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民族精神是民族文化的集中體現(xiàn),民族文化是民族精神的社會反映。反思傳統(tǒng)文化,可以得出如下結論:“儒、遭、釋”學說的有機結合,是構建中華民族精神的文化底蘊。評判民族文化,目的在于創(chuàng)造、發(fā)展民族文化,振奮民族精神。
[關鍵詞]民族精神;思想基礎;結構特征;價值評判
[中圖分類號]G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06)09—0055-04
華夏民族的基本精神是如何形成的?多年以來,我國學術界多以儒家思想或道家學說作為中華民族精神的核心,并以此為基點去評判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尋求核心是無可厚非的,然而,由此所得出的結論卻實難讓人首肯。因為,儒道兩家所昭示的文化精神,在五千年歷史的長河中大致經(jīng)歷了“同一——分化——融合”的演化過程。況且,中化民族文化博大精深,既不可以一蓋全,也不可事無巨細。如果不站在歷史和時代的高度,從民族文化的主線和結合點上去探視民族精神的生成進而把握其實質,僅想單方面地用一種理論框架去圈定另一種思想模式,似不能科學地揭示問題的本質。
一、思想基礎
“天下為公”的遠古神話時代,無不充滿著人類童年時期的種種幻想和猜測。一方面,原始先民對自身生理和心理特征的認知,是通過人對自然神靈的恐懼、膜拜這種原始宗教信仰形式表露出來的。人的觀念的構建總是伴隨著神的崇高地位的確立:另一方面,在原始先民對神的直觀領悟之中,也邏輯地蘊含著人類對自身特質的體認,人類對自然神靈的實體把握,總是以主體自身理性覺醒為前提的。而這兩個層面的有機統(tǒng)一,便集中地反映在原始禮儀之中。
原始禮儀,從某種意義上說,它既是滋育民族文化之母體,又為導引華夏族人精神風貌之源頭。在具有全民族的、帶有普遍規(guī)格意義的原始圖騰與禁忌儀式之中,起主導與核心作用的則是“尊敬和祭祀祖先”。這是我們中華族人的一大特色,與西方古代先民表現(xiàn)出迥然不同的風格。在這里,尊老敬長適應于社會生活的每一個成員,祭祀祖先神靈成為氏族成員的共同事務。人在神的面前表現(xiàn)出平等的精神。尊卑等級制是文明社會的派生物,而尊敬平等則是原始人類自身所具有的淳樸美德。顯然,透過種種繁雜的原始禮儀之外觀,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人類早期所固有的、被后期思想家所張揚了的那種諸如互敬、慈愛、平等、民主、自由、勤謹、厚樸、寬容和自強等優(yōu)良品質,已經(jīng)默默地包容在里邊。
《周易》所展示的民族精神,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這既是傳統(tǒng)文化之凝括,又為民族精神之寫照。它上承華夏族人之原始美德,下開先秦儒、道等諸家學派體系之先河,在比較完整的意義上描繪了中華民族的理想人格——君子人物在道德實踐上實現(xiàn)自我完善的兩個層面的和諧統(tǒng)一圖。這種君子品格,幾千年來一直成為華夏族人矢志追求的理想人格,并且經(jīng)過歷代哲人圣賢的理性升華,已經(jīng)深深地內(nèi)化為中華民族的內(nèi)在品格,構成了中華民族精神的思想基礎。
春秋戰(zhàn)國時期是我國古代文化發(fā)展的第一次高峰。在激烈的社會集團政治與文化爭斗的氛圍中,一大批時代精英人物應運而生。他們不是憑籍與生俱來的門第頭銜,而是依靠自身的才能與學識去爭霸天下,立德、立業(yè)、立功:“剛健篤實,輝光日新”的民族精神,在這個社會里構成了時代的主旋律。而當我們面對著巨子如林、學派眾多的先秦文化典籍之時,就會不自覺地把目光投向儒、道兩學的開山大師、一代圣哲——孔子和老子身上。
