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記憶中的燈是黃色的。
那間房子很暗,也很潮濕,墻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但是墻上的那盞燈照亮了我對整個童年的回憶。
小時候,我非常喜歡拉燈玩,看著那燈一亮一滅,就像是我的眼睛,我覺得很快樂,但是媽媽看到了總會呵斥我。我不明白為什么,便問媽媽,媽媽說燈泡會壞的。我才知道原來那樣溫暖美麗的東西也會壞。但是那個燈泡始終沒有壞,我也在它的陪伴下度過了最幸福的日子。我和爸爸媽媽睡在一張大大的床上,溫暖的黃色的光灑在我們的臉上,洋溢著幸福。我和姐姐的爭吵聲打鬧聲充滿了那間小屋的每個角落。對了,還有小貓咪,總在我們的腳下蹭啊蹭,橘黃的燈光照在它的眼睛里,反射出詭異的幽藍光芒。
可是有天,當我伸手去拉燈繩的時候,突然“啪”的一聲,燈繩斷了。那年,我考上了初中。我想,我那幸福美好的童年也隨著那根斷掉的燈繩斷掉了吧。
爸爸的大手將那只燈泡擰了下來,換上了一個被叫做節(jié)能燈的東西。爸爸說,這種燈泡又亮又省電,我在晚上就能很好地學習了。燈拉開的那一瞬間,白亮亮的光線突然射在了爸爸的臉上,我瞇起眼睛,看見了爸爸臉上深深的皺紋。
在那片白光的籠罩下我漸漸變得成熟起來。日子過得很簡單但是很快樂。清晨,天還沒亮,白色的燈已經亮起來了。晚上,我在燈下伏案學習,任憑母親心疼地讓我睡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就是舍不得那片珍貴的白色光芒和時光一塊兒流去。
當獎狀貼滿墻壁的時候,那盞燈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燈管的一半已變成了烏黑色。我想起了父母那半白的頭發(fā),心中酸酸地痛。
老屋拆掉那天,我曾問爸爸那只發(fā)出黃色光芒的燈泡的去向,爸爸翻遍了屋里屋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人老了,腦子糊涂了……
縣一中的錄取通知書到來時,新的房子建成了。房間里的燈換成了明亮的日光燈,開關也改成了按式的。但這一切好像距離我很遙遠,我內心深處,卻懷念起那個黑掉了一半的節(jié)能燈來。
開學前,爸爸突然給我買了一盞臺燈,淺綠色的外殼,燈管泛出淡淡的銀光,貼在上面的愛眼標志赫然醒目。我把它插在插座上,輕輕一按,燈管便亮了起來,光線柔和地映在我黝黑的眸子里。爸爸笑了,他說,你就要離開家了,我和你媽媽放心不下,怕你熬壞了眼睛,于是給你買盞臺燈來,人家說是防近視的呢。我低頭撫摸光滑的燈殼,心里暗暗地想,爸爸怎么忘記了宿舍里是沒有插座的呢。
此時此刻,這盞臺燈的光正照在我面前的稿紙上,筆尖反射的光芒晶瑩耀眼。我已經從宿舍搬到外面租的房子里,準備在這盞燈的幫助下迎戰(zhàn)高考。我相信,爸爸送我的燈,會照亮我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