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包里裝滿胡椒
如果您分一時空旅游指標給我,卻又不給報銷,我會選擇中世紀的歐洲當目的地。
去那里最劃算。不用兌換大額的美金,也不用攜帶信用卡,只需要到菜市場買半斤胡椒,鼓鼓囊囊裝一錢包,就可以上路了。上路之后,到威尼斯去看水景,到荷蘭去看風車,到西班牙去看斗牛,到巴黎的天主教堂做做禱告,代步以四輪馬車,下榻于千年古堡,我盡可以放心消費。每次人家拿賬單給我看:先生,十個金幣。我就掏出錢包,捏十粒胡椒籽兒給他——這可不是耍流氓,而是中世紀歐洲人都認可的物物交換形式。
對于物物交換我們毫不陌生,但是,十粒胡椒籽兒怎么能跟十枚金幣等值呢?
熟悉歷史的朋友都清楚,胡椒在中世紀歐洲是很值錢的。歐洲本土不產(chǎn)胡椒,是由阿拉伯人從印度運到埃及,在埃及批發(fā)給意大利人;然后由意大利人運到威尼斯,在威尼斯批發(fā)給各地零售商;再幾經(jīng)轉手,才能到達顧客的手里。路途遙遠,程序復雜,高昂的運費加上中間層的加價,使得胡椒貴到了與黃金等值的地步。所以說,我在中世紀歐洲旅行時拿出來胡椒,跟在現(xiàn)代商場購物時拿出來信用卡是一個意思,固然不能暢通無阻,至少不會挨揍。
說到這里就有一個問題:如果歐洲人都不去買胡椒,胡椒想貴也貴不起來不是?事實上,當?shù)谝慌鷼W洲人嘗到胡椒時,獲得的也不過是一種比較新鮮的味覺刺激而已,為了這種刺激還不值得去承受胡椒的天價。問題在于,第一批吃胡椒的是貴族,而貴族的習慣正在被整個社會所模仿,當貴族們在菜肴里放胡椒時,人們便以為那是很高雅的做法,于是也學著往菜肴里放胡椒。在供貨量沒有增長的前提下,吃胡椒的人越多,胡椒越貴,胡椒越貴,吃得起的人越少,吃得起的人越少,越把吃胡椒當作身份和地位的標志,因此花天價去買胡椒的人越多。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多米諾封閉循環(huán)。
當時的歐洲有兩種人,一種是窮人,為了追求品位,節(jié)衣縮食去買胡椒;一種是富人,為了顯示品位,使勁往鍋里放胡椒。窮人獲得了品位,也減少了錢財;富人顯示了品位,也損害了健康——胡椒性熱,吃多了要上火的。公元1124年,蘇格蘭國王去拜訪英格蘭的理查德一世,每天都要吃下去兩磅胡椒,菜肴里有胡椒,湯汁里有胡椒,連葡萄酒都用胡椒粉重熬一遍,不吃不行,國王嘛,當然更得講品位。這么猛吃胡椒免不了會上火,相信當時有追求講品位的朋友都是滿臉青春痘、一嘴的口瘡。每個時代都有一套流行語,現(xiàn)在流行問“今天你買房了嗎”,估計在中世紀歐洲,應該流行問“今天你上火了嗎”。
文/李開周
電子時間
每次走過江蘇路基督教堂的時候,我總是不由得抬頭張望那綠色的塔樓,從四面看都可以看到塔樓頂端的鐘表。基督教堂1931年建成,這鐘表見證了青島的發(fā)展,它的指針間滑過了滄桑巨變和歷史云煙,因而它古老又年輕。而在塔樓下走過的一代一代人卻不斷老去,從青醫(yī)附院里出生,又在青醫(yī)附院里死亡,這仿佛是一個隱喻,醫(yī)院和教堂比鄰而居,而鐘表是二者之間緊密相聯(lián)的秘密通道。鐘表是宏觀的城市見證,也是微觀的個人成長的見證。可以想見,教堂剛落成時,鐘表準時敲響,人們的生活作息以它為參照,它規(guī)范著人們的生活。
如今,在基督教堂走過,人淹沒在喧鬧的人群和流動的車輛之中,猛然聽到教堂鐘聲,才意識到它的存在。其實,它一直都在那兒存在。這鐘聲一下一下,從容、不慢不急,按照自己原有的節(jié)拍行進,但鐘聲已經(jīng)淹沒在眾聲喧嘩之中,變得微弱,這只鐘表不再是市民生活的惟一參照,因為人們的手腕上都有一塊精致的手表,每個家庭的墻壁上都掛著鐘表。教堂時鐘的集體主義崩潰了,時間命名的惟一性遭到嚴重顛覆,破裂為無數(shù)個零碎的個人時間。可以說自從電子表的問世,就宣告了鐘表時代的終結。