歷史曾經(jīng)造就了孔子和老于。他們二人各自創(chuàng)設了儒學與道家思想體系,并因此而成為中國古代思想史上的哲學驕子。自從孔、老創(chuàng)立儒、道學說以來,信仰者和踐履力行者不計其數(shù),但是,責難者和反批者也不乏其人。然而,孔子和老子當年所分別建造的儒家“仁學”體系與道家“自然無為”思想格局,對于古老的中華民族來說,無論是就政治倫理道德體系的建構而言,還是在社會心理意識與風尚習俗的形成上,至今仍留有深深的文化印痕。
如果說,孔子“仁學”體系的創(chuàng)立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話,那么,此種意義便集中體現(xiàn)在它把原始禮儀中所包容的民主、互助、友愛等思想觀念規(guī)范化了,把原始宗教觀念中所隱含的種種人道原則和人道精神張揚了。不僅如此,在孔子的骨髓里,更為根本的是他把“仁”與作為宗法制度的“禮”結合起來加以考察,從而在中華社會的特殊文化氛圍中,營造了自己獨具一格的“仁——禮”結構模式。這一模式,為構建封建社會禮儀和倫理道德以及塑造不同等級的人格提供了較規(guī)范的模式,在“非禮勿言、非禮勿聽、非禮勿視、非禮勿動”的奴化思想熏陶下,追求民主、平等、個性自由開拓創(chuàng)新的先哲理念被湮沒了。與之相反,以老莊為代表的道家學說,站在與儒家、法家等派別的不同立場上,針對孔子“仁學”思想重人倫政治而輕自然事理、揚道德理性而貶情感意志的獨斷主義傾向,展開了尖銳地批判,表現(xiàn)出一種不合儒家倫理世俗傳統(tǒng)的文化性格;如果說,老子及其思想對中國文化曾發(fā)生深遠影響的話,那么,其影響就在于他把中國上古神話系統(tǒng)中所潛藏的“自由精神”外在化了,把原始宗教禮儀中所展示的平等思想和自由精神系統(tǒng)化了,尤其是把人的樸素的自然意志與情感因素上升到與宇宙自然本體等同的哲學高度來加以闡釋,從而構作了一幅與儒學傳統(tǒng)迥然相異、對后世產(chǎn)生重大影響的文化精神風貌圖:
漢代思想文化以它那雄渾的氣魄與壯闊的發(fā)展歷程,結束了先秦諸子爭鳴、“道術將為天下裂”的社會局面。它以更高的理論形態(tài)融匯、吸收了先秦各派學說,尤其是將儒、道兩大思想觀點納于自己的思想體系當中。在這里,一方面表現(xiàn)為儒學向道統(tǒng)意識的靠攏與復歸,用道家的自然本體論思想來為封建大一統(tǒng)專制社會統(tǒng)治作論證。在“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政治文化口號下面,潛伏著的是道家自然無為的特質。另一方面,表現(xiàn)為道家思想向儒學理性的認同與依附,以便為自己的生存和擴展尋得一處安全之地。很顯然,儒學與道統(tǒng)走向結合的趨勢,體現(xiàn)了歷史發(fā)展的必然性。漢代的哲學文化則在這方面作了一次有意義的嘗試。
魏晉南北朝以來,隨著封建大一統(tǒng)政治結構的不斷強化,儒學與道論也相應采取了日益完善的精妙形式糾纏在一起,從而使得華夏民族精神建立在“內(nèi)圣外王”、“儒道互補”、體用一源、互為表里這樣一個牢固的基礎之上。此后,不論中國社會發(fā)生怎櫸大的歷史變遷,中華民族的文化精神和性格特征,均不能超出這一本質規(guī)定。然而,儒、道兩家由于其學說和道德思想的玄奧,在魏晉以前始終是統(tǒng)治階級和上層社會及文化人關心、注重的事,在老百姓看來,幾乎與已無關,老百姓由于文化層次和文化水平的關系,也無法關心,無資格評論這些:由于儒、道精神和思想與平常百姓之間的距離,使得佛教文化和思想乘機而入。由于佛教文化和思想中的“輪回”觀念和“因果報應”觀念通俗易懂,老百姓容易接受,加之內(nèi)容與中下層老百姓的想法接近,使得佛文化思想很快傳遍中國大地:當然佛文化和思想能很快傳人也與統(tǒng)治階級意欲以此來麻痹人民,維持自己的集權統(tǒng)治而大力推捧有關。
