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保安城，國人知之甚少，這座土城遺址位于今青海省黃南藏族自治州同仁縣隆務鎮(zhèn)以北約15公里處。從西寧驅車向南經190多公里，悠悠的土城便展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面對這一極其普通的農牧交界的土城遺址，無論如何也不能使我們想到它便是保安族的發(fā)祥地，是保安人魂牽夢繞的故土。

土城悠悠

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保安城建制隸屬屢有變化，居民成分迭有變更。先秦為西羌居地，西漢宣帝以后屬河關縣地。公元4世紀后屬吐谷渾國。后周，屬廓州。公元663年吐蕃滅吐谷渾國，這里便成為唐蕃對峙的前沿。吐蕃在今保安城南10公里處修建雕窠城，天寶十三年大唐攻破該城，置振威軍。安史之亂時，吐蕃乘機東下占領了該地。北宋在同仁建熱貢城。13世紀初蒙古大軍占領河州地區(qū)，該地歸吐蕃等處宣慰使司管轄，大批的回回軍士和已改信伊斯蘭教的蒙古軍士到此駐守。明朝洪武三年（1370年）設河州衛(wèi)，此處便是河州以西納鄰七站之一；成化十年（1474年）又設河州以治民，隸屬臨洮府。明中葉后，東蒙古遷入西海，史稱西蒙古，并控明朝保安城以南的的捏工、莽剌二川，這里又是明朝與西蒙古爭奪的前沿。鑒于此，明萬歷二年擴建保安城，稱保安堡，也為保安站，取意邊防“保安”，表達了統(tǒng)治者希望邊防平安的政治意圖。清初，蒙古和碩特歸屬，雍正八年（1730年）始設循環(huán)營，保安堡屬之，初設千戶所，旋升為衛(wèi)。其后保安堡駐都司，有都司衙門，駐兵直至清末。1929年青海建省后，置同仁縣，縣治在保安城，解放后遷往隆務鎮(zhèn)。保安城位于多民族聚居和遷移的農牧邊界交匯處，歷史上西羌、鮮卑、吐蕃、蒙古、土、回、保安等民族你來我往，長期在這里交融共處。尤其保安族從元朝開始便在此繁衍生息，成為該地最早開發(fā)建設的世居少數(shù)民族之一。

遷移漣漣

保安族作為一個全民信奉伊斯蘭教的單一民族，族人現(xiàn)在大多居住在甘肅、青海交界處的積石山大河家。那么保安族的來源是怎樣的呢？歷史上為何居住在保安城呢？學術界說法不一，根據(jù)保安族民間傳說和語言特點以及類似于蒙古族的某些生活習俗分析，學術界現(xiàn)普遍認為保安族是元朝以來一些進入該地區(qū)的回回人和已改信伊斯蘭教的蒙古軍士，在青海同仁地區(qū)戍邊屯墾同當?shù)夭?、土等民族長期相處交融，經元明通婚融合而成的一個新的民族共同體。

依據(jù)史事，13世紀初，成吉思汗在統(tǒng)一大漠南北蒙古諸部以后，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西征。1225年，成吉思汗結束第一次西征時，將大批中亞信仰伊斯蘭教的各族穆斯林俘虜編入“探馬赤軍”，組成“回回軍”，協(xié)同蒙古軍隊作戰(zhàn)。1227年，蒙古滅西夏占領保安城所在的同仁地區(qū)，保安地區(qū)遂成為進藏及南下攻宋的重要邊卡，從此便派大量的蒙古軍和“回回軍”在此駐扎，成為重要的軍事?lián)c。元朝建立后，先后派蒙古宗室西平王系、安西王系、西寧王系等部駐屯青海地區(qū)，這三個王系從始封人開始都是信奉伊斯蘭教的蒙古王室穆斯林，其部眾60萬人，常駐青海30萬眾，多為“回回軍”和信仰伊斯蘭教的蒙古軍。這些軍兵是“上馬則備戰(zhàn)斗，下馬則屯聚牧養(yǎng)”的亦兵亦農軍隊。這大概是保安地方早年所稱“營伍人”的一些緣由吧。

