)展歷程恰好相反。俄羅斯文化之所以能夠在19世紀取得令世人矚目的輝煌成就,恰恰是與當初彼得大帝和葉卡捷琳娜二世等開明的君主所倡導的開放政策分不開的。正是在與西歐文明的對接與融合中,俄羅斯傳統(tǒng)文化才煥發(fā)出活力,展示出它特有的魅力。
其二,混淆了“文化保守主義”與“文化民族主義”這兩個概念。邦達連科自詡為文化保守主義者,并將列夫#8226;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訶夫等俄羅斯文化巨擘們一并列為自己的同盟。其實,他不過是將“文化保守主義”這個不壞的字眼作為“文化民族主義”的包裝而已,本質(zhì)上與“文化保守主義”并非同質(zhì)?!拔幕J刂髁x”的著眼點是堅持“文化操守”,尤其是在劇烈的社會轉(zhuǎn)型時期,“文化保守主義”對“文化操守”的堅持顯得尤其可貴。這與文化民族主義是兩碼事。在俄羅斯歷史上,屠格涅夫是西歐派,但無可置疑,他又是一個堅決的文化保守主義者。于是,在邦達連科列舉的“文化保守主義”者名冊上,屠格涅夫被他“無奈”地劃掉了。契訶夫、高爾基在19—20世紀之交的社會大轉(zhuǎn)型時期鮮明地表現(xiàn)出文化保守主義姿態(tài),但他們卻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文化民族主義者。高爾基當年在其《不合時宜的思想》和《兩種靈魂》等文章中對俄國國民劣根性的文化批判至今仍令許多俄羅斯民族主義者心懷記恨。
其三,當代俄羅斯文藝界的文化民族主義者時常表現(xiàn)出對往昔蘇聯(lián)國家集權(quán)主義思想的依附。這本不奇怪。在蘇聯(lián)時代,民族主義思潮轉(zhuǎn)化為蘇聯(lián)國家烏托邦主義,帶有了強烈的意識形態(tài)化特征。在蘇聯(lián)時代,當國家烏托邦主義遭到置疑時,如“解凍”的十年和戈爾巴喬夫改革時期,恰恰是民族主義思潮最不明顯的時期。索爾仁尼琴本來具有比較鮮明的斯拉夫主義色彩,俄羅斯民族主義傾向非常強烈。但是在蘇聯(lián)專制統(tǒng)治時期,他對蘇聯(lián)國家烏托邦主義的批判反倒使他超越了本人狹隘的民族主義情緒而具有了自由思想。反倒是在蘇聯(lián)解體之后,當攻擊的目標業(yè)已消失,索爾仁尼琴陷入了“失語”的狀態(tài)時,其民族主義情緒才顯現(xiàn)出來。同樣,如今在俄羅斯民族主義者當中口碑甚佳的老作家瓦#8226;拉斯普京在20世紀60—80年代初的創(chuàng)作,對當時的國家烏托邦主義倒是有一定的反動意義。他當年的作品,如《為瑪麗借錢》、《告別馬焦拉》、《火災》等小說,雖然充滿著對俄羅斯傳統(tǒng)文化的依戀,但這種依戀并沒有轉(zhuǎn)化為狹隘的民族主義情緒,而是通過對鄉(xiāng)土意識—道德殿堂的建構(gòu),實現(xiàn)了對當時蘇聯(lián)主流的國家烏托邦主義的潛在的對抗。但是,近十多年來,他的創(chuàng)作已經(jīng)沒有了當年的積極意義。譬如,《伊凡的女兒,伊凡的母親》就其文化意義而言,已經(jīng)失去了他以前作品可貴的文化立場,充滿了對往昔大國沙文主義集權(quán)統(tǒng)治的追憶。類似現(xiàn)象也存在于像別洛夫、克魯平等不同輩分的當代俄羅斯作家身上。