對于儒家思想,從“五四”時期以來已經(jīng)討論了很多:儒家傳統(tǒng),在某種意義上可以稱為中華民族文化的傳統(tǒng),儒家精神代表了中華民族發(fā)展的根本方向。因而,所謂繼承民族傳統(tǒng)文化與弘揚民族精神,就是要繼承和弘揚儒家“仁學”精神。這是多數(shù)學者所得出的研究結論,它無疑是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及其精神進行反思的智慧結晶。從中國社會的現(xiàn)實發(fā)展來看,說儒家總領了華夏民族的核心精神,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的。千百年來,華夏諸族不斷融合,從而使我們這個多民族的國家成為世界范圍內(nèi)的佼佼出眾者。在此基礎上,經(jīng)過長期培育而產(chǎn)生的愛國主義和民族向心力,在反抗外敵侵略、強化國家統(tǒng)一的過程中,也曾起到不可低估的作用:多少流離海外、漂泊異鄉(xiāng)的僑胞,遙對故土無不發(fā)出“望我大陸兮思我故鄉(xiāng)”的萬千情懷。物質的力量是偉大的,而精神的作用也常常使人感到震驚。凝聚在民族精神之中的諸如互助、忠誠、信用、寬讓以及崇尚道德情操等優(yōu)秀品質,難道說不是與儒家“仁學”體系對之長期陶冶有關嗎?
但是,這僅僅只是問題的一個側面,另外一個十分重要的方面則被忽略了。這即是與儒學同生共長、休戚與共,并始終發(fā)生著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道家哲學。道家思想作為一支獨立的文化體系,它的存在不僅僅是作為儒家學說的對立面而被吸收和溶解,起一種補充、墊襯作用,而是有著一種為儒家學說所代替不了的、對中華民族的民族性格與心理生成曾發(fā)生深遠影響的獨特功用價值。這個價值的精髓就在于一方面它為統(tǒng)治階級提供了駕馭社會安撫蕓蕓眾生的“統(tǒng)治術”,另一方面又使叛逆思想憤世嫉俗的無奈、遁世、超脫、得到了精神上的安適和慰藉。茲后的佛教思想又是統(tǒng)治階級借以維護集權統(tǒng)治尋求社會穩(wěn)定、麻痹老百姓的“安撫劑”。從古代文化發(fā)展的整體結構看,儒學與道統(tǒng)、佛教相互糾纏,各以對方為自己存在和發(fā)展的前提,在相互對立、相互融會吸收的基礎上,共同承負起培育華夏民族精神、雕塑“理想”人格、促進社會“文明”與進步的歷史重任。
二、結構特征
中國傳統(tǒng)歷來是“據(jù)于儒,依于老,逃于禪,”“儒治世,道治身,佛治心”;如果我們把“儒、道、釋”思想理念看作是一個球狀結構體的話,那么,表現(xiàn)于外層的,用來裝潢門面的則是以儒學為核心的政治倫理思想體系。這種思想體系,既是封建大一統(tǒng)專制統(tǒng)治的文化理論工具,又是每一個人應當謹守而行的做人準則。而作為一種深層的民族心理與文化意識,能夠使反映于外的儒家倫理政治學說得以長期保留下去,并為封建大一統(tǒng)制度的建立提供必要的哲學理論依據(jù)的,則無疑是統(tǒng)治者最實用的、高度總結統(tǒng)治術的、不外現(xiàn)的道家學說。從這個意義上說,“道”比“儒”更根本,道學較儒家思想更為深刻。