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在河北最南端斷了一個大的峽谷,山斷水出,峽谷的腳下就有了滏陽河,有山有水的地方就有了人家。彭城鎮(zhèn)就是這個峽谷旁的一個普通小鎮(zhèn)。站在小鎮(zhèn)的街上可以看到那個被叫做滏口陘的峽谷,這是小鎮(zhèn)上的人與外界聯(lián)系的必經(jīng)之路,也是山西通往河北的主要公路。沿著這條路往彭城走,裝滿煤炭的大型貨車一輛接一輛地從身邊疾駛而過,路面上揚起的黑色灰塵,使所有的人即使掩鼻也可以嗅到濃厚的黃土和煤焦味。幾個身穿藍色制服的人站在路中央攔截超載的煤車,司機們在繳完罰款后繼續(xù)趕路。
這里自古就是煤炭的主要產(chǎn)區(qū),然而也正因為有了煤炭,與煤炭伴生的另一種物質(zhì)瓷土也大量存在,煤炭雖然給生活在小鎮(zhèn)上的人們帶來了污染,可也為小鎮(zhèn)帶來了千年不斷的窯火。在小鎮(zhèn)原東大門的古窯作坊內(nèi),老陳夫婦正在忙碌著將畫好的瓷器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裝入窯內(nèi),凝重而莊嚴的神情寫在老陳夫婦的臉上。
其實這座小鎮(zhèn)與北方所有的鎮(zhèn)子一樣,幾乎看不到與北方農(nóng)村有什么區(qū)別的地方,街口散亂地堆放著一些圓桶形的東西,小鎮(zhèn)的墻上也到處鑲嵌著一個個這樣圓形的東西。老陳說,那叫籠盔,也叫匣缽,是過去瓷窯上燒碗或盤子時使用的窯具,后來燒瓷工藝改造后,這種匣缽不再使用,于是,小鎮(zhèn)上的人們廢物利用。將它用來建窯、壘墻或蓋房子。彭城有句老話叫“彭城街五里長,咯哩拐彎籠盔墻”。提起籠盔墻老陳就有了興趣,停住手中的活兒開始講起彭城的歷史。
原來彭城從宋代就開始燒制瓷器了,過去彭城隸屬磁州,所以在彭城燒制瓷器的窯場被統(tǒng)稱為磁州窯,民國時期彭城還有瓷窯二百三十五座,缸窯三十多座,目前彭城還保留有鹽店、富田、完小渣堆等多處磁州窯遺址。過去,鎮(zhèn)上的人們家家戶戶都是以燒瓷做瓷為生,公私合營后,家庭式作坊改成了國營陶瓷企業(yè)。彭城有十幾個陶瓷廠,從事陶瓷工作的將近三萬人。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陶瓷行業(yè)步入低谷,大型陶瓷企業(yè)因為效益不好,停產(chǎn)的停產(chǎn),合并的合并,老陳夫婦就是從原陶瓷七廠被分流到陶瓷研究所的。陶瓷研究所倒閉之后,老陳夫婦帶領(lǐng)幾個人,在研究所墻外臨街的作坊內(nèi)又開始了前店后廠式的家庭小作坊生產(chǎn),主要制作磁州窯仿古瓷,然后賣給一些專門造假的古董商,古董商賺了大錢,老兩口還是勉強維持生計。像老陳這樣的家庭式作坊在彭城還有幾個,生意大都不太好。
“掙錢不掙錢不打緊,我干了一輩子,就愛好這個,給我個吃飯錢兒就行?!崩详愡@樣對來他作坊買陶瓷的人說,“我喜歡磁州窯,可孩子們不愿意干這個了?!崩详愑袃蓚€孩子,一個在家,一個遠去了上海,只有老兩口固執(zhí)地守著磁州窯和這兩間古窯作坊?!扒О倌陙恚沓菬暮么蓛憾假u到外地了,留在彭城的只有這數(shù)不盡的籠盔和渣堆兒?!?/p>