這說明,對國家集權(quán)主義的抗爭可以克服自身狹隘的民族主義情緒,因為只有理性啟蒙的現(xiàn)代自由觀念才是抗爭國家集權(quán)主義的有力武器。對國家集權(quán)主義話語的對抗可以使鄉(xiāng)土意識表現(xiàn)出它本身應(yīng)有的文化價值。索爾仁尼琴和拉斯普京的文化身份的轉(zhuǎn)換恰恰證明了民族主義文化心態(tài)的局限性。邦達連科在他的《熱情似火的叛逆者》序言里將民族主義者捧為“叛逆者”,實在是“用詞不當”。這些所謂的“叛逆者”只不過是“落伍者”,枉自追憶著往昔蘇聯(lián)大國的“輝煌”。蘇聯(lián)解體之后,對國家烏托邦主義的依戀仍然存在著。只是,在強勢的自由主義思想面前,對往昔國家烏托邦主義的依戀只能借助于對新沙文主義和民族主義情緒的宣揚而繼續(xù)生存下去。于是,邦達列夫在《百慕大三角》中繼續(xù)著他20多年前就已經(jīng)異常明顯的新沙文主義話語;米哈伊爾#8226;阿列克謝耶夫在《我的斯大林格勒》中,弗拉基米爾#8226;卡爾波夫在《最高統(tǒng)帥》中繼續(xù)構(gòu)建著早已被歷史真相消解了的蘇聯(lián)衛(wèi)國戰(zhàn)爭神話,而亞歷山大#8226;普羅哈諾夫則露骨地表現(xiàn)出對車臣人的民族仇恨。令人扼腕的是,這些絕非代表了當今俄羅斯文學真正價值的作家作品卻都借著所謂“俄羅斯年”一股腦兒地傳入中國。這倒也不奇怪,90年代以來愈演愈烈的文化民族主義思潮,2004年《甲申文化宣言》的發(fā)表,足以證明今天中國文化界的民族主義文化心態(tài)。有了這樣的“期待視野”,對俄羅斯文化的引進與接受,也就自然具有了民族主義的傾向性。
無論是在俄羅斯人對其民族文化的自我闡釋中,還是在來自中國文人的“他者闡釋”里,俄羅斯文化(尤其是文學)往往被描述成一種與西方文化格格不入的、甚至相對立的異質(zhì)文化,似乎西方文化是不注重精神而只注重實用的實用理性文化,而俄羅斯文化則是精神至上的文化。因此,在一些知識分子眼里(無論是俄羅斯的還是中國的),仿佛俄羅斯文化是抵御西方那種導致人類社會物欲橫流的文化的良藥,是拯救人類的精神秘方。其實,這是對俄羅斯文化之精神特質(zhì)的曲解。依此邏輯,法國啟蒙主義思想、德國古典哲學、西歐浪漫主義文學仿佛成了缺乏精神因素的文化現(xiàn)象,而俄羅斯的極端激進主義理念、禁欲主義思想、偶像崇拜觀念等反倒是最具有精神價值的文化現(xiàn)象了。倘若是這樣,那么那個絕對缺乏物欲而絕對崇尚“精神”的“文化大革命”時期倒是最值得中國人珍重的年代了。研究俄羅斯文化,當然要探討它與西方文化不同的特質(zhì),但這是在承認它具有人類文化共同特質(zhì)這一前提條件的基礎(chǔ)上的。真正值得探究的是,俄羅斯文化究竟是如何以其自身的側(cè)重點、方法和邏輯(包括文學上的獨特審美習慣)參與了包括西方文化在內(nèi)的人類共同的精神建構(gòu)。切忌以庸俗的觀念理解精神與物質(zhì)的對立。
物質(zhì)的匱乏絕不意味著精神的豐富。今天中國和俄羅斯社會中人欲橫流的狀況絕非是因為西方文化的侵入,而恰恰是因為在物質(zhì)文明高度發(fā)達的今天,自身文化中的某些劣根性在作祟??床坏竭@一點,就會陷入文化民族主義的泥潭。對于俄羅斯和中國文藝界,這都是不容忽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