不僅如此,道家哲學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神的重要一翼,不僅營構了中華民族文化傳統(tǒng)的基本骨架,而且規(guī)定和制約著以孔于為代表的儒家思想的致思向度。佛家的思想的推崇始終與善良的民族意識和心理相聯(lián)系,標示了中國民族從追求、探索真理的精神被壓抑、摧殘后的無奈情緒,從而反映了中華民族能吃苦、能克制、忍耐的一面,和希冀對來世(后輩)的幸福等待的理想和信念。
中國文化思想史,從魏晉南北朝以來,就其某種意義講,是以道家學說和佛教觀念為哲學根基、以儒學綱常名教為行為準則的儒、道、釋不斷融會貫通的發(fā)展史。中華民族兩千多年來的大一統(tǒng)制度傳統(tǒng),華夏文化所具有的高度聚合現(xiàn)象,不僅是由于封建宗法和民族血緣的關系,更在于有一套嚴密而有效的綱常名教體系。但是,要想建立此種社會體系,并因此而治國平天下,就必然要以某種哲學本體論觀點作為支柱,用它來證明其存在的合理性。而道家的天道自然觀學說正好適應了這種現(xiàn)實要求,從而顯示出其獨特的哲學方法論功用。
“道”是老于哲學的一個重要范疇。作為一個至高無上的哲學概念的提出,它是人類企圖擺脫超自然神靈的束縛,去找尋世界統(tǒng)一性的一次大膽的理性嘗試。在老于的思想體系中,并不是以純冷漠的眼光去看待與人類似乎沒有直接聯(lián)系的廣袤宇宙,而是一開始就將宇宙與人類呈合于一個大系統(tǒng)之中。這種整體意識作為一種思想觀念,從此演變成為一種積淀下來的民族心理和思維定勢,成為建立大一統(tǒng)封建王朝的心理基礎和理論準備。此后,董仲舒的“天人感應”,魏晉時代的“名教出于自然”,以及宋明時期的“存天理、滅人欲”等,都無以例外地采取了“道”的形式來加以論證?!暗馈奔仁侨寮覀惱碚嗡枷氲幕A和出發(fā)點,又是其重要的論證手段和方法,更是社會精英們終身追求的根本目標。
由于道家思想的核心表現(xiàn)為反儒家理性傳統(tǒng),推崇人的自然生活本性,為自由意志高唱贊歌,這就顯得與儒家傳統(tǒng)思想不相協(xié)調。而中國現(xiàn)實一體化社會,把青睞的眼光更多的投向儒家的“仁學”思想,而不是道家的反傳統(tǒng)出世精神。因此,當中國的哲人們企圖以“道”釋“儒”、納“道”于“儒”的時候,道家學說必然要受到儒家思想的限制,使其不能把所謂的人的本性予以極致的張揚。在這里,當“道”作為反儒家理性傳統(tǒng)的手段而存在的時候,“儒”便上升為更根本的地位,從而使得“道”屈從于“儒”,“道”服務于“儒”。
當人們在納“道”于“儒”、以“遭”釋“儒”的同時,儒學也同樣會受到道家意識的感染與溶解,從而使得以傳統(tǒng)政治倫理道德為核心的儒家思想,也不可能完全蔑視人的自然本性而一味假借理性而表演下去。這即是我們在冷酷森嚴的封建專制體制下面會不時看到人性之光的原因所在。
通過上述分析,我們是否可以這樣歸結一下:魏晉南北朝以前,在漫長的歷史發(fā)展過程中,“儒”與“道”這一本是同根生的東西,各以對方為自己存在的基本前提,相互激蕩,彼此推引,最終融會在“儒——道”結構模式之中。當從“儒”的角度去審視“道”時,“道”是受“儒”制約的:“道”屈從于“儒y,依附于“儒”,為“儒”服務?!叭濉睘楸?,“道”是末;“儒”是體,“道”為用。而當從“道”的角度去看待“儒”時,“儒”同樣受“道”的制約和支配?!叭濉笔恰暗馈钡耐庠诒憩F(xiàn),“道”是“儒”的哲學基礎。“儒”屈從于“道”,受制于“道”,為“道”服務。