與老陳破舊的長滿荒草的古窯作坊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斜對面的一家裝修考究的大酒店,酒店正在營業(yè),門口豎著兩個嶄新的音箱,正在播放著伍佰的《突然的自我》。酒店不遠的地方,修理自行車的楊師傅滿手油污忙著手里的活計。
“磁州窯俺不懂,俺也不礙那事兒。”楊師傅邊招呼修車的中年婦女邊說。楊師傅是河南人,退休前是彭城陶瓷耐火廠的工人,家住彭城后街,對楊師傅來說每天多補幾個車胎那才是他的正業(yè)?!鞍掣胖莞G一點也沒啥關(guān)系?!睏顜煾档脑捯齺砹苏谘a自行車胎的中年婦女?!绊ザ颊掖胖莞G呀,在那圍墻里面,”中年婦女指著西邊不遠處一圍青色磚墻的院子說,“那兒是磁州窯博物館?!?/p>
中年婦女所說的磁州窯博物館,其實就是磁州窯鹽店遺址,圍墻一溜青色,墻芯用籠盔填堵,紫紅色的垂花門,青瓦鋪設(shè)的屋頂。遺址的周圍都是貼著白色瓷磚的樓房,把遺址襯托得有些孤獨。院子很大,院內(nèi)有五個作坊和兩個饅頭形的窯。正趕上休息日,劉立中戴著老花鏡一個人在作坊內(nèi)做瓷。作坊內(nèi)到處堆放著沒有燒成的半成品瓷坯,有的掛了釉,有的沒掛釉露著青胎。作坊內(nèi)暖融融的,劉師傅自制的一個小蜂窩煤火躥著藍色的火苗著得正旺。
“磁州窯是中國北方最大的民窯,‘南有景德,北有彭城’,景德鎮(zhèn)瓷器主要供宮廷使用,彭城磁州窯主要供民間使用,品種繁多,如瓶、罐、盆、碗、缸等,以白地黑花為主要特征,它開創(chuàng)了在瓷器上彩繪的先河。裝飾題材多是老百姓喜聞樂見的,如馬戲、孩童釣魚、池塘趕鴨、蹴球等,磁州窯對景德鎮(zhèn)的影響很大。”劉師傅是個很健談的人,說起磁州窯,劉師傅如數(shù)家珍,摘下眼鏡開始講述他和磁州窯的故事。
劉立中是磁州窯工藝的第四代傳人,也是彭城唯一一個國家級磁州窯陶瓷工藝大師,其祖輩剛到彭城的時候以賣瓷為生,落戶到彭城后開始制作瓷器。劉師傅自幼接觸磁州窯,青年時代拜磁州窯陶瓷老藝人魏宏彬為師,學習陶瓷繪畫和其他工藝,對磁州窯的七十二道工藝道道精通。
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劉師傅在彭城工藝美術(shù)廠擔任美術(shù)室主任,那時的劉師傅雖然捏的是“泥飯碗”,可吃的是“鐵飯碗”,沒有后顧之憂,一門心思挖掘磁州窯傳統(tǒng)工藝技法。進入九十年代,“鐵飯碗”在一夜之間被打碎了,劉師傅犯了愁。他犯愁的不是他的“鐵飯碗”沒有保住,而是他手中的“泥飯碗”能不能保住。
“磁州窯傳統(tǒng)工藝不能就這樣失傳了!”為保留下磁州窯的傳統(tǒng)工藝,劉師傅決定帶領(lǐng)他的徒弟們,另起爐灶單干。他們跑到離彭城不遠的都黨村買了塊地,想在這里繼續(xù)保留和傳授他的手工技藝,結(jié)果以失敗告終。不甘心的劉師傅又在義井、張家樓等地建窯廠、修作坊,結(jié)果還是以失敗結(jié)束?!靶列量嗫嗯囵B(yǎng)出來的三十個人的傳統(tǒng)工藝隊伍不能就這樣散了。”最后劉師傅想到了他居住的兩間平房,和老伴一商量將這兩間平房進行了改造,一問在房頂上打個洞建成了窯爐,另一間平整了一下地面當成了作坊。場地問題終于解決了,可人員在輾轉(zhuǎn)幾次之后也所剩無幾了。徒弟們也要吃飯,雖然他們生產(chǎn)的是用來吃飯的飯碗.可這個飯碗沒法填飽肚子。隊伍終于散了。老劉自己在家的“作坊”里默默地繼續(xù)著他的事業(yè)。
