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等待戈多》是荒誕派戲劇家塞繆爾·貝克特的代表作。作者將遠古神話意蘊滲透在作品之中,以此來表達他對人類、對社會的認識和感受,來揭示西方現(xiàn)代人處境的尷尬和西方現(xiàn)代社會的荒誕面貌。本文將通過對作品中在場景,人物設(shè)置,主題、人物處境等方面與希臘神話一一對應(yīng)關(guān)系的分析,闡釋出作家對現(xiàn)代西方人生存狀態(tài)的揭示。
[關(guān)鍵詞] 《等待戈多》 神話意蘊 現(xiàn)代西方人 生存狀態(tài)
“鄉(xiāng)間一條小路。一棵樹。黃昏?!?/p>
這便是《等待戈多》的戲劇場景和戲劇時間;這便是塞繆爾·貝克特筆下西方現(xiàn)代人的生存環(huán)境:停滯不變的永恒荒原——小路寂寞荒涼,有路而無人;那棵樹呢,且不說它的種類無法確定,像柳樹又像灌木,就連它的死活也難以確定:它本是“枯樹”,可第二天卻長出了兩片葉子;活動在這片荒誕圖景中的兩個流浪漢在這棵樹下等待著戈多……這便使我們產(chǎn)生疑問:曾經(jīng)那么絢爛的伊甸園哪去了?智慧樹在哪里?能分辨美丑善惡的亞當和夏娃呢?的確,在后現(xiàn)代工業(yè)和后現(xiàn)代文明的侵襲之下,人類的生存環(huán)境已經(jīng)惡化到極為可悲的地步:絢爛多彩的伊甸園已經(jīng)退化為一片灰暗死寂的荒原;而構(gòu)成人類生存環(huán)境的要素之一的時間也已經(jīng)死去——這里是永恒的黃昏與黑夜:全劇總是以黃昏開始而在黑夜降臨中結(jié)束。而且日期也無法確定,“今天是不是星期六,今天難道不可能是星期天!或者星期一?或者星期五?或者是星期四?”,這里的時間已失去了記時的意義,成了空洞的概念,失去了應(yīng)有的生命力,讓人們在渾噩難捱中,今天重復(fù)昨天,明天重復(fù)今天,“享受”那種灰暗黃昏的沉重壓迫、伊甸園中的智慧樹已退化為一棵莫名其妙的枯樹,仿佛人類的智慧已凋零;亞當和夏娃又一次喪失智慧,而淪落為兩個流浪漢。更令人難堪的是,兩個人都變成了男性,人類的繁衍成了問題。這里女性形象的缺失,正象征了現(xiàn)代文明的畸形和變態(tài),兩個流浪漢苦苦地等待,但戈多總是不來,他們?yōu)榇耸鼙M苦難。戈多仿佛是被潘多拉關(guān)在匣子中的希望,使人類可望而不可及。貝克特正是運用這平行反向的神話意蘊,來表現(xiàn)20世紀西方人的生存和精神狀態(tài):被上帝拋棄在一片無盡的昏黃荒野中,等待一個不確定的拯救者。
“希望遲遲不來,苦死了等待的人”
一句話揭示了《等待戈多》的主題——生命的徒勞與毫無意義。這一主題的揭示,恰似一個現(xiàn)代的西緒福斯神話。埃斯特拉岡和弗拉季米爾兩個流浪漢在一棵禿樹下苦苦等待著連自己都不知道是誰的戈多,指望他前來把他們從孤獨、尷尬中解救出去、可是日復(fù)一日,戈多始終沒有出現(xiàn)。每一天等待的結(jié)果預(yù)示著第二天等待的開始,如此無限循環(huán)。在這種等待中,他們永遠做著摘帽子、倒靴子、吃蘿卜等無意義的動作。貝克特在這里暗示我們,無論你付出何種努力和抗爭均是無益的。這種狀態(tài)正如遠古的西緒福斯神話:西緒福斯因欺騙諸神而被罰在陰司受折磨,他必須把一塊沉重的巖石推上山頂,可是每當他精疲力竭地把山石推上山頂時,石頭又滾落回去;他只得又從頭開始。如此周而復(fù)始,永無止境。他的努力只不過是一個零,無休止的從終點回到起點而于事無補。埃斯特拉岡和弗拉季米爾,無休止的等待著戈多,無休止的重復(fù)著同樣的動作,恰似現(xiàn)代的西緒福斯。
“咱們不再孤獨了,等待著夜,等待著戈多,等待著……等待:……”
但“戈多”終究沒來,“等待”毫無意義,人類陷入了生死兩難的困頓。劇中,兩個流浪漢衣衫襤褸,骯臟不堪,顯得筋疲力盡、無比痛苦。他們對一切都茫然無知,對一切都無能為力、在他們眼中,今天和昨天一樣模糊,而明天更不可想象,他們是那樣卑微、低賤,“一輩子到處在泥地里爬”、“生活在空虛中”。想活,連骨頭都啃不到;想死,褲帶又脆又短,一拉就斷。欲生不能,欲死不得。他們就處在這生死不能的境地。即便處境如此尷尬,他們?nèi)砸恢眻猿郑恢钡却?,然而等待毫無結(jié)果,目的永遠達不到,他們只能在等待中虛度生命。這種界乎生死之間的處境在希臘神話中并非罕見。首推的當是坦塔羅斯的故事。坦塔羅斯因泄露神的秘密而被罰入陰司抵償罪孽。在那里,他站在齊頜的水中,頭頂上掛著各色鮮美的水果,當他干渴難耐想低頭喝水時,水即刻消失,而欲舉手摘水果充饑時,水果則隨樹枝飛上天去。更可怕的是,他頭頂上還蕩著一塊巨石,隨時可能掉下來砸在頭上。他時刻受著死亡的威脅……這正是失去希望而處于生死兩難處境中的現(xiàn)代人類的象征,
作者貝克特將遠古神話意蘊滲透在他的作品之中,以此來表達他對人類、對社會的認識和感受,來揭示西方現(xiàn)代人處境的尷尬和西方現(xiàn)代社會的荒誕面貌。也正是因為他的戲劇所具有的“希臘悲劇的凈化作用”,而于1969年獲得諾貝爾文學(xué)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