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山水植物是原始先民最早的自然崇拜對象，因而山水植物神話便是原始自然神話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山水植物神話是原始先民自然崇拜的直接產(chǎn)物，它產(chǎn)生于原始人類的萬物有靈論，是原始先民探求原始自然神秘力量的反映，這在《楚辭》和《山海經(jīng)》中有大量的神話材料可以相互印證。

關(guān)鍵詞：楚辭； 山海經(jīng)； 神話； 比較

中圖分類號：Ｉ207．7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Ａ 文章編號：1007－0577（2006）11－0118－07

山水植物是原始先民賴以生存的自然基礎(chǔ)，它們能給人類帶來幸福和歡樂，因此山水植物是原始先民最早的自然崇拜對象。先民們在探求原始自然神秘力量的過程中產(chǎn)生了自然神話，山水植物神話便是原始自然神話最重要的組成部分，這在《楚辭》和《山海經(jīng)》中有大量的神話材料可以互證。

一、 神山

原始人類聚族而居，山又是他們最早的居住地，出于生存的需要，早期人類對山產(chǎn)生了崇拜的感情，因而山岳崇拜也就成了原始自然崇拜之一。由于大山高聳入云，巍峨壯觀，其頂峰為原始人類所罕至，更使其披上一層神秘的色彩，因此，先民們便想象那些高大的山就是上天的通道，亦或山頂便是神靈們的居地。在原始先民的心目中，“天地相隔并不太遠(yuǎn)，可以相通。交通道路就是上插云霄的高山……上插云霄的高山就是神靈所常游的地方”，^[1]所以，人們便把虔誠的宗教感情敬獻(xiàn)給高山及山上的神靈。希臘神話中的奧林匹斯山，印度神話中的喜馬拉雅山，印加神話中的安第斯山，西伯來神話中的錫安山等都是神山的代表，中國神話中的昆侖山與之相當(dāng)，這在《楚辭》和《山海經(jīng)》中都有所體現(xiàn)。

昆侖，堪稱中國神話的第一神山，在《楚辭》中共出現(xiàn)11次，在《山海經(jīng)》中出現(xiàn)更有23次之多，其神話功能也是多種多樣。

原始先民樸素的思維是一種人神雜糅的原始神話思維。他們認(rèn)為，高山之巔連接著天庭，那里居住著天神，天地可以相通，人神互可往來。人神來往于天地間正是沿著“天梯”上上下下的。在《山海經(jīng)》中，昆侖山便是具有這種“天梯”作用的通天工具之一。

《西次三經(jīng)》云：

昆侖之丘，是實惟帝之下都，神陸吾司之。其神狀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時。有獸焉，其狀如羊而四角，名曰土螻，是食人。有鳥焉，其壯如蠭，大如鴛鴦，名曰欽原，蠚（毒也）鳥獸則死，蠚木則枯。有鳥焉，其名曰鶉鳥，是司帝之百服。

這是《山海經(jīng)》中有關(guān)昆侖神山的最早記敘?！暗壑露肌?，郭璞云：“天帝都邑之在下者?！薄赌绿熳觽鳌肪矶疲骸凹招劣希熳由诶鲋鹨杂^黃帝之宮?！眲t此昆侖不僅是神的家鄉(xiāng)，而且是凡人升天通道，但有虎身九尾，人面而虎爪的神陸吾護(hù)衛(wèi)，又有惡獸毒鳥把守，還不是怎樣美麗飄渺的仙境。

《大荒西經(jīng)》云：

西南海之外，流沙之濱，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侖之丘。

《海內(nèi)西經(jīng)》云：

海內(nèi)昆侖之虛，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侖之虛，方八百里，高萬仞。上有木禾，長五尋，大五圍，面有九井，以玉為檻。面有九門，門有開明獸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巖、赤水之際，非仁羿莫能上岡之巖。

這兩段文字說明了昆侖山的地理位置，極言其范圍之廣，山峰之高，品物之豐，神祇之眾，攀登之難。其神秘性愈顯突出。

昆侖還是西王母的居地。《大荒西經(jīng)》云：

昆侖之丘，其下有若水之淵環(huán)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輒然，有人戴勝，虎齒豹尾，穴處，名曰西王母。

