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棄官歸田,在南山菜園中領悟了種豆的樂趣;魯智深在相國寺做“菜頭”,倒拔垂楊柳,演繹了一番充滿豪情的英雄氣概。而我對菜園子也有另一番感情。
家在步仙,月假回鄉(xiāng),立于屋后山頭,舉目四望,每每都會想起兒時的菜園子。
菜園子是父親一鋤一鋤開辟出來的。記得那時我還小,父親便一手持鋤,一手牽我,走在田間小道上。勞作時,看著朝霞映襯著父親大山似的背影,心中總會升起一種“霞伴朝陽銀鋤舞,地動山河鐵臂搖”的情懷。
菜園子呈方形,四米見方,方格式劃分,頗像棋盤一角。南邊一片小樹林,北面一座小山,早晨的第一縷陽光撒在了這里,第一陣暖風也拂到這邊。天時,地利,人和,樣樣皆全。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的季節(jié),父親就懷著半年的期盼,牽著我的小手走在了田間小道上,撒下一些形狀各異、顏色不同的菜種,澆水,施肥,蓋土。幼稚的我問父親:“爸爸,你在做什么?”父親就用指尖彈彈我的鼻頭,笑著說:“這是播種快樂,播種希望?!?/p>
四五天后,那些可愛的菜苗就會頂破土層,挺著纖白的腰肢,昂著淡綠的大腦袋,爭著沐浴春的陽光和暖風,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地準備迎接大自然的挑戰(zhàn)。點綴了春天,也點綴了我的童年生活。父親也笑著走了過來,彎下腰,撫摸著它們,似乎那眼前的不是一棵棵菜苗,而是一群和我一樣帶著雅氣的孩子。
那時候的我與菜苗兒比起來,成長速度可就相形見絀了。又過了七八天,菜園中的景象可是另一番天地,木本菜伸展出了綠油油的大葉子,迎風招展著,葉兒上滾動著小水滴,似春姑娘脖頸上斷線的珍珠。藤本菜卻更顯得活力十足,細小的葉兒長滿了長長的莖條,莖條有的蔓延在地上,有的卻攀上竹條,占領了籬笆,向太陽炫耀著它絢麗的花兒。偶爾會有一陣風過,那些花兒便擺脫了莖條的束縛,飄飛在天空。這才發(fā)現,菜園昨夜又東風,地上已有了薄薄的一層花瓣?!盎鞔耗嗄胱鲏m,唯有香如故”,我憐惜地撿了幾條,小心地捧在手心,問一旁的父親:“爸爸,花兒已經謝了,收獲還會遠嗎?”
“不遠了?!备赣H說。的確,幾場雨過后,累累的果實已成了菜園的主角:東邊是黃瓜,中間是茄子,西邊則是青椒。有黃,就像沐浴了熠日的金光;有紫,恰似應襯了天邊的霞光;有青,仿佛感應了春風的召喚。這是一個多彩的菜園,黃瓜瘦長,長著尖尖的嫩刺;茄子臃實,腆著圓圓的大肚子;青椒嬌小,挺著尖尖的腦袋。這是一個多姿的家園。
如果說菜園像個溫暖的家,那么小蟲子們就是園中的定居者了。蝶兒揮舞著美麗的大翅膀,用長長的嘴吻著可愛的瓜果。瓢蟲背著艷麗的戰(zhàn)甲,隨時準備攻擊入侵者。偶爾一滴水珠會調皮地順著葉尖落下來,恰好打在蛐蛐的身上,蛐蛐驚鳴一聲,逃回了它的地下城堡。兩只蝸牛正在互訴愛意。一群螞蟻正搬運著一只蝗蟲,干得熱火朝天。這是一個充滿活力的菜園。
這時,父親走過來,拍著我的肩膀說:“兒子,看到沒,你也像它們一樣,要把握好美好時光喲!”
天色已晚,炊煙裊裊地升起,夕陽給天空鑲了一道金邊。于是我提著裝滿瓜果的籃子,父親的大手牽著我的小手,那只大手粗糙得活像一把銼子,可怎么銼也銼不平我對它的愛與情。
父親說,長大了就好。
如今真的大了,才發(fā)現長大了的感覺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菜園已是不大去了。一是因學校放假次數少。再者,父親也不大愿意要我去,他說,讀書才重要。盡管如此,童年那片菜園子與父親的手永遠烙在了我的心里。
(指導老師:劉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