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在暑期這個相對的演出淡季里,似乎只有蹦蹦跳跳的孩子和快樂至上的兒童劇仍不知疲倦。于是,當一年一度的“上海國際兒童戲劇節(jié)”如約而至時,去劇場看戲已不再是消暑和寓教于樂這般簡單的“過去式”了。看著一雙雙大手牽著小手步入劇場,盡情釋放快樂,然后心滿意足地出來,你會被這種認真的投入所感動。
兒童劇,是對快樂的原始記憶,是寫給所有人的心靈童話。
守護心中的孩子
保加利亞索非亞木偶劇團《人猿泰山》
小莫格利的出現,擾亂了原本平靜的叢林。樹梢間,跳躍的歲月一晃而過,莫格利長成了叢林中的“泰山”。為了尋找強大的火,他離開叢林,意外在村莊與生母相認。然而,對人類徹底失望的莫格利又回到了叢林,他得到了叢林仁慈心,最終放棄復仇去追求自己的真愛。“一切都沒有改變,除了莫格利,因為他是人。”
保加利亞索非亞木偶劇團的院長和男主角,一老一少,言語間總透著一股子可愛勁,這種原始質樸的力量,正如“泰山”,單純卻有穿透力。
院長Kiriakos Argiropoulos和藹地說:“我從未離開過孩子的世界,那樣會使我永遠年輕。”說著,他很認真地指向自己的心房:“這里有一個孩子,我們在心里要永遠保留這個孩子?!边@是一部給孩子看的“泰山”,劇團的改編大多忠于原著,惟一不同的是,小說是由作者講故事,而戲劇則由“叢林老人”講述。采用木偶劇的形式,是因為它能夠簡潔地交代故事,更容易被小朋友接受。“每個生物都要回到自己的來源,‘泰山’也一樣,一旦選擇了自己的道路,就要勇往直前地走下去?!?/p>
保加利亞索非亞木偶劇團最初成立于1946年,六十多年來的巡演經歷,讓他們的足跡遍布世界。巡演中,劇團都盡量用該國母語來表現,他們當然也曾做過學習中文的努力,可最終卻因為發(fā)音困難而放棄了。為彌補語言隔閡,每一幕間都用中文來講述將要發(fā)生的劇情,這是劇團特別為中國觀眾設置的。
談起對上海的印象,院長一副贊嘆之情,而談到各國觀眾對該戲的反應時,他又很有自信地說:“大家都一樣,該笑的時候就會笑?!蹦兄鹘茿lcxander也幽默地表示:“成人可能會不一樣,但世界上所有的孩子都是一樣的。希望小觀眾和我們一起叫、一起玩,這樣演來更帶勁?!苯又v起了巡演中的一段趣事:有一回演出時,木偶的頭忽然不見了。一陣騷亂后,他硬著頭皮上場,最后卻在臺上找到了頭?!翱刂颇九急瓤刂谱约旱纳眢w更復雜。木偶有時是由多人控制的,演員間若沒有足夠的默契,就會出現扭曲怪異的動作?!?/p>
當時,還是個學生的Alcxander被導演一眼相中,出演“泰山”。天生好動的他,說話間一直把玩著手指上的創(chuàng)可貼,原來,看似愜意的“空中飛行”,其實是件苦差。劇組曾建議多加一條保險帶,可他卻笑著說那會妨礙發(fā)揮,結果常常被粗麻繩磨得傷痕累累。比起大人,他更喜歡和孩子親近?!俺扇瞬蝗菀赘淖儯麄兊男氖顷P閉的,而不是打開的?!?/p>
向幸福出發(fā)
日中演劇交流協會話劇人社
《布萊梅的樂隊》
驢、狗、貓、雞因為年邁無用而遭到主人的遺棄或宰殺,它們沮喪、恐懼,于是紛紛出逃,相遇成了知己。在一同前往布萊梅的路上,它們遇到了一位音樂家,他的贊賞使自認為一無是處的四個好伙伴重新拾回了信心。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它們齊心協力,將小偷制服,并最終來到了向往已久的布萊梅。
看劇情,不免讓人覺得面熟。不錯,這出格調清新的兒童劇就是由英國劇作家大衛(wèi)·赫爾曼根據格林童話《布萊梅的樂隊》改編而成的。“日中演劇交流協會話劇人社”團長伊藤巴子在澳大利亞戲劇節(jié)上認識了劇作者,她看完演出后非常感動,于是決定在回國后排演該劇。
