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一/編譯
小說家瑪莎麗娜·潘若是法國前總統(tǒng)密特朗的私生女。
我6歲時在運動場里大喊我父親是國家總統(tǒng),當時人們以為我瘋了,媽媽告訴我這件事以后不可以亂說,當時我以為自己犯了大錯,到現(xiàn)在還記得那種羞愧的感覺。
最糟的不是要保守一個秘密,而是一件事的本身成為一個秘密。你不能說清你是誰時,就很難獲得別人的愛與信任。即使父親的妻子另有其人,但由于他的身份特殊,所以我有了合得來的同齡伙伴,也不能叫他們?nèi)ゼ依锿?。只有少?shù)幾個朋友知道這個秘密,不過也正是這個原因使我們的友情更加牢固。但每次我還是會在反復思量后才說出父親的事。畢竟,這是個很沉重的話題。
這個秘密帶給我的卻只有孤獨。我沒有兄弟姐妹,我好像活在與世事隔絕的真空世界。慢慢地,我不再想和周圍的人交朋友。娃娃會與我做伴,有時畫些畫,稍大一點后以讀書為消遣。我是活在成人世界中的一個孤獨孩子,大部分時間我和父母呆在一起。
我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時就保鏢不離左右,這使我感到很臉紅。人們無法理解為什么總是有車來接送我,大概他們誤以為我家是中產(chǎn)階級了吧。后來我買了輛自行車,開始讓司機把我放在沒人看到的一個小巷里,這樣我就能更加自由了。
直到突然有一天,我把保護父母和任何與我有深交的人的事作為我的使命時,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成熟了。對于是不是仍有保鏢跟在后面我也懶得去管。想在電影院里與男孩子接吻也不會有問題,因為保鏢坐在后排并不干涉我們在黑暗中接一下吻,有好幾次我還試著甩掉他們。對于他們來說,我一定是個大麻煩。
作為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我也忍受著父親的病給我?guī)淼耐纯?。我很小的時候,父母瞞著我父親得癌癥的事,但你很難向孩子隱瞞任何事,其實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就對死亡有了一定的認識。我父親年齡很大,而且病魔纏身。我是在1992年他要動手術時得知他患了癌癥的。一開始,我拒絕相信他病得很重,后來我漸漸接受了這個事實,并盡可能花時間陪伴在他身邊。他總是在有一大群人時帶我去外頭的飯店,這樣人們就不會注意到我了。當1994年11月《巴黎競賽》將父親和我的照片刊登出來時,我驚呆了。這件事發(fā)生以后,我還很幼稚地以為可以繼續(xù)以前的生活。但很快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狀態(tài)像是當頭挨了一棒,就好像所有人都發(fā)現(xiàn)我得了傳染病一樣。當以前被人問到父親的職業(yè)時,幾乎所有的工作都被我拿來搪塞過,這使我有了仿佛被當場抓住撒了謊的感覺。即使在雜志被刊出以后的不利的狀況下,我也不想離開我的小屋。不過還是曾經(jīng)有過想要離開法國的愚蠢想法。照片被刊出后的第二天,我強迫自己像平常一樣去大學上學。那天,大家的態(tài)度和事常沒什么不同,但后來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成了媒體捉弄的對象。兩年后父親去世了,有人拿著照相機跟著我在大街上跑,試圖抓拍到我流淚的畫面。
過了很多年,我才意識到雜志封面其實是種宣傳手段,漸漸地找到了在這種環(huán)境中的生存狀態(tài)。人們認為因為我有名才成了作家,其實,我一直都有當作家的夢想。我父親對書一直抱有很大的熱情,也希望有一天我能寫出點什么來。
我的創(chuàng)作之路其實并不平坦,我23歲時出版了處女作《顯赫浪漫》,當時遭到了評論家的猛烈抨擊。我承認那部作品并不成熟,但那些人卻因為我父親是總統(tǒng)而把它貶得一文不值。第四本書《沉默是金》是本帶有自傳性質(zhì)的書,這本書賣得不錯,銷量要好了很多。我收到了許多和我有類似家庭情況的人的來信,在不知不覺中就成了他們的代表。但我要幸運得多,至少我能和父母住在一起。
如果說我有成為作家的想法,想寫寫我的童年生活,那全要歸功于父母對我的栽培與愛護。那個時期我確實活得很艱難,總是在焦慮和失望中掙扎。但每當這時,父親就教導我做什么事都要有鍥而不舍的精神。他總是幫我渡過難關。
19年來,我過著沒有父親的生活,但是最終我選擇把信用卡和名字的姓氏改成密特朗。等我兒子長大以后我也會讓他做同樣的選擇,是否要繼承密特朗,因為這是一個沉重的姓氏。
[編譯自《澳大利亞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