現(xiàn)代生活的舒適是建立時間對我們的壓迫與剝削之上,是以付出自由行動為代價的。每個人都在為生活奔波,而每個人都感到時間不夠用。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似乎就是電子時間。
電子時間的入侵,像《黑客帝國》中被復制出來的機器人一樣,面目可憎,毫無道理地滲透到人類的生活領域,使我們的生活失去了從容。上班,面對電腦,右下角的時間雖然偏居一隅,但它常常讓我痛恨它的作用,我寫稿子靈感四溢、激情迸射時,一個程序從屏幕上閃現(xiàn),提醒你正在備份電腦的數(shù)據(jù),不用看,12點整。有好幾次,大腦頓時短路,稿子寫不下去了。還有,瑞星殺毒軟件隔幾天就出來緝毒,簡直就是添亂,不管你愿不愿意,也不打招呼就匆匆跳將出來。當你在網(wǎng)上神游八極時,不經(jīng)意掃一眼右下角,大塊時間已被網(wǎng)絡偷走了。
靜寂的夜里,關閉了電腦,虛掩的廚房門里的微波爐和電冰箱以及衛(wèi)生間里的洗衣機上綠熒熒的光芒閃爍,原來是電子鐘表在不知疲倦地作業(yè),一陣恐懼襲上心頭,這可惡的電子時間,像幽靈一樣纏人。
時間像可耕地面積一樣越來越少,為什么?鮑爾吉·原野說,表太多。時間過量流失,到底是誰搞的,我再次從基督教堂下走過,塔樓的鐘表沉默不語。
文/柳已青
文科生的早餐
很享受清晨到公司吃早餐的時光。因為這幾乎是一天中惟一可以獨處的一小段。坐在遠離眾人的靠窗位第三排,正好有陽光打在臉上。天氣轉涼,白天漸稀,一天中也只有這刻能看到燦爛陽光。有時吃完飯,就那樣坐著發(fā)一小會兒呆,日光浴,深呼吸。
直到有一天。
公司的一個應屆新員工,是同校的師弟,開始每天清晨準時坐到我面前。開始還好,回憶一下學校被拆遷的美食排檔,介紹一些本城生活常識,而我會覺得師弟初來乍到,作為學姐應該在工作上生活上給予春天般的關愛,所以也很熱心地知無不言。但兩三天之后,就開始談資匱乏。
“今天早上來上班時看見路上人很多?!?/p>
我一邊心想你又不是第一天出現(xiàn)在祖國的土地上,一邊也比較窮詞:“嗯,還塞車?!?/p>
通常對于無可避免的“沒話找話說”之狀態(tài),我不會即刻果斷地沉默,也還是要找一些話題看能不能挽回。但此番效果甚微。很多時候我覺得終于找到一個可以展開的話題,他會很謙虛地回應“真的很難理解你們文科生怎么想的”。
當你每天都有半小時要面對同一個人無話可說但又要找話說時,早餐變成一種煎熬。
有幾次我都說,你吃完了就先走吧,不用等我。師弟會很誠心地說,你一個人吃飯?zhí)蓱z了。
大概在這些熱愛群居生活的新人眼中,獨處是孤獨,孤獨是可恥。偏偏我對話不投機的恐懼遠勝過獨處,并且很固執(zhí)地不愿意旁人打破我原來的生活板塊。
終于有一天,在一大段沉默之后,我說,其實我蠻享受早上一個人吃飯的,一天就這么半小時可以獨自發(fā)發(fā)呆,所以,以后早上你不用來陪我了。
我盡量克制住自己沒把“陪”說成“打擾”。但我還是看到對面一張茫然的臉。那種茫然類似分手時聽見女朋友說“星座節(jié)目講我們不適合在一起??”的表情。
我只好說:“我們文科生都這樣?!?/p>
但師弟那天仍然沒有先吃完離去,而是默默地幫我收拾餐具,幫我按電梯,像是告別。這反倒讓我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心腸太壞,讓別人的好心難堪,就為了自己早上那點什么都算不上的小快樂。
回到座位,一登陸MSN就看到師弟對我說:“我知道,你是怕別人誤會說閑話?!蔽亿s緊解釋,地球人都知道我是已婚婦女。誰知他又說:“那就更顧忌了?!?/p>
我只好拿出大概對他最適用的擋箭牌:“我文科生嘛,有很多怪習慣,比如喜歡一個人去旅游,比如拒絕借書借CD給別人,比如不和穿白西裝的人走在一起??”