在這里,“道”本來是手段,結果卻是手段高于目的,成為更根本性的東西:假如我們是從總體上來把握“儒、道、釋”結構模式的話,那么,展現(xiàn)在面前的則是另外一番情景:“儒”與“道”互為表里,互為手段,互動互補,體用一源,共同為中華民族精神的生成奠定了基礎。魏晉南北朝以后,佛教文化傳人中國后從思想和信仰上占據(jù)了中下層人民的頭腦,由于“輪回轉世”與“因果報應”的觀念,深得民間喜愛,使得中下層百姓在現(xiàn)世中的困苦,可以寄希望于來世的超脫,統(tǒng)治者也希望以此來麻痹人民,因而被很快接納。遍布中國各地的大小佛教寺院就是充分的例證。一時間佛教文化很快融人中國社會文化之中,形成儒、道、釋并行不悖的中國民族文化的特點加之近代西方先進文化思想和民主、自由精神及孫中山“三民主義”思想的影響從而又重新補充了中化民族精神的構建基礎,使得中國民族精神的內(nèi)含更寬泛,包容性更強,生命力更旺
三、價值評判
在色彩斑斕、儀態(tài)萬端的中華文化現(xiàn)象背景下,“儒、道、釋”互補構成了中華民族精神的生成基線,成為維系中華民族滋生繁衍、發(fā)展壯大的精神支撐。對這一文化底蘊不斷的進行歷史反思,既是深入了解中國傳統(tǒng)文化之必要,又能為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推進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事業(yè)、弘揚和培育中華民族精神提供借鑒意義。
首先,“儒、道、釋”互補文化理念的生成,作為一種文化精神的凝合體,是在中華民族長期的歷史發(fā)展過程中形成的。它對于維護社會穩(wěn)定,對于彌合中國人的靈魂分裂狀態(tài),增進理性和情感因素的有機結合,以及促使中華民族文化心理的平衡和發(fā)展,無疑起著重大的作用。
人類的精神現(xiàn)象分為兩個層面。既有理性的一面,又有非理性的情感一面,二者的平衡發(fā)展,尤其是功能互補關系,對于個人的心理意識乃至整個民族精神的(生成)發(fā)展,都是非常重要的。由于種種特殊的歷史原因,以儒學倫常為核心的史官文化精神,過早過深的占據(jù)了中國人的文化心靈,并取得社會生活的霸主地位。重視現(xiàn)實倫理秩序的和諧與穩(wěn)定,關注社會統(tǒng)治的盛衰得失,成了中華民族生活的一大特色。與之相應的,原始文化體系中所昭示的那種神秘的探索真理的沖動,長期受到了嚴重的集權、統(tǒng)治思想的壓抑:儒家文化片面理解人類精神現(xiàn)象中的情感作用,否認情感因素對個體生存和發(fā)展的價值意義,要求個體人始終按照社會為其設計的既定倫理模式去生活。為了某種高于個體生命的所謂“原則”、“規(guī)范”和“信念”,去忍受來自“群體”、“國家”“社會制度”的種種束縛。正如謝選俊同志所指出的:“人性本身即為善惡各半的一塊‘待耕之地’,而施行理性文化教育,則是在這塊土地上進行良性播種、以期收獲的根本手段?!?/p>
人的理性思維與情感自由是相互聯(lián)系的,當社會政治制度不能使人充分表白自己的思想認識和觀點時,(即人們的思想、言論受到限制時),這種聯(lián)系就可能以一種假象表現(xiàn)出來,使人無法揣度,使社會生活和人際關系陷入迷茫:然而,表面的似理性的宜言代替不了內(nèi)在的理性情緒潛流,它每時每刻都在為尋找自身的出路而吶喊著。人類的情感渴求著實現(xiàn)自身需要的滿足,它可以接受有條件的來自所謂理性文化方面的種種限制,但卻絕對容忍不了理性壓抑。這種理性和非理性的情感因素,倘若不被允許以積極的方式參與社會生活,就會采取極端消極態(tài)度與所謂的理性傳統(tǒng)文化相抗衡:道家、佛家學說,既是這種史官文化對人類基本情感施行壓制的必然產(chǎn)物,又是古代中國文化人靈魂呈分裂狀態(tài)的有力左證。
