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木寺,藏語叫做郎木扎倉,郎木是仙女的意思,扎倉意為仙女居住的地方。
1
來時,是青過了頭的夏末,讓人開始想起秋天的模樣。
郎木寺像是一種奇跡,突如其來,涌入你的視線。
金頂?shù)你y頂?shù)乃略?,被如同童話里的魔法指示下,分撒在山的兩?cè),中間,白龍江細細瘦瘦的流過。
我想象不出來這樣的壯觀郎木寺是用一種什么方法構(gòu)建起來的,木頭和瓦的奇跡嗎?
如果思想可以堅不可摧,那我寧愿相信信仰碼成了成片成片金碧輝煌的郎木寺,眾人需仰望才見。
2
想起上路前,窗玻璃上一只小小的蜘蛛慢慢的爬。朋友說這是喜蜘,此行有喜事。什么樣的事算是喜事呢?
誠心誠意前往禮佛,并希望得到佛陀的教化,也該是人生的大喜事吧。
3
云厚重的低垂著,草原上是它們清晰的影子,踩下去,像是會觸痛它。
朋友又一臉嚴肅,他的脾氣總像草原上的天氣一樣讓人捉摸不定。只有在唱藏歌的時候,
我能聽出他歌聲里透明的質(zhì)地。
天色突然放晴,云彩變幻著,誘惑著人去追逐它。
4
這個地方原本藏語叫郎木扎倉。
因為修了跨甘川兩地的格魯派寺院,這個地方慢慢地被人們叫做郎木寺了。
寺院里到處紅衣喇嘛,過節(jié)才戴雞冠黃帽子,敲著梆梆鼓,吹著長號,還忙著曬大幅的唐卡佛。
佛展開了,人們?nèi)w跪下去。
佛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不知是太陽沾了佛的光還是佛沾了太陽的光。
我與眾人一起五體投地,不敢多看佛一眼。
忽然想起來,仙女去了哪里呢?
遠處鷹張著翅膀傲然的飄,偶爾低了才扇兩下翅膀。旱獺在山坡上曬著太陽,光滑的頭臉,爪子微微動著,在念瑪尼嗎?
5
四川與甘肅隔了一座橋。四川人精明,甘肅人憨實。
白龍江剛剛流出來,細細瘦瘦一副嬰孩的樣子,傻傻的不分甘肅四川繞來繞去的流。
四川人連忙在他們的地界立了個牌子,下定義說“白龍江源頭”。
郎木寺寺院也分成四川和甘肅兩塊,各不相干。甘肅的天然,寺院就是寺院,直截了當(dāng)。四川的則弄了名目繁多的景點,商業(yè)氣息濃郁。
百姓不管那么多,拜完了這面的佛過了橋接著拜那邊的佛。
佛似乎也是越來越與時俱進了,供品桌上整整齊齊地擺了八寶粥杏仁露匯源果汁“好吃點”餅干。
也怪,只過一座橋,那邊的飯菜就有了的濃烈的麻辣味。
6
郎木寺的天葬臺上,有一只彎曲的手安靜的半握著。骨叉怎么沒吃呢?他們說那是一只偷了東西的手。偷了東西的手安靜的半握著,讓人看了警醒。
朋友說骨叉生就著一幅鋼鐵般的胃腸,長長的腿骨一口吃了,能看到慢慢融化般的從它的脖頸消失?;蛘咚鼤桃唤赝裙亲蚕?qū)γ媸?,撲的一聲就從支楞著的項間落入腹中。
隨地扔著斧子。骨叉在遠處的紅石崖后嗎?死一個人就在旗桿上掛一個長布條。漫天飛舞著旗,遮掩了半座山,那是多少條飛向天空的性命啊!
專門有一圓形凹石頭,據(jù)說是用來砸碎頭骨的地方。
依舊在一個山凹處,煙才會筆直的伸上天嗎?或者人的靈魂也這樣筆直的伸上天,而不會被肆虐的風(fēng)吹散?
被土語叫做骨叉的動物,佛經(jīng)上稱靈鷲,據(jù)說原本頭上是長毛的,天天在西天聽佛祖講經(jīng)得了道,佛為它受戒,摸了頂,從此成了無萬千煩惱絲的光頭佛徒。它在人神之間飛翔,從不輕意讓人看見。
7
當(dāng)?shù)赜袀€朋友在郎木寺開酒吧賣燒烤。他說自己的酒吧是當(dāng)不了第一第二,當(dāng)?shù)谌埠冒?,于是很謙虛地給自己的酒吧起個名字叫“第三火吧”。
第三火吧的細節(jié)里都是郎木寺,貼了滿墻郎木寺的照片,曬佛、瑪尼石,還有飛翔的骨叉。
在第三火吧吃著燒烤喝著啤酒,再吃一塊西餐模樣地鄉(xiāng)村餅(餅加了蔬菜火腿烤制而成),窗外走來走去的外國人,都背了仿佛比人還長的大背包。朋友說這里的外國人很多,吃了他的鄉(xiāng)村餅也都說好。
他剛結(jié)婚,他新婚的愛人一直躲在廚房里,瘦瘦小小的安靜得如一滴水??伤龅男陆杳?,卻是熱烈火辣,讓人禁不住熱愛。
8
前些年來遍地滿載著大木頭的大卡車,這里是從迭部往外運木頭的要道。
有人就專門在這里住下來以倒木頭為生了。用較少的錢收購,再以高高的價錢賣了它,這就叫做生意嗎?簡單得如同一加一等于二,卻讓許多人用一生的時間還折騰啊折騰的折騰不清楚。
現(xiàn)在保護植被不讓運木頭了,最明顯的是迭部出來當(dāng)保姆當(dāng)服務(wù)員的女孩子日漸多了起來。過去,家家發(fā)著木頭的財,哪里會去干這樣的活?
我想讓樹啊快快的長,好長出遍地的金銀,長成女孩們的好日子。
9
總覺得與別處有些不一樣??炜斐粤藵M街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心里怎么也舍不得離開。
太陽跌進紅石崖后面不見了。
郎木寺暗了下來。
有焰火輝煌的升起。如同人生的另一種面目。天空中閃爍著的是耀眼的光芒。
廣闊的草原,我仿佛看到了腳下冉冉升起青草的香氣,手臂慢慢變薄變寬,如同翅膀,閃動它,我想要飛翔。悲哀如水涌動。
我們終于還是踏上了歸途。傷感,如同與親人告別。
我相思已久的達倉郎木,接下來,又該是我長久的思念了。
好在思念是隔不斷的。
已是深夜。車在沉沉的夜里飛奔,朋友一邊開著車,邊指著誰誰在路的哪里出了車禍,心驚得只好認真地陪他盯著前面的路面。
偶爾路邊有眼睛在黑暗里幽幽地發(fā)著光,朋友說是狗。我則寧愿相信是狼,想象在遠離人煙的荒野里,狼眼神炯炯目送我們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