這些軍人是如何定居下來而成為民戶的呢？元朝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建立后，元世祖、成宗以后，隨著全國政治形勢的變化，戰(zhàn)爭減少，軍事任務隨之減少，各地蒙古軍西域親軍等“隨處入社，與編民等”。保安地區(qū)入社后的穆斯林蒙古軍兵，雖仍屬軍戶，但要娶妻生子，立業(yè)成家，逐步向民戶轉化，這些便是保安族的“先民”了。元亡明興，保安地區(qū)成為明朝的西北邊疆，明在此設置衛(wèi)所，駐屯軍隊，原來的蒙古軍兵除降明和外逃外，留下的當然不具備“軍戶”身份，而成為民戶了。明中葉以后，隨著保安城的建立，保安族居住的保安城、下莊、尕撒爾“保安三莊”形成，這樣保安族的先民就有了更加穩(wěn)固的生息繁衍的共同家園。明嘉靖年間巡按陜西的御史張雨在《邊政考》中記載有“保安站族”。從此，在漫長的歷史發(fā)展中保安的先民與周圍的藏、土等民族不斷通婚融合，逐漸形成了一個新的民族共同體保安族，這一過程大約開始于明中葉即保安城的開建到清初最終完成。明末清初，保安族發(fā)展很快，達1000多戶，由土千戶進行直接管理。

保安族因與蒙古族歷史上的淵源關系，服飾也基本相同。男女冬季多穿長皮袍，戴各式皮帽，夏秋則穿夾襖，戴白羊毛氈制的喇叭形高筒帽。男女均系各色鮮艷的絲綢腰帶，并帶有小裝飾物。元朝后期，因受藏、土族的影響，保安族男女在春、夏、秋三季均穿長衫，戴禮帽。有的男子還穿高領的白色短褂，外套黑色的坎肩；女子服飾色彩比較鮮艷，腳穿繡花鞋，這期間的服飾兼有藏、土族服飾特點?？梢哉f先有了保安城才有保安族，保安城為保安族的誕生以及繁衍生息提供了共同的地域，保安城是保安族的故鄉(xiāng)，是發(fā)源地。

清前期，是保安族安居樂業(yè)的時期，保安人主要居住在保安城和附近的下莊、隆務河西岸的尕撒爾三個地方，俗稱“保安三莊”。生活在樂土上的保安人，婦女們勤勞善良，承擔了家務雜活和所有的農活。男子們進行副業(yè)、商販和小手工業(yè)活動，有制作土槍和弓箭的，有從事鐵工、木工和鞋匠、金銀匠的。

如今的保安族為何不住在保安城而遠徙甘肅積石呢？這是因為大約在清咸豐、同治年間，保安城內的地方官員，采用“分而治之”的反動政策，挑撥土、藏、漢等族與保安人之間的關系，并時常發(fā)生沖突，保安人的灌地用水經常被截斷，農業(yè)生產受到極大影響，保安城中的保安人時常被襲殺。更為甚者，清朝地方官員利用當?shù)芈账伦诮躺蠈訉π欧钜了固m教的保安人的不滿和意欲吞并的野心，唆使他們強迫保安人改信藏傳佛教。當保安人聽說如若不改教，將遭洗劫時，保安人欲舉族東遷。正在此時，少數(shù)頭人煽動部分藏兵和土族持械襲擊保安人，毫無準備的保安人不少被殺害，這樣保安人含淚離開了祖祖輩輩辛勤建立起來的家園向東遷徙。他們先來到循化地區(qū)，受到撒拉人的誠摯歡迎，被安置在循化城西“上四工”的很多撒拉族穆斯林家中。居住三年因生計困難，便再次東遷，過積石來到大河家地區(qū)定居。保安人到達大河家之初，這兒原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灘野嶺，人口稀少，故又遷徙到了臨夏附近地區(qū)。時值社會動亂，保安人為了便于向關外撒拉地方出走，又重返大河家地區(qū)。按照故鄉(xiāng)的居住格局，保安城、下莊、尕撒爾的保安人分別在梅坡、甘河灘、大墩，重新建立了家園。梅坡、甘河灘、大墩仍沿習稱為“保安三莊”。