高山在古代神話中還是頂天立地的天柱。原始先民由直觀的視覺印象而產(chǎn)生天圓地方的觀念，同時想象在大地的四面八方有八座高山支撐著天空。這八座高山便是八根“天柱”，而八座高山的頂端與天結(jié)合處，也就是上天的入口，被稱為“八門”。

《大荒西經(jīng)》云：“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薄痘茨献印ぬ煳挠?xùn)》：“昔者共工與顓頊爭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缺?！薄妒酚洝匪抉R貞補《三皇本紀(jì)》曰：“當(dāng)其末年也，諸侯有共工氏，任志以刑強，霸而不王，以水乘木，乃與祝融戰(zhàn)不勝而怒，乃頭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缺?！薄痘茨献印嬓斡?xùn)》：“天地之間，九州八柱（‘柱’原作‘極’，據(jù)王念孫《讀書雜志》校改）?！睋?jù)該篇所記，這八根擎天柱指：東北方的方土之山，稱“蒼門”；東方的東極之山，稱“開明之門”；東南方的波母之山，稱“陽門”；南方的南極之山，乘“暑門”；西南方的編駒之山，稱“白門”；西方的西極之山，稱“閶闔之門”；西北方的不周之山，稱“幽都之門”；北方的北極之山，稱“寒門”。

昆侖，這座古代最具神秘色彩的高山，也是屈原向往和神游的主要地方。在《離騷》中，主人公神游必經(jīng)昆侖。其第一次神游寫到：

駟玉虬以乘翳兮，溘埃風(fēng)余上征。朝發(fā)軔于蒼梧兮，昔余至乎懸圃。

欲少留此靈瑣兮，日忽忽其將暮。吾令羲和弭節(jié)兮，望崦嵫而勿迫。

王逸注曰：“懸圃，神山，在昆侖之上。《淮南子》曰：‘昆侖懸圃，維絕，乃通天?！砸殉l(fā)帝舜之居，昔至懸圃之上，受道圣王，而登神明之山?！?/p>

其第二次神游同樣離不開神山昆侖：

邅吾道夫昆侖兮，路修遠(yuǎn)以周流。揚云霓之晻藹兮，鳴玉鸞之啾啾。

在《天問》中詩人這樣寫到：

昆侖懸圃，其尻安在？增城九重，其高幾里？四方之門，其誰從焉？西北辟啟，何氣通焉？

屈原在神游時曾到過西方的昆侖懸圃，在這里又一次被問及。它是共有三層的昆侖神山的第二層，具有“登之乃靈，能使風(fēng)雨”的神性特征。《淮南子·墜形訓(xùn)》：“昆侖之丘，或上倍之，使謂涼風(fēng)之山，登之而不死?；蛏媳吨侵^懸圃，登之乃靈，能使風(fēng)雨?；蛏媳吨司S上天，登之乃神，是謂天帝之居?！?/p>

昆侖神山，登之可以成仙，食其物便可以長生不死。如《離騷》末段寫詩人在一片天樂歌舞聲中，經(jīng)昆侖而登上了光明燦爛的太陽神世界：^[2]

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媮樂。陟升皇之赫戲兮，忽臨睨夫舊鄉(xiāng)。

《涉江》云：

登昆侖兮食玉英，與天地兮同壽，與日月兮齊光。

這雖然是寫屈原的抱負(fù)，但也反映了登昆侖山就可以長生不老的神話思想。

值得指出的是，神話昆侖并不是一座具體的山。這一點早在漢代就有人指出過。《爾雅》云：“三成（層）為昆侖丘?！鼻宕鷮W(xué)者畢阮在注《山海經(jīng)》時則更明確地說：“昆侖者，高山皆得名之?！边@說明神話昆侖具有廣泛的代表性意義，是神山之代表，而非今天的昆侖山或如學(xué)者們孜孜以求的那樣是青藏高原巴顏喀拉山或者今日之泰山。