連隱私都曝給他了,但愿他會懂。
文/亦桑
劉亦菲與郎朗
有關劉亦菲家主動向郎朗家示好(愛)的新聞,又讓很多人興奮起來。其實,我早就有這個美意,希望這對金童玉女可以成為一個愛情組合。中國人有個樸素美德:就是什么都希望“一對兒”,好事成雙。很多時候,人性里還有個弱點,你“好”會遭人嫉妒的,但是如果你好到“絕好”,人們就會更希望你更上一層樓,就好像姚明的身高與收入,很少人有資格與心思去嫉恨,就好比你太太會嫉妒鄰居的那個穿得比較暴露的女人,但是麥當娜如何赤身裸體,她是不會生氣與擔心的。
正是有這樣的社會心理基礎,我們這些從來不忘為國爭光的中國人,自然就希望年輕鋼琴家郎朗,有個好上加好的國產(chǎn)好女人與他好上后,帶到全世界去顯耀我們的華麗、富強與文明,我吃飽了撐的找了老半天,發(fā)現(xiàn)只有劉亦菲是最好人選,她干凈清純飽滿的面容適合國人的審美;我其實也試想過章子怡,但是她因為演過日妓遭一些中國人抹黑,而劉亦菲雖然沒有她名氣大,但是起點高,很有國際化潛力,更重要她給人一塵不染的感覺。
當今世界上最年輕的鋼琴家郎朗的形象上佳,更重要他彈的是非中國發(fā)明的鋼琴,所以他很能代表“當今中國”的驕傲或者虛榮。布什總統(tǒng)幾次邀請他去白宮演出,盛贊郎朗:“感謝你對古典音樂的貢獻,感謝你對世界和平的貢獻?!苯衲隇榱苏写袊鴩抑飨瘉碓L,再次邀請郎朗到白宮演出??這幾年,作為聯(lián)合國兒童基金會的親善大使的郎朗去過不少地方,他的粉絲是國際級別的,除了索要他的簽名外,他演出時擦汗的毛巾,更是成了全世界人民搶要的“圣物”。
郎朗在美國費城的私家花園,常常鋪滿落葉,有次打掃,居然整整有四塑料袋之多。前年12月份他回美國家的時候,由于久沒進家門的緣故,大門居然打不開了,嚴寒下,他只好向警察叔叔求援。警察來后問他:“你干哈呀?都半夜三點了,咋還不睡覺呢?你是小偷吧?”東北人郎朗覺得好笑,反問警察叔叔說,你見過大雪天拿著三個行李箱往屋里撞的小偷嗎??我們的鋼琴大師、“世界飛人”看來真的是需要一個溫暖的愛情來接納他的仆仆風塵。
過去阿Q喜歡說,我們祖上如何榮耀;現(xiàn)在,我們喜歡寄望于一些同胞英雄(如楊利偉、劉翔、姚明、郎朗等)來滿足向上而無能為力的心理。我覺得這是一種進步,雖然還是寄托于他人身上,起碼已經(jīng)“活在當下”,而不是過去。
文/羅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