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為天,食以味為先。吃菜,圖得就是一個味兒,有味兒才有嚼頭,有味兒才讓人回味,有味兒才會使人長久掛念。酸、甜、苦、辣、咸,由此生出百味兒來。什么味兒最好?眾說紛紜,各有所愛。我最喜歡的是辣味兒,作此閑話,以饗同好。
什么是辣味兒?《現(xiàn)代漢語詞典》載:“像蔥、姜、蒜、辣椒等有刺激性的味道”。蔥、姜、蒜、辣椒是產(chǎn)生辣味兒的最初始和最基本的原材料。蔥、姜、蒜基本上見不得火,不可蒸煮燙,否則變得綿軟,辣味兒全無,所以生吃。對于生吃,民間流傳一句話,“蔥辣鼻子蒜辣心”,道出了它們各自的特性,要是想辣哪一個部位,在吃之前就得想好,做好心理準(zhǔn)備。要辣鼻子,吃蔥。拿一根2尺長短的東北大蔥,用水沖洗干凈,掰下綠油油的蔥葉,放進嘴里嚼嚼,作牛刀小試,等到口腔逐漸適應(yīng)了,剝出蔥白,放到口里來吃,這時立馬就會感到鼻子里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沖勁兒,像股急流自內(nèi)向外噴涌而出,那種感覺,真?zhèn)€無以言表,欲醉欲仙,即使心中有一百個郁悶一千個不痛快,也都被這股不可遏止的狂流沖走,蕩滌干凈。
至于蒜,一是怕它辣心,二是怕它的臭味兒,向來不敢生吃。然而,當(dāng)年在上百人集居的“知青點”里,我與生大蒜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那年月時興“割資本主義尾巴”,但農(nóng)民照樣種“三辣”(即蔥、姜、蒜)?!爸帱c”里集體開餐,吃窩窩頭、啃玉米面餑餑、咬咸菜疙瘩,桌上總是擺著一盆蒜頭?;镱^軍(當(dāng)?shù)乩限r(nóng))慷慨地大聲吆喝:“菜不夠蒜頭湊——蒜頭管夠!”天天有蒜頭恭候,哪能不吃。在晨曦初現(xiàn)時,在晌午剛過后,在暮色四合中,一端起碗就吃蒜頭。因為“知青點”伙食費嚴重透支,沒油少菜,只得吃蒜。越吃越有味兒,我竟然贊美過大蒜有“始終如一的品格”來。我在吃蒜中長了見識,得知了火力最猛、辣度最烈、撕心裂肺、刀割火燎的真家伙,非紫皮兒獨頭蒜莫屬。有了它,抬起滿筐糞土,淌出一身大汗,覺得酣暢淋漓,覺得黑土地可親。
再說辣椒。這辣椒可稱得上是后起之秀,貨真價實的舶來品,在中國的歷史也就只有300多年。據(jù)史料記載,辣椒是明朝末期,由海路從美洲的秘魯、墨西哥傳入中國的。
在我國,辣椒很受歡迎,嗜辣的地區(qū),主要是湘、川、黔、滇等省,古代多為“瘴癘之地”、“卑濕之地”。這些地方多為丘陵、山川,夏季炎熱多雨,冬季寒冷潮濕。辣椒有驅(qū)寒、祛風(fēng)濕的功效,這些地方的人食之,夏能驅(qū)濕,冬可御寒,得益非淺。所以,嗜辣成了生活習(xí)慣,辣椒成了養(yǎng)生優(yōu)選。
同是吃辣椒的地方,吃法卻不一樣。四川人習(xí)慣辣椒加花椒,又辣又麻,俗稱麻辣。貴州人往往把辣椒腌漬浸泡,使辣椒發(fā)酸,稱為酸辣。云南人喜歡把辣椒用油炸焦,炸出一股香味兒,叫做香辣。湖南人可就不同了,可能是不善加工,干脆就吃本來面目的辣椒。相較之下,湖南人辣得本色,辣得純正,辣得十足。
湖南人不怕辣,四川人辣不怕。長期大量吃辣椒,人自然會勇敢剛烈。勇敢剛烈的程度似乎與吃辣椒成正比。辣椒培養(yǎng)出來的民風(fēng),幾乎影響到社會的方方面面。
就拿普通老百姓來說吧,世面上流傳這樣一句話:“寧愿聽蘇州人吵架,不愿聽湖南人說話?!甭犔K州人吵架,簡直是一種藝術(shù)享受,吳儂軟語,輕柔溫婉,好似“兩個黃鸝鳴翠柳”;湖南人只要辣口一開,哪怕兩個人說悄悄話,也是高聲快調(diào),雷鳴般振聾發(fā)聵。
顯然,辣椒的辣與蔥蒜的辣有所不同,辣椒一入口就會讓人舌頭發(fā)辣,火燒火燎的辣,只好張開嘴咝咝地吸氣,再吃幾口,滿嘴像燒著了火一樣,渾身大汗淋漓,血脈通暢,令人意氣飛揚,感覺舒坦極了。所以,嗜辣者往往欲罷不能,一吃再吃,隔一天不吃就想,天天吃最好。多吃了辣椒,難免也會有副作用,會影響消化道,在“最后”的關(guān)頭讓人為難,不說也罷,忍著點也就過去了。吃辣的志同道合者,最好還是悠著點,掌握適度原則。
我愛吃辣,最喜歡辣味兒,因為辣味兒有沖勁兒,辣味兒有刺激性,所以有此一篇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