“本以為改編自童話的戲劇總會帶有童話般的美麗和夢幻,但此劇卻略有不同。大衛(wèi)·赫爾曼的創(chuàng)作理念是希望給可愛的孩子們呈現不一定完美的童話戲劇,他希望孩子也能夠像大人一樣,對社會有一定的認知,知道長大成人后該如何適應社會?!北热?,作者在改編時強調了每個動物所經歷的苦難,正因為有此鋪墊,他們最終來到布萊梅并實現了自己的理想才顯得尤其不易。
也許有人會問,這樣的兒童劇會不會太深奧?孩子能理解并接受嗎?“其實,當孩子們看到劇中的驢被戴上眼罩、不分白天黑夜地工作,當看到被狠心主人丟棄的狗和貓,還有那只已被放在火架上烘烤的可憐的雞時,不用說教,孩子們自然就會明了?!睂τ诖笮l(wèi)·赫爾曼的藝術創(chuàng)作理念,伊藤團長非常贊賞和認同。
伊藤覺得,兒童劇的創(chuàng)作十分不易,很多兒童劇只是希望能讓孩子看過之后開心就可以了,這顯然是不夠的。她建議中國家長帶孩子來觀賞兒童劇時,不應僅停留于看完之后的會心一笑,而是要和孩子一起思考,或者啟發(fā)孩子去思考,從一出戲里面能得到些什么,這才是更重要的?!霸谌毡荆呀浻性S多年輕的父母和劇團創(chuàng)建組成了一些兒童劇俱樂部組織,他們一起探討、思考如何讓兒童劇在帶給孩子歡樂的同時使他們得到教育?!痹搼蜃匀ツ旯菀詠?,在日本的反響非常好,許多父母和孩子從這出劇中產生了有關于人與他人、人與自我、人與社會的諸多思考。
伊藤女士反復強調“為了可愛的孩子們,我們要給他們看好的兒童劇”這句話,也許是為了這個目標,也許是頭一次在上海演出,他們對演出的每個細節(jié)都格外精益求精,就連開場前還在做著最后的調整和修改。由于考慮到小觀眾的年齡非常小,所以演出不設字幕,取而代之的是同聲傳譯。演出剛一結束,主創(chuàng)人員又和主辦方討論起來,商量晚場該如何進行修改,其敬業(yè)精神可見一斑。
現今,給低齡兒童看的戲往往逃不開嘻嘻哈哈、蹦蹦跳跳的窠臼,而該戲卻是向簡約回歸——簡單的舞臺,簡單的道具,甚至連演員的服裝也是簡單如平日,換裝過程觀眾一目了然。他們并不在外表上做過多的修飾,而是靠純粹質樸的表演來打動小觀眾,讓人回味無窮。
互動的歡樂
莫斯科兒童劇團《花房仙子》
林中曠地上布滿了鮮花,甘菊、蘭花、風鈴草正準備蓋房過冬。忽然,貪吃的小熊闖入了它們的家園,破壞了房子,奪取了蜂蜜。花兒們展開了自衛(wèi)反擊戰(zhàn),最終把丑陋的毛毛蟲變成了美麗善良的蝴蝶。小熊目睹了這一切,終于明白了友誼和互助勝過彼此之間的爭斗。
互動,是該劇最大的藝術特色。戲前、戲中、戲后,臺上臺下處處充滿著歡樂的互動,孩子們仿佛身處狂歡節(jié)日之中,與小熊、毛毛蟲以及花兒們打成一片。
于是,筆者和主創(chuàng)人員的交談也從“互動性”開始。導演安德魯比劃著手勢,強烈地表達著自己對“機械化”的拒絕。雖然從小受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熏陶,但安德魯力求推倒第四堵墻,不希望孩子們直挺挺地僵坐在座位上。他所期待的,是交流,包括演員和孩子的交流,家長和孩子的交流。在戲開始前,人偶演員就站在門口載歌載舞歡迎觀眾,醞釀一種情緒的交流。劇中,舞臺上的演員更是將互動進行到底,他們指揮觀眾鼓掌,鼓勵孩子用紙球扔小熊,讓孩子教小熊說禮貌用語等等。
“這種交流可謂‘一石三鳥’,既能烘托氣氛,又能寓教于樂,最重要的是,家長可以在這些互動中觀察孩子的成長和檢驗教育成果?!彼囆g總監(jiān)伊琳娜說。舞美設計加里娜也談到,“互動性”是莫斯科兒童劇團一如既往的藝術追求?!啊有浴瘜τ趫雒婵刂朴泻軓姷囊螅缛艨刂撇划?,往往會出現冷場或者混亂,因此劇場管理和劇場硬件設施也很重要。”