“給我保住這支隊伍!”劉師傅講起當年四處求人時的情景還很激動,看得出來,十幾年過去了劉師傅對這件事還是耿耿于懷。
前幾年,劉師傅搬進了磁州窯鹽店遺址博物館,生產(chǎn)條件變好了,可人員還是劉師傅心中最大的痛,傳統(tǒng)工藝是需要人來繼承的。去年劉師傅將他的兩個兒子弄到身邊開始學習陶瓷。爺仨一起打點著他們的作坊。最近老二的孩子剛剛做完滿月,老劉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老人都打發(fā)了,孫輩的事情也辦妥了。”劉師傅認為他完成了人一生在家庭中應(yīng)該承擔的責任?!皼]有人給我開一分錢,我活下來就是勝利?!笨吹贸鰜韯煾祵ΜF(xiàn)在的生活很是滿意。
劉師傅作坊門前是一條筆直寬闊的大馬路,路邊的牌子上寫著“滏陽西路”幾個大字。彭城過去是由鎮(zhèn)內(nèi)五村和鎮(zhèn)外五村組成,鎮(zhèn)內(nèi)五村都是窄小的老街道,滏陽西路是近年來新修的。路兩側(cè)是嶄新的貼滿白瓷磚的樓房,一排排的,看不出一點千年古鎮(zhèn)的影子。劉師傅作坊往西走沒多遠的馬路中間有一棵老槐樹,樹上纏著一匝匝紅布。樹下的臺子上散亂地放著一些沾滿灰塵的供品。路邊有幾個揣著手瞇著眼曬太陽的老人。提起這棵樹老人睜開了眼說:“這是棵神樹,沒人敢動。那年修馬路的時候,他們把國家文物保護磁州窯都拆了,就是沒人敢來動這棵老槐樹?!崩匣睒涞呐赃吺莻€貼著白瓷磚的小樓,小樓的門臉上寫著“彭城槐仙閣飯店”。小鎮(zhèn)上的人們認為這棵槐樹已經(jīng)成了精,不能去招惹,每逢初一、十五還有人前來給槐仙上供。被拆掉的磁州窯老窯址和彭城古鎮(zhèn)的老房子、老街道大都被壓在了這一座座貼白瓷磚的白樓和滏陽西路的下面,老槐樹成了精所以被保留下來,成為辨認埋在地下的彭城老街走向的唯一坐標。老槐樹的西邊過去叫碗市街,是專門買賣碗的地方,挨著碗市街的古道是砂鍋巷。巷子里的大小門店專門賣砂鍋,碗市街西邊是草市口,專門經(jīng)營草幺子,彭城的窯主們在這里把扎成堆的草買回去,搓成草繩子捆瓷器。草市口的南邊是半壁街,道光十年大地震,震得彭城只剩下這半個街道,所以叫半壁街。滏陽西路修好后,連半壁街也沒了。
“噯——現(xiàn)在啥豈的也看不到了。”土生土長的老藝人閻寶山回憶起老彭城有些傷心。閻寶山的作坊就在半壁街向南走的富田村里,雖有些簡陋但比起那些住在白樓里的人,老藝人覺得住在這里還稍舒心點兒。閻師傅自幼便在窯場里學畫,后在陶瓷廠干活,當過畫工也干過廠長,陶瓷行業(yè)不景氣后閻師傅也只好拉挑子單干,開始和老陳夫婦一起在古窯作坊,去年閻師傅搬到了富田村的這個舊作坊里,生活起居、制作陶瓷都在這個小院子里。