理想人格與理想境界源于矛盾的社會現(xiàn)實。而“儒、道、釋”學說的有機結合,一方面作為意識形態(tài)反作用于社會存在,另一方面又在一定的意義上彌補了泛社會層人格和精神追求上的不足。靈魂中的理性與情感因素相結合,便體現(xiàn)出一種無法阻擋的完善的“理想人格”和“理想境界”。盡管這種“理想人格”和“理想境界”的設計還帶有明顯的缺陷性,但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仍然不失為中華民族在思想文化上的一種大膽創(chuàng)設與人格追求。尤其重要的是,它對于救治當今世界工業(yè)化國家所面臨的種種社會弊端,預示人類社會未來的發(fā)展意向,有著不容否認的借鑒意義。正如一位日本友人所評論的那樣:“我們?nèi)毡窘裉焖哌^的道路,基本上是美國所走過的道路:我們希望在人類的歷史上能夠出現(xiàn)另外一條道路。這條道路應該是物質文明高度發(fā)達,而精神文明又不失其為人性化。如果真有這樣一條道路的話,我認為日本是不能成為這條道路的開拓者的。而只有你們——偉大的中國,才能真正的成為這條道路的開拓者?!?/p>
其次,“儒、道、釋”互補文化理念所造就的民族精神說明,儒家倫理政治說教與道家自然無為思想以及佛教勸人為善的道德觀念,均不可能單方面發(fā)展到一個極點。三者的有機結合,對于穩(wěn)定社會秩序,鞏固政治統(tǒng)治,發(fā)展社會生產(chǎn),保護傳統(tǒng)文化,避免社會動蕩,曾起到一定的積極作用。如果能得到進一步的整理、完善、提煉,也必將會對今后的社會發(fā)展起一定的積極作用。
再次,由文化底蘊生發(fā)的“儒、道、釋”文化體系的建立,標志著華夏民族精神生活進到了一個較高的層面。其發(fā)展的結果,必然體現(xiàn)為儒、道、釋三者在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過程中,不斷克服、拋棄各自的片面性而趨于和諧一致。這種文化理念,千百年來逐漸定勢為一種民族傳統(tǒng),支配和制約著我們民族的文化心理活動,成為華夏民族精神成長的基點。
中華民族傳統(tǒng)的文化結構的核心是儒道互補,體用一源。它體現(xiàn)在知識分子的人生理想上,則是“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所謂“兼濟”,是指以儒家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王道為主,融合法家、兵家、縱橫家的“王霸之術”。所謂“獨善”,是指儒家的“孔顏樂處”并結合道家的隱歸情趣。自漢以降,尤其是魏晉南北朝以來,中國的文化人都以儒家的道理兼濟天下,以道家的風貌來陶冶自己的性格,二者相輔相成,相得益彰。在這里,儒家的政治信條甚至未能阻止道家意識的滋長和外露。同樣,對消極出世、自然無為的道家學說懷有好感而刻意去追求它,也并不妨礙學人士子最終走向儒家式的“殺身成仁”的悲壯之路:
以“儒、道、釋”學說互補而生發(fā)出來的中華民族精神,作為一種思想文化體系,既有積極、健康與向上的一面,也有其明顯的消極成分。與西方文化相比較,其最大的局限性是它精于天道與人事之間和諧關系的維系,偏重于社會穩(wěn)定、安于現(xiàn)狀,讓人逆來順受,忍耐,保守,疏于主體對宇宙客體奧秘的獨立探索與求知精神的培育。缺乏積極進取精神和爭民主、爭自主、爭自由、張揚個性的精神。近代中國社會的落伍和恥辱,不能說不與這樣一種思維定勢有很大關系。這應該引起我們的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