談及人偶劇的藝術表現,伊琳娜對該劇的音樂制作耶夫杰尼亞和舞美加里娜表示贊賞?!皩τ趦和瘎碚f,音樂和造型設計是極重要的,這是吸引孩子的兩大元素。耶夫杰尼亞把俄羅斯的民族元素融入該劇音樂中,把現代性和民族性完美結合,準確而細膩地表達了全劇的歡快情緒。而加里娜則繼承了俄羅斯現實主義的優(yōu)良傳統(tǒng),舞美設計上捕捉了大自然的奇妙風情,這在某種程度上還起到了一定的科普作用。比如在毛毛蟲化成蝴蝶這一情景中,她運用白色絲帶構勒出繭的形象,在追求唯美視覺效果的同時也使小觀眾了解了毛毛蟲作繭自縛、化蝶而出的全過程?!?/p>
“傀儡”這個詞,來自法語“Marion”,“Marionette”是中世紀神秘劇中代表圣母瑪麗亞的木偶。人偶戲作為傀儡戲的一支,有著自己很特殊的表現方式,但因《花房仙子》面對的是兒童觀眾,所以擁有著很多兒童劇的普遍特色。但導演所提倡的“互動性”仍值得關注和借鑒,這種以互動為核心的游戲劇形式,對于娛樂、教育兒童(特別是低齡兒童)效果極佳,真不愧為莫斯科兒童劇團的鎮(zhèn)團之作。
英雄,這樣長大
中國臺灣蘋果兒童劇團
《動物森林狂想曲》
森林里有這樣一只頑皮的小獅王,它一會兒把熊叔叔疊好的被子扯得亂糟糟的,一會兒把孔雀姐姐的鮮花糟蹋了,一會兒又把狐貍大哥攆得到處躲藏。獅媽媽讓它吃點藥,它卻悄悄把藥倒了,還騙獅媽媽說已經全吃下了……可愛而頑劣的小獅王讓很多小朋友看到自己的影子,也成了年輕父母教育生活中“小皇帝”的好話題。
參加過第一屆上海國際兒童戲劇節(jié)的中國臺灣蘋果兒童劇團,此番經驗更加老道,他們知道如何與童偕樂。尖叫、跺腳、拍手此起彼伏,伴著動聽的歌聲,舞臺上的森林就這樣“動”了起來。
由團長方國光編劇、導演的《動物森林狂想曲》,已在臺灣連演100多場,得到了觀眾的熱烈追捧。面對如此成就, 方國光卻并不滿足:“每次演出后我們都會征求小觀眾和專業(yè)人士的意見,如果言之有理,肯定就會在下一場中改進。100多場演出,幾十處的修正,小獅王也漸漸豐滿起來?!?/p>
此話不假。就在兒藝馬蘭花劇場的滬上首演結束后,劇場工作人員向他建議,該劇的中場休息是否可以取消,因為上海小觀眾比較習慣連貫性的演出。方國光聽后連連點頭,并在第二場演出時就采納了這一建議,使劇情更加連貫、緊湊,演出效果也有了提升。
所謂的專業(yè),更多地是體現在理想和現實的不斷磨合上。作為一支有著十年專業(yè)兒童劇演出經驗的團體,中國臺灣蘋果兒童劇團追求的是將理想的境界通過淺顯的表演傳遞給小觀眾,以兒童易于接受的戲劇互動形式來為復雜的兒童教育開辟一條新的捷徑。于是,中國傳奇、世界名著、遠古神話等諸多歷史和文化經典,經過人偶、游戲創(chuàng)意、擬人卡通等戲劇元素的組合,得以鮮活呈現。寓教于樂,一方面踐行了蘋果劇團“兒童教育為一切教育之本”的立團理念,另一方面也使它擁有了一群忠實的“粉絲”。
“早在前年,我們以環(huán)保內容的兒童劇《黃金海底城》參加了首屆上海國際兒童戲劇節(jié),之后就開始構思這部《動物森林狂想曲》?,F代城市兒童多的是寵慣,少的是責任意識,我們想通過小獅王的經歷傳遞這樣一個信息:勇氣和責任是孩子身上最寶貴的財富,家長和教育部門都應該將孩子身上的這份潛質充分地發(fā)掘出來。”方國光說。
于是就有了這樣美妙的結局——頑皮的小獅王在獅王爸爸被囚禁、部落人遭遇險境時,改變了自己調皮搗蛋的性子,只身闖向回音谷,以勇敢和聰明趕走了魔龍湖的毒龍,贏得了大家的尊敬。
有意思的是,此次中國臺灣蘋果兒童劇團的上海之行,一路走來并不順暢。先是因臺風影響在香港滯留兩天,以至于在演出前一天晚上才抵滬,之后在道具的運輸、舞臺的布置上也費了不少力氣?!斑@頗似小獅王的經歷,歷過艱辛,終得成功!”方國光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