除昆侖山外，神山在《山海經(jīng)》和《楚辭》中尚有多處。如《山海經(jīng)》中巫覡借以升降天地的《大荒西經(jīng)》中的靈山，《海外西經(jīng)》中的登葆山，《海內(nèi)經(jīng)》中的肇山 ；《大荒東經(jīng)》中所記的日月所出之六山：大言山，合虛山，明星山，鞠陵于天山，猗天蘇門山，壑明俊疾山（楊慎《山海經(jīng)補注》云七，蓋合湯谷扶木而記也，然湯谷扶木僅日出之地，非日月所出之地）；^[3]《大荒西經(jīng)》中記的日月所入之六山：曰豐沮玉門山、龍山、日月山、鏖鉅山、常陽山、大荒山?！峨x騷》中的九疑山也是一座很重要的神山，它是詩中主人公兩次神游的出發(fā)地。第一次神游，詩人“駟玉虬以乘翳兮，溘埃風(fēng)余上征。朝發(fā)軔于蒼梧兮，昔余至乎懸圃”。王逸《章句》曰：“蒼梧，舜所葬也。”洪興祖《楚辭補注》引如淳曰：“舜葬九疑，九疑在蒼梧馮乘縣，故或曰舜葬蒼梧也?！笨梢?，這里的蒼梧是指九疑山而言。詩人二游昆侖之時，在九疑山目睹了一次宏大壯觀的巫咸降神儀式：“巫咸將昔降兮，懷椒糈而邀之。百神翳其備降兮，九疑繽其并迎。皇剡剡其揚靈兮，告余以吉故?！碑?dāng)百神在巫咸虔誠的祭拜中從天降臨之際，九疑山神紛紛迎接。在這個百神遍降，神光燦爛的充滿熱烈而莊嚴(yán)的宗教巫術(shù)氣氛里，詩人占卜獲得吉兆，最終在百神的招諭之下陟升天國。

二、 圣水

昆侖山巔是眾神的大本營，又是神靈升天降地的重要通道。這座神圣的高山同時又是許多條河流的發(fā)源地。在中國古代神話王國里，這幾條重要而神秘的河流便成了從神山流出來的圣水。它們在名稱、色彩、特征等方面都具有神話性質(zhì)。在《楚辭》和《山海經(jīng)》中有著豐富的材料可以相互印證。

《楚辭·離騷》：

朝吾將濟(jì)于白水兮，登閬風(fēng)而紲馬。

王逸注曰：“《淮南子》言：白水出昆侖之山，飲之不死?！焙檠a引《河圖》云：“昆侖山出五色流水，其白水入中國。名為河水?！蔽宄荚疲骸鞍姿?，神泉。”

《楚辭·離騷》：

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與。

王逸注曰：“赤水，出昆侖山?！焙檠a引《爾雅》云：“昆侖虛，赤水出其東南陬，河水出其東北陬，洋水出其西北陬，弱水出其西南陬。河水入東海，三水入南海?！?/p>

《楚辭·惜逝》：

涉丹水而馳騁兮，右大夏之遺風(fēng)。”

王逸注曰：“猶赤水也，《淮南》言赤水出昆侖?！?/p>

《楚辭·天問》：

“黑水玄趾，三危安在？”王逸注：“黑水出昆侖也?！?/p>

《山海經(jīng)·西山經(jīng)》記載，源出昆侖之丘的共有四水：

河水（白水）出焉，而南流注于無達(dá)；赤水出焉，而東南流注于氾天之水；洋水出焉，而西南流注于丑涂之水；黑水出焉，而西流注于大杅。

《山海經(jīng)·海內(nèi)西經(jīng)》記載，源出昆侖之丘的共有六水：

赤水出東南隅，河水（白水）出東北隅，洋水、黑水出西北隅，弱水、青水出西南隅。

《海內(nèi)西經(jīng)》比較為古老的《西山經(jīng)》多了弱水和青水，但綜合各種典籍，昆侖神水最初只是四水，其顏色分別是白、赤、青、黑四種。如《淮南子·地形訓(xùn)》說昆侖有“四水”，“凡四水者，帝之神泉，以和百藥，以潤萬物。”《御覽》卷932引《山海經(jīng)》云：“昆侖山有青河、白河、赤河、黑河環(huán)其虛。”蕭兵先生認(rèn)為這是古代四方觀念的產(chǎn)物，且與昆侖之虛為“四方”，有“四門”等等一致。^[7]