“彭城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繼承的人越來越少了。還好安際衡‘大家陶藝公司’將磁州窯工藝繼承了下來,產(chǎn)品受到東南亞市場的歡迎。手工式作坊也變成了工業(yè)化生產(chǎn)?!遍悗煾低O率种械幕顑?,撣了撣身上的土,話語中既有凄楚,也充滿了希望。河北經(jīng)貿(mào)大學藝術(shù)學院劉寶國教授正帶領(lǐng)學生在閻師傅作坊里實習,對磁州窯傳統(tǒng)技藝和繪畫有很高的評價,他計劃明年開學后把閻師傅等一批老藝人和磁州窯專家請到學院去,給更多的學生傳授磁州窯傳統(tǒng)工藝和繪畫技法,“一定要將磁州窯文化發(fā)揚光大,這也是我們藝術(shù)院校義不容辭的責任?!?/p>
閻師傅的作坊緊靠文昌閣,閣下有個小賣部。小賣部的老板在和門口閑坐的三個六七十歲的老人低聲閑聊,見有生人過來看文昌閣,小賣部的老板主動搭訕當起了講解員。過去彭城有四個大門,文昌閣是彭城的南大門,另外三個大門在大地震中全部坍塌了,只有文昌閣保留下來,鎮(zhèn)上年齡最大的老人也沒有見過那三個門的樣子,頂多知道東大門原先的位置叫東閣底,而西門和北門連位置也找不到了。
穿過文昌閣向北走,是鎮(zhèn)上的一所小學,鎮(zhèn)上的老人們習慣把這所小學叫彭城完小,其實早就改了名字。彭城完小的操場建在一個二十多米高的臺地上,操場下面壓的是歷朝歷代堆積起來的古陶瓷片,從操場西面的斷層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不同年代的文化層,越往下歷史越悠久。操場周圍到處散落著帶著花紋的瓷片和碗底兒,隨手撿起一片帶有文字的碗底兒,上面白釉褐彩寫著一個“元”字。1996年國務(wù)院把這處磁州窯遺址也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守著這堆國寶居住了二十幾年的楊大爺聽了后很是不屑,“這是啥豈的磁州窯?這就是過去老窯廠扔掉的廢品垃圾。”楊大爺退休前在陶瓷五廠上班,每天觸摸的就是新出窯的瓷器,在楊大爺眼里,這只是昨天還在繼續(xù)發(fā)生的事,哪個陶瓷廠每天不往外清理那些壞掉的盤子、碗,時間長了,就堆積成山了,以前彭城還有幾個比這大得多的渣堆,修路的時候給平了,這有啥稀罕嘞?
田富軍是彭城完小的工會主席,雖然是休息日.正好輪到老田值班。老田在彭城完小工作了十幾年。聽說操場下面就是磁州窯遺址也有些吃驚,“別說我不知道,就是在學校工作時間更長的老人恐怕也不知道?!崩咸锸堑氐赖呐沓侨?,從磁州窯遺址扯到了彭城現(xiàn)在的陶瓷生產(chǎn)。老田的父親原先是陶瓷二廠的工人,彭城陶瓷景氣的時候,他父親一個人上班養(yǎng)活全家七口人,現(xiàn)在很多陶瓷企業(yè)都不行了,能開支的陶瓷廠就算是不錯的了。在老田的思想中,彭城陶瓷大不如前,前景更不看好。