保安人到達積石山縣后，用勤勞驅趕封閉和貧窮，使貧瘠的土地改變了容顏。他們開墾荒地，從事農業(yè)，兼營手工業(yè)，從事商販活動，把荒地逐漸變成了物實糧豐、村寨相望的富饒家園。他們與周圍的回族、東鄉(xiāng)族、漢族密切往來，其服飾又有了明顯變化。平時，男的喜戴白色或青色的號帽，穿白布衫，套青布坎肩；逢節(jié)慶時，一般頭戴禮帽，身著黑條絨長袍，外扎彩色腰帶、掛腰刀，足穿牛皮長筒靴。婦女平時穿紫紅色或黑綠色燈心絨大襟上衣，藍色或黑色褲子，有的喜歡穿過膝的長袍，下身多穿水紅的花色褲，襯托得格外典雅俊俏。

安居融融

解放后，飽受壓迫和遷徙之苦的保安人迎來了民族發(fā)展的新時代。1952年3月20日，政務院根據(jù)《民族區(qū)域自治實施綱要》，批準以大墩、甘河灘、梅坡三莊為主成立保安族自治鄉(xiāng)，保安人第一次行使了當家作主的權利，就以原“保安人”稱謂，定為他們的族名。1956年，保安族自治鄉(xiāng)改為民族鄉(xiāng)。1981年6月，為了更好地行使憲法所賦予的民族區(qū)域自治的權利，經國務院批準，保安族和比鄰而居的撒拉、東鄉(xiāng)兄弟穆斯林民族，聯(lián)合建立了積石山保安族東鄉(xiāng)族撒拉族自治縣。這個年輕的自治縣位于絲路重鎮(zhèn)蘭州的西南，劉家峽的西邊，西枕積石山，北臨黃河，是一方美麗富饒的土地。

保安族是我國人口較少的一族，1953年，據(jù)有關資料統(tǒng)計，共有4957人；到1990年，已達到12212人。他們主要聚居在甘肅積石山保安族東鄉(xiāng)族撒拉族自治縣境內，人口約占保安族總人口的93%。此外，在臨夏縣城郊、蘭州市、青海東部和新疆等也有少數(shù)保安人散居。保安人以農業(yè)為主，兼營商業(yè)和手工業(yè)。他們經商的特點是行商，足跡遍布西北地區(qū)、西藏乃至印度等。手工業(yè)主要是打鐵，打制生產、生活用具如鐮刀、斧頭、剪刀等，其中尤以“保安刀”聞名于世。

保安族有自己的語言，保安語屬阿爾泰語系蒙古語族的一支，比較接近于東鄉(xiāng)語、土族語，它們的很多常用詞匯基本相同。由于保安族與漢族、回族人民在歷史上有著長期交往的密切關系，所以保安語中，不僅吸收了大量的漢語借詞，而且在語音和語法上也受到了漢語的影響。大多數(shù)保安族人兼通漢語，并以漢語文作為社會交往的工具。

保安族全民信仰伊斯蘭教。遷居大河家后，保安人創(chuàng)立了高趙家門宦（解放前中國伊斯蘭教一種家族式的宗教制度，各門宦的“教主”職位一般世襲），還有部分信奉崖頭門宦和伊赫瓦尼教派。積石山縣有清真寺329座，拱北（在門宦“教主”墓地或修道所修建的圓頂建筑物）八處，其中保安族居住的三個鄉(xiāng)七個村有清真寺14座，拱北一處。保安族穆斯林嚴格遵守伊斯蘭教的基本教義，尊奉《古蘭經》、圣訓，履行必修功課外，伊斯蘭教對保安族的影響還體現(xiàn)在方方面面。在服飾上，保安族男子同回族男子一樣喜歡戴表示清潔無染的圓頂無檐小白帽，穿白衫，黑色坎肩，藍或灰色褲子，走親訪友或外出時，多穿中山服或軍便服；婦女也同信仰伊斯蘭教的其他民族婦女一樣，喜歡戴蓋頭。未婚女子多穿鮮艷的各色上衣，頭戴細薄柔軟透亮的綠綢蓋頭；已婚少婦及中年婦女平時多戴白色衛(wèi)生帽，外出時則戴黑色蓋頭；老年婦女多著深色服飾，戴白蓋頭。在飲食上，多以小麥、玉米等為主食，以牛、羊肉為副食，嚴格禁食豬肉，不吃兇猛禽獸之肉，不吃動物的血和自死動物。

（題圖：保安城土城墻墻面）

（作者單位：中央民族大學）