這些發(fā)源于昆侖神山的圣水，都具有特殊的神秘特性。最大的特征就是能夠使人長生不老。如王逸注引《淮南子》言白水“飲之不死”；五臣注：“白水，神泉?！薄逗Ｍ饽辖?jīng)》：“不死民在其東，其為人黑色，壽，不死。”郭璞注：“有員丘山，上有不死樹，食之乃壽，亦有赤泉，飲之不老。”因此都有“神水”、“長壽水”、“生命之水”的稱譽。

《楚辭》與《山海經(jīng)》中的圣水，除了發(fā)源于神山昆侖的諸河流外，還有供太陽升空之前汲取熱量的湯谷。《楚辭·天問》：

出自湯谷，次于蒙汜。自明及晦，所行幾里？

《楚辭·遠(yuǎn)游》：

朝濯發(fā)于湯谷兮，夕晞余身兮九陽。

《山海經(jīng)·海外東經(jīng)》：

下有湯谷。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

“湯谷”，日所出之地的大壑，內(nèi)有奇熱無比的液體。《山海經(jīng)·大荒東經(jīng)》：“東海之外大壑。”郭璞注曰：“《詩含神霧》曰：‘東注無底之谷’謂此壑也?！薄洞蠡臇|經(jīng)》又稱為“溫源谷”，郭璞注曰：“溫源即湯谷也?！薄冻o》中皆作“湯谷”。在遠(yuǎn)古神話中，太陽每早要在湯谷中洗澡，并且汲取足夠的熱量，然后升起，在附近的太陽神樹扶桑上歇息之后，就直上九天，開始一天的巡行。大汶口文化遺址所見的圖像文字“既反映初民以山頭為坐標(biāo)測量太陽相對位置的原始計時法，也間接地表現(xiàn)太陽從‘湯谷’汲取熱量、帶著烈火冉冉升起的神話形象?！?sup>[5]

三、 神樹

張光直先生指出：在巫風(fēng)習(xí)俗中，“第二種通天地的工具是若干種樹木。這也是薩滿文化中常見的所謂‘世界之樹’或‘宇宙之樹’?！痘茨献印分杏涊d：‘建木在都廣，眾帝所自上下?！谥袊糯裨拏髡f里關(guān)于神樹的神話主要有扶桑的神話和若木的神話。這些都與溝通天地有關(guān)?！?sup>[6]江林昌先生則進(jìn)一步證明，若木、扶桑神樹之所以與溝通天地的巫術(shù)有關(guān)，乃是因為這些樹木都是太陽樹。^[7]

因此，扶桑、若木等神樹之神性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其一是作為太陽升降之樹，通常稱作“太陽樹”，反映了遠(yuǎn)古先民太陽崇拜的宗教信仰；其二是作為神祇和巫師升降天地的工具和通道，通常稱作“天梯”。在《山海經(jīng)》和《楚辭》中有豐富的材料來相互印證。

《山海經(jīng)·大荒東經(jīng)》：

湯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

《山海經(jīng)·海外東經(jīng)》：

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楚辭·東君》：

“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p>

王逸注：“言東方有扶桑之木，其高萬仞，日出，下浴于湯谷，上拂其扶桑，爰始而登，照耀四方，日以扶桑為舍檻，故曰‘照吾檻兮扶?！?。”

《論衡·說日篇》：“日旦出扶桑，暮入細(xì)柳?！眲t此扶桑為東方太陽樹無疑。所以在《離騷》中，詩人第一次神游時，“朝發(fā)軔于蒼梧”后便云：

飲余馬于咸池兮，總余轡乎扶桑。

在這里，扶桑既是東方太陽神樹，也成了詩人神游的上天通道。

西方的太陽神樹則是若木，猶如《論衡·說日篇》中的“細(xì)柳”，太陽正是沿著此樹下潛地底的。《離騷》：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遙以相羊?！蓖跻葑ⅲ骸叭裟驹诶鑫鳂O，其華照下地?！?/p>

《天問》：

羲和之未揚，若華何光？

王逸注曰：“言日未出之時，若木能有明赤之光華乎？”

《山海經(jīng)·大荒北經(jīng)》：

大荒之中，有衡石山，九陰山，洞野之山，上有赤樹，青葉赤華，名曰若木。

《文選·月賦》注引此經(jīng)“若木”下有“日之所入處”五字?！痘茨献印さ匦斡?xùn)》：“若木在建木西，末有十日，其華照下地?！敝芷睢睹x考》引《山海經(jīng)》佚文：“灰野之山，有樹青葉赤華，名曰若木，日所入處?！本勺C若木乃西方的太陽樹，也即太陽下潛地底所經(jīng)之樹也。

