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天池

天山由東至西橫貫新疆中部，綿延一千多公里。有詩云：“一山橫亙界南北，萬古奇雄塞大荒?！碧焐降男蹅邀悾貋頌楣湃怂Q道。唐朝四杰之一的駱賓王曾賦詩：“忽上天山路，依然想物華。云疑上苑葉，雪是御溝花?！碧瞥硪晃贿吶娙酸瘏⒃诿鑼戇吶L凜冽時也用天山作勢：“九月天山風似刀，城南獵馬縮寒毛?！标P于天山的傳說和奇聞逸事不勝枚舉，許多文藝作品包括金庸的武俠小說都要借助天山的神奇來增添自身的魅力。

有藍寶石之稱的天池是天山上的一個湖，海拔1 980米，水面面積4.9平方公里，池水最深處有105米。天池象一個多情的女子，緊緊依偎在博格達峰這條壯漢的懷抱。天池之所以吸引四方游客紛至沓來，除了高山之巔美麗的湖光山色外，再就是受“穆王西征，與王母對酒當歌于瑤池”那個神話故事的影響。相傳三千年前，周穆王由造父為御，駕了八駿，帶了七萃之士，向西啟行：渡漳水，越太行，過河西走廊，積石山下游黃河源頭，昆侖山上拜黃帝行宮，最后來到企慕已久的西王母國。西王母是西王母國的君長（大概是母氏氏族的酋長或首領吧），居住在天池旁。這個國家很早就和中原有過來往，舜時獻過玉環(huán)，禹也到過西王母國、羿還向西王母索要過不死的藥，以至嫦娥偷吃奔向月宮。因為地處極西，又出寶玉和人生不老之藥，人們懷疑此地必是神仙居住的所在。夏以后大約有一千多年，中原沒有和西王母往來，只把傳說留了下來。穆王尋著傳說的路線，來到西王母國。見地方富庶，建筑華麗，覺得是一個文明古國，不可輕視，便不以中原天子而是以一個遠方客人的身份，前來拜訪，并送上一份厚禮。西王母見這位貴客相貌堂堂，出手闊綽，也十分歡快，用最高禮遇在瑤池上宴請穆王。真是美酒佳肴，珍饈百味，還有美女一群，吹笙鼓瑟，載歌載舞，把個穆王樂得開懷暢飲。酒至數(shù)巡，王母作歌唱道：白云在天（天上飄著的白云），山陵自出（是由高高矮矮的山內出來）。道里悠遠（你不遠萬里來到這里），山川間之（克服了高山大水的阻隔）。將子無死（但愿您健康長壽），尚能復未（或許還能再度光臨）。唱罷，王母含情脈脈，注視穆王。穆王接過王母的歌詞也作歌唱道：予歸東土（我將回到東方去），和治諸夏（用仁愛之心、和平地治理夏族地方）。萬民平均（使老百姓都能安居樂業(yè)，共同富裕），吾顧見女（我再來看你）。比及三年（三年后），將復而野（將再到這里）。此時的穆王，也有點戀戀不舍。你未我往，穆王在這里盤桓了幾天，便依依不舍地離去。依我愚見，這未必完全是虛構的故事，周穆王西征時與西方一個女氏氏族首領有過一次外交往來的傳說，后人把他演繹成了一個美麗的神話故事。

我乘火車到達烏魯木齊車站是上午九時。此前，我已通過朋友與新疆審計廳周賢榮副廳長取得聯(lián)系。朋友介紹說：周廳長早年從重慶調任到新疆工作，開始在吐魯番縣火焰山人民公社擔任過黨委書記，后又在吐魯番地區(qū)法院、檢察院工作過，為人正直、真誠、熱情友好，大概是因為火焰山練就他一雙“火眼金睛”，所以又把他調吐魯番地區(qū)審計局擔任局長。幾年前提拔到自治區(qū)審計廳擔任副廳長。你到新疆一定可以得到他的大力幫助。按照電話中與周廳長的約定，司機弋立新接站后，我們直奔天池。

我們從烏市有名的河灘路出城，公路兩旁分布著生產建設兵團一些團隊的農場，離城稍遠的地方零星有些沙漠與戈壁，顯得空曠與荒涼。車上除了司機小弋外，還有他正在休假的妻子小曹，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第三代新疆人，十分熱情友好，講一口新疆味很濃的普通話。比如說烏魯木齊與吐魯番的“魯”字時，很象念俄語那個帶卷舌音字母‘P’的發(fā)音。弋立新說：周廳長說你在新疆這幾天，他這司車讓你使用，他自己走路上班，今天晚上在新審大廈為你接風。聽了之后，我對這位從未謀面、素昧平生的朋友從心里油然而生敬意。聽說我是第一次來新疆上天池，小曹主動地介紹說：“天池的水是藍藍的，天空也是藍藍的，而博格達峰的雪是白白的?！睂μ斐刂蕾澆唤^口。

進山后，景色與山外迥異，沿途是山環(huán)水繞，草木暢茂，一條緊靠小河的公路七扭八拐地向里延伸。天山融化的雪水在河溝中汩汩流動，沿途一些小塊平坦的地方蓋有供游客參觀、購物、消遣的蒙古包和氈房，氈房里傳出悠長喑啞的長歌。一路上經常可以看到騎著高頭大馬的哈薩克牧民在緩坡上放牧羊群，有時會碰上一大群羊橫穿公路，雖然車子會因此跑不起速度，但為我仔細觀察邊疆風情提供了機會，也滿足了我的一份好奇。河溝旁小塊的濕地上生長許多榆樹，他們一棵棵象累彎了腰的老人，互相依偎、撐扶擁擠在一起。我尋問小弋：這些樹怎么都長得彎腰駝背糾纏在一起?小弋故作神秘，含笑不答。好一陣才說：到了天池，自然會找到答案。