一直在彭城完小東邊馬路旁賣烤紅薯的丁志貴,同樣對這個問題有感觸。丁師傅是河北成安人.二十年前就來到彭城賣烤白薯,“八幾年那個時候,彭城的陶瓷可火了,還有外商來買我的烤紅薯吃,一天能賣幾十斤紅薯,現(xiàn)在陶瓷不中了,煙筒都不冒煙了,紅薯也賣不動了?!表樁煾抵傅姆较蚩催^去,一些高高瘦瘦的煙筒靜靜地矗立在彭城古鎮(zhèn)上空,高高低低有幾十個之多,這些煙筒大都不再使用,有的是陶瓷廠停產(chǎn)而廢棄不用,有的則是改用了液化氣窯爐而不再冒黑煙。丁師傅所說的繁盛時期的彭城,大小煙筒都冒黑煙,煙云蔽空,沙塵飛揚,那個時候也就有了句諺語:彭城街的云彩——窯煙(謠言)。在丁師傅看來,彭城街沒了窯煙,就說明彭城陶瓷不行了,彭城陶瓷不行了。來彭城做生意的人就少了,來彭城做生意的人少了。丁師傅的烤紅薯也就不好賣了。至于磁州窯遺址呀傳統(tǒng)工藝呀之類的事情,丁師傅才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呢。
彭城完小臨街的房子改成了門面,大門西邊是一家經(jīng)營工藝陶瓷的小店,店主人與兩個朋友剛剛泡上一壺鐵觀音。寒暄之后知道店主人叫王彭發(fā)。原來是彭城陶瓷技工學校的老師,陶瓷行業(yè)不景氣,陶瓷學校也招不上學生,學校為了生存,不敢再打陶瓷的牌子,改叫邯鄲現(xiàn)代美術(shù)學校,生源主要還是當?shù)厝?,而當?shù)厝酥罁Q湯不換藥的道理,還是沒人愿意讓孩子來陶瓷學校讀書。就這樣陶瓷學校生源枯竭,到現(xiàn)在一個學生也沒了。王彭發(fā)在這個陶瓷學校教了二十年的書,過去畢業(yè)的學生也有一多半改了行。
“沒辦法,學校沒了學生,老師各謀生路,只有幾個校領(lǐng)導(dǎo)在留守值班?!蓖跖戆l(fā)偶爾會拐到學校,看看空蕩蕩的校園、教室和籃球場。大部分的時間在打理他和朋友一塊開的這個小店,這是他們賴以生存的生活經(jīng)濟來源。
從彭城完小斜穿過去,經(jīng)過富田老村就是磁州窯富田遺址。富田遺址是當?shù)卣陆ǖ囊惶幋胖莞G保護點,在遺址大門口,郭光華剛從大門東側(cè)的陶瓷店出來準備回家。郭光華原來是當?shù)刂鞴芪幕臅?,自小生長在彭城,對磁州窯有很深的感情,退下來之后就在富田遺址一門心思搞開了磁州窯遺址的保護和傳統(tǒng)工藝的繼承,現(xiàn)在富田遺址的保護主要靠他自己投資。富田遺址占地五畝多。工人都放假了,空曠的院子里只有身穿土灰色衣服的郭連生在打掃干枯的落葉,老郭原來在彭城陶瓷總公司宣傳部工作,陶瓷公司解體后被分流到了陶瓷一廠?,F(xiàn)在和郭光華一起在看守著已經(jīng)為數(shù)不多的磁州窯老窯址。他們最擔心的是正在消失的彭城古鎮(zhèn)和越來越少的磁州窯老窯址老作坊。
富田遺址的后門有一條小街道,沿這條街道可通往黃家窯。四歲的樂樂和七歲的小勇就住在黃家窯旁邊,爸爸去陶瓷二廠上班了,奶奶坐在家門口的籠盔上看著他們。對面的房坡上幾個人正在拆除一個饅頭形的老式窯爐,打碎的籠盔片扔了一地。半面燒結(jié)成紅色的窯壁也搖搖欲墜。樂樂奶奶說,那戶人家明年春天要蓋新房子了。
樂樂和小勇坐在一個用瓷缸做的小桌子上玩拍手游戲,四只胖胖的小手交叉拍著,一邊拍一邊唱:“你拍一我拍一,捏個瓷人穿新衣;你拍二我拍二。捏個瓷壺沒有把兒;你拍三我拍三,磁州古窯在邯鄲;你拍四我拍四,長大彭城燒瓷去……”樂樂奶奶說:“俺這兒去年舉辦了首屆磁州窯文化節(jié),這歌兒是文化節(jié)開幕式上唱的,倆孫兒聽了一遍就學會了,看來長大了還是當窯工的命?!?/p>
責任編輯 伊麗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