太陽通過神樹上升和下潛，從文字構(gòu)造上也可以得到證明。甲骨文里表示早晨與東方的“朝”、“東”、“杲”諸字和表示西方和傍晚的“杳”、“莫（暮）”諸字從日從木，表示日在扶桑之上或日下若木。杲，即有“日在木上”之義，杳有“日在木下”之義?！墩f文解字》卷六“東”字下引官溥曰：“東，從日在木中?！薄墩f文解字》：“莫，日且冥也，從日在草中?！保ú莳q木也）；段玉裁注：“莫為日且冥，杳則全冥矣。由莫而行地下，而至于扶桑之下也?！蓖瑫r考古學(xué)的成果也為太陽升降于扶桑、若木神樹的神話理論提供有利證據(jù)：馬王堆1號漢墓出土的《帛畫》上就有“九陽”在藤狀的“若木”（扶桑之枝）間飛動的景象。^[8]

在《楚辭》與《山海經(jīng)》中并見的神樹還有建木和玉樹。

《海內(nèi)經(jīng)》記載：“有木青葉紫莖，玄華黃實，名曰建木。……太暤爰過，黃帝所為?！痹凇疤珪惦歼^”下，郭璞注曰：“言庖羲于此經(jīng)過也”。郝懿行《箋疏》：“言庖羲生于成紀(jì)，去此不遠(yuǎn)容得過之?！倍f均是以人事解釋神話，因而不得正解。據(jù)袁珂先生研究，“過”字的含意應(yīng)該是：“緣著建木，上下于天的意思?！?sup>[9]建木應(yīng)該是：“居于天地中央的天梯，就是各方的天帝或上天或下地的梯子，他們就是緣著這棵直入云霄的細(xì)長的樹爬上去爬下來。”^[10]

《海內(nèi)經(jīng)》：“開明北有視肉，珠樹，文玉樹……不死樹……鸞鳥、鳳凰……”郭璞注“文玉樹”：“五彩玉樹?！薄痘茨献印さ匦斡?xùn)》：“玉樹在其（昆侖）西?！薄峨x騷》王逸注引《河圖括地象》云“昆侖上有瓊玉樹”，指的都是這種神樹。

《楚辭》中可與《山海經(jīng)》互證的山水植物神遠(yuǎn)非以上所舉數(shù)例。僅在屈原的作品《離騷》、《天問》、《九歌》、《九章》、《遠(yuǎn)游》與《招魂》等篇中，尚有諸多神話材料與《山海經(jīng)》所記相合。《招魂》中的“十日代出”也就是《海外東經(jīng)》中的“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和《大荒東經(jīng)》中的“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雷淵就是《海內(nèi)東經(jīng)》所記的“雷澤中有雷神”的雷澤等等。

“人類學(xué)的研究表明，一切民族在其原始時代都有原始宗教，都有萬物有靈乃至整體有靈觀念。并且這種有靈觀念可以一直延續(xù)到一神教和階級社會產(chǎn)生之后。”^[11]泰勒認(rèn)為“神話起源的真實背景就是萬物有靈論的信仰?！?sup>[12]山水植物神話產(chǎn)生于原始人的萬物有靈論，是原始先民自然崇拜的直接反映。原始人類崇拜自然，信仰萬物（下轉(zhuǎn)第129頁）

（上接第120頁） 有靈，認(rèn)為山水植物都有生命，而某些高山、大河、植物是神靈的化身，由此產(chǎn)生了山水植物等種種神話，是必然的結(jié)果。

參考文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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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江林昌.說楚辭“皇之赫戲”和“繁鳥萃棘”[J].杭州大學(xué)學(xué)報，19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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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張光直.考古學(xué)專題六講[M].文物出版社，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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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蕭兵.馬王堆帛畫與楚辭[J].考古，1979，(2).

[9][10]袁珂.中國神話傳說[M].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98.27#65380;89-90.

[11]黃啟明.原始恩維[M].人民出版社，1993.41.

[12]朱狄.原始文化研究[M].三聯(lián)書店，1988.27.

責(zé)任編輯 楊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