車子開始爬山，景物又是一變，時而叢林夾道，古木參天；時而層巒疊嶂，峰回路轉。在山下，一路上是晴空萬里，陽光燦爛。到了半山腰，始則涼風習習，繼則烏云密布。終于來到了一塊較平坦的地方，我們的車子被人用小紅旗欄住，那里?？恐S多大車小車。這里的植被又發(fā)生很大的變化，坡上山花似繡，野草如茵。山上面是皚皚白雪，時隱時現(xiàn)：中間長滿了成片的云杉與塔松，十分好看，真可謂松杉交翠。我想如果把它畫成一幅畫，旁邊再配上一湖碧水，水禽嬉戲，情侶劃舟，那該是一幅何等秀麗的圖畫。小弋找了一個泊位把車停好，然后乘旅游部門的中巴爬了一段陡坡，再改乘平板旅游車直抵天池。

走近天池，看滿湖碧水，真不愧有藍寶石之美譽。天公不作美，藍藍的天空看不到了，白白的雪峰也看不到了，正在遺憾當中，一陣風過，云層變薄，見天池周圍諸峰聳立，環(huán)湖塔松相擁，一縷陽光射向博格達峰，閃著神秘的光芒。我頭腦中的那幅圖畫變得更美了。

我們隨一人群人登上一艘游輪，時令雖處初夏，但山上已經下降了的氣溫到了湖面被風一吹更顯得寒冷，導游裹著件軍大衣，我則“全副冬裝”，那些穿著夏裝的先生小姐們，有的凍得嗦嗦發(fā)抖。不過人們都在認真地聽導游介紹天池的基本情況和穆天子與西王母瑤池相會的故事。介紹完之后，導游手指天池周圍成片的塔松，問游客們天池周圍為什么只有松樹?導游又講了一個神話故事：傳說在遠古時代，天池周圍長滿了蟠桃樹，居住在這里的西王母每年都要舉行一次蟠桃宴會，宴請各路神仙。有一次，王母思念穆王，心中郁悶，于是借酒消愁，多喝了幾杯，乘著酒興，取出“趕山鞭”，說要讓樹賽跑，以助酒興。王母足踏祥云，飄至半空，一聲鞭響，如晴空炸雷，生長在平原上的許多樹木聽到賽跑令，便爭先恐后地向天山奔跑。松樹年輕力壯，跑得最快，第一個到達天池，王母宣布他獲得冠軍。高興得松樹趾高氣揚，昂首挺胸，你們瞧，天池四周的松樹象一座座寶塔，故謂之為塔松。楊樹跑得氣喘吁吁，口干舌燥，剛想在河邊喝口水，聽到王母已宣布松樹為第一名，干脆不跑了，駐足河邊，還猛喝了幾口水，長出了許多樹葉，以后人們稱這種楊樹為“密葉楊”。在新疆的農田邊，河岸以及渠道旁生長著許多整齊的“密葉楊”。而年邁體弱的榆樹，聽到鞭響，不顧年事已高，奮力奔跑，跑得比楊樹還快，跑到天山河谷，卻累彎了腰，再也跑不動，直不起腰來，也無人幫助或開導安慰幾句，只好相擁痛哭，所以至今在榆樹的樹窩窩里，不斷流出他們傷心的“淚水”。小弋小曹都看著我笑，似是告訴我這就是所謂榆樹彎腰駝背的答案。導游接著說：蟠桃樹早就仰慕中原的繁華，聽到鞭響，顧不得王母的恩寵，背主而去，跑到中原去嘗“榮華富貴”去了?，F(xiàn)在天池旁看不到一棵蟠桃樹，今天王母也沒法設蟠桃宴，宴請各路“神仙”，請諸位到氈房里去品嘗手抓羊肉吧。

從游輪下來，人們都打道回府，小弋夫妻邀我到林中的綠陰小道中走走：“在那里才能真正體會到天池的滋味?！惫缙溲裕〉烙稳讼∩?，十分幽靜，遠處傳來古剎寺廟中的鐘聲，近處的“王子瓊樓”'播放著“仙樂”，此情此景，真有點“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了。這或許是匠心獨運的旅游部門，為游客制造一個“人間仙境”，讓游人“遠離塵世”。忘卻名利的煩燥和不悅往事的傷懷吧！

下山的路上，小弋將車開到兩棵古榆樹的旁邊，這兩棵古榆樹相距一米多遠，雖彎腰駝背，卻有一枝相連，象兩位互相撐扶的老人，走了那么多年，都沒有分開過。樹旁立有一碑，雕刻白居易《長恨歌》中的兩句詩：“在天愿作比翼烏，在地愿為連理枝?！庇慰椭幸粚δ昀系?、中年的、年輕的夫婦或情侶在此合影留念。此時此刻，我驀然想起疾病纏身的夫人，她自己不能遠行，知道我向往西北的歷史與丈化，向往去一次新疆，硬塞給我?guī)浊K錢，說是趁著走得動的時候，去了結這個心愿吧！一再催促我早點出發(fā)，多跑幾個地方?？粗@兩棵渾如一體的老榆樹，想著萬里之遙的親人，不禁潸然淚下……

（